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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好菜

    京畿之地的秋晨,天光微熹,薄雾如纱,笼罩着宁静的村庄。

    田间地头尚存着前夜留下的清冷露水,金黄的粮食刚收进地窖里,交了税,还能余下几口吃的,今岁算是个难得的丰年。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农户张老五和妻子王氏正将最后几捆鲜嫩的青菜小心地码放进担子里,菜叶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翠绿欲滴。

    “今儿个这担子菜水灵,赶早市,兴许能卖上二三十文钱。”张老五用粗布巾擦了把汗,脸上带着几分喜悦。

    “过几天,我再去城里找活计,再攒攒钱,扯几尺布,给娃儿做件新袄子过冬。”

    王氏直起腰,眼里有心疼:“当家的,也别太累着自己,忙完秋收,冬日里好歹能歇歇脚。”

    “晓得哩,歇,肯定歇。”张老五憨厚地笑了笑,“等这阵子忙过去,冬闲了,咱也窝屋里烤烤火,享享清福。”

    简单的对话里,是对平凡日子最真切的向往。

    虽不富裕,但仓里有粮,肚中有食,眼前有奔头,这世道似乎总算给了勤恳人一丝喘息的缝隙。

    突然,一阵异样的嘈杂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起初模糊,像是风吹过枯林的呼啸,又夹杂着隐约的的马蹄践踏与金属碰撞声,迅速由远及近。

    “什么声响?”王氏侧耳听着,脸上露出不安。

    张老五也皱起了眉,怎么还有惨叫声?

    他心头一跳,不对!

    “你先进屋!锁好门!我不叫你别出来!”

    他将妻子往屋里推。

    “当家的,你……”王氏惊慌失措。

    “快去!”张老五低吼一声,顺手抄起门边劈柴的斧头,深吸一口气,才拉开了院门。

    可门外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血都凉了。

    薄雾中,影影绰绰尽是狂奔的骑兵。

    那些骑兵辫发裘皮,面容狰狞,手持雪亮的弯刀,见人就砍,见屋就烧!

    熟悉的乡邻哭喊着四散奔逃,如同麦秸般被轻易割倒,鲜血染红了黄土路面,火光在晨雾中跳跃,宛如地狱洞开。

    他甚至没看清迎面而来的是谁,只觉一道刺骨的寒光闪过,脖颈处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倒地,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将他那担翠绿欲滴的蔬菜,染得一片红。

    最后一刻他想,怎么能这样糟蹋了好菜,看来是卖不出去好价钱了。

    那颗头颅滚落在地,双目圆睁。

    这一生原也没个几日好光景,到如今,彻底没了念想。

    小小的村庄成了人间炼狱。

    西羌万夫长巴鲁勒马立于村口,冷漠地看着手下骑兵肆虐。

    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沫,狞笑道:“南朝皇帝的京城城墙高,咱们不好进去问候他,那就把他京城外所有的庄子都屠了!把这些两脚羊的头颅堆起来,堆成京观!”

    “让那狗皇帝站在城楼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老子要把他那张脸,踩进泥地里!”

    “是!将军!”

    五千西羌精锐铁骑,以村庄为中心,向着京畿四周的乡镇疯狂扑去,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浓烟滚滚,哭嚎震天。

    城镇乡村,日日不停流血,夜夜不得安息,若说十八层地狱,也不似这般苦难。

    乡绅,佃户,男女,老少,官吏,秀才,农民,商户,数万人无一幸免,皆失了性命,于光启二年十月。

    *

    血腥的消息如同瘟疫,迅速传入了高墙深垒的京城。

    起初是零星的逃难者哭诉,继而城头守军清晰望见了远方的滚滚浓烟,听到了风中隐约传来的惨嚎,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城内百姓人心惶惶,群情激愤。

    “出兵啊!朝廷为何不出兵!”

    “西羌狗在城外杀人啊!我们的乡亲父老正在被屠戮!”

    “禁军呢?京营呢?快去杀敌啊!”

    然而,紫宸殿内的光启帝,接到紧急军报后,却下达了特别的旨意:“紧闭九门加强城防,京营各部严守阵地,无朕旨意,擅动者斩!西羌人凶悍,此乃诱敌之计,意在乱我京城,护卫京畿重地,方是第一要务!”

    旨意传出,一片哗然。

    无数将士听着城外同胞的哀嚎,握着兵刃的手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困守城头,眼睁睁看着远方烟火弥漫。

    *

    消息也传入了正在守孝的潘府。

    府内白幡未撤,一片素缟。

    因父亲潘大将军宫变被杀而一夜白头的潘灏,一身麻衣,跪在灵前,昔日骄纵之气早已被惨痛洗涤殆尽。

    当老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泣诉西羌骑兵在京郊虐杀百姓铸就京观的惨状时,潘灏抬起了头。

    他在想,如果父亲遇见此事回如何做呢?

    不到一瞬,他就有了答案。

    “备马,取我甲胄来。”他霍然起身,不再跪向父亲的牌位。

    “少爷!不可,万万不可啊!”老管家扑上来抱住他的腿,老泪纵横。

    “陛下有旨,令您闭门守孝三年,您这是抗旨啊!再说,陛下已严令各军不得出城,您此刻出去是死罪啊!”

    潘灏动作一顿,他望着父亲的牌位,眼前闪过父亲一生戎马最终却惨淡收场的悲壮,又闪过城外无数正惨遭屠戮的无辜百姓。

    若是父亲,他绝不会犹豫。

    舍去此身,马革裹尸,为家国百姓守一片天,是父亲的命。

    也是他的命。

    他沉思后,终于道:“父亲一生忠勇为国,他若在天有灵,见我因守孝虚文而坐视百姓遭蛮族屠戮,潘家枪蒙尘血性尽丧,才会真正死不瞑目。”

    他推开管家:“我往日荒唐,不识轻重,负了父亲教诲,如今方才明白,何为将门之后,何为国之干城,家国百姓在前,个人安危区区圣旨,算得了什么。”

    他不再理会管家的哀劝,径直走入内堂,褪去麻衣,换上父亲留下的那套沾染过血与尘的旧甲。

    甲胄冰冷,却仿佛带着父亲未凉的期望。

    父亲,我今日才明白了你。

    你莫怪我。

    潘灏单骑出府,白马银甲,虽面容年轻却一头华发,说不尽这三年悲痛。

    少年白发将军,直奔京郊大营,却遇见了阻碍,京郊将军此刻都是光启帝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带走士卒。

    他知道自己无权调兵,可又怎么会放弃?

    于是,他驰入校场,立于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那些将士们。

    “弟兄们!西羌蛮狗正在城外,屠我们的乡亲!焚我们的家园!用我南朝百姓的头颅垒砌京观!”

    “朝廷有令,固守待援!可援在何方?待援之时,城外早已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我潘灏,潘大将军之子!往日是个混账,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这身血脉,但今日,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

    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城外烟火升起的方向:“我愿效仿先父,为国赴死,尔等可愿随我出城,救民于水火?”

    “就算死了也不愧对身上这身戎装,更不不愧对家中父老期盼!”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诸将士齐呼。

    “愿随少将军!”

    “妈的!憋屈死了!跟西羌狗拼了!”

    “为国杀敌,死得其所!算我一个!”

    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尽管光启帝早已替换了京营主要将领,但中下层军官与士卒之中,潘家旧部甚多,敬仰潘大将军者更众。

    此刻见少将军不惜抗旨率先赴死,谁还顾得那么多!

    数千将士红着眼,自发集结,轰然打开营门,跟着那一马当先的白发少年,冲向杀戮弥漫的京郊原野!

    完全顾不得身后各将阻拦,也听不见各种威胁之声。

    军令竟成废纸不成?

    *

    消息火速传入皇宫。

    “什么?潘灏?他竟敢擅离守孝之地?还煽动兵马私自出城?”光启帝光启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是滔天的愤怒。

    他明明已经换了将,明明严旨在此,为何那些兵将还能被潘灏带走?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王法?

    “乱臣贼子!与宁令仪一般无二!都是乱臣贼子!”光启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眼里可还有朕的旨意!若人人都似他这般抗命自专,朕的江山还如何坐得稳?朝廷法度何在!”

    光启帝岂能不惊,潘灏的父亲潘威事太上皇日久,最为心腹,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潘家打下去,才扶植了自己人领军权,却不想。

    一个小小的潘灏,去大营一趟,竟然能领走几千兵?

    他今日能领走几千兵,那明日呢?

    岂不是看不惯他这个逼父杀兄的皇帝,万一带兵将他赶下龙椅去,这可如何了得,他岂能容忍?

    惊怒交加之下,他连下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严厉急迫:

    第一道斥潘灏罔顾君父,不忠不孝,擅离职守,煽惑军心,即刻解除一切职衔,责令其立刻单人独骑回京请罪。

    第二道严令京郊各营,凡随潘灏出城者,立刻退回,概不追究!若再迟疑,以谋逆论处。

    第三道着令京城留守兵马严密监视,若潘灏及其部众败退靠近京城,不得放入,并以弓弩驱之!敢有冲击城门者,格杀勿论。

    然而,此刻的潘灏,已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早已率领着数千满腔热血的将士,狠狠地撞入了正在肆虐屠杀的西羌骑兵队伍之中。

    此战,必将马蹀阏氏血,旗枭西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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