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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欢篇13 尘埃落定

    他们终是筹划妥善,人分三路直抵玄家名下的三个粮仓,有众多叛军把守着,此程并不如意想中那般顺利。

    两下解决外墙之人,昭儿爬上高处射杀掩护,溪欢与其余人持刀剑摸进粮仓,一排排躯体横倒,七扭八歪的。

    一阵嘈杂中,眼见对方援军乌泱泱将至,毫无时机运走粮草。

    当机立断烧毁,一把火扔进去,他们在滚滚浓烟中撤离,赶去支援下一处粮仓。

    而不慎,半路正对上另一波援军,不得不延误支援的时机。

    历经争斗之后,三处粮仓,烧毁两处只劫走一处,并不给对方留下希望,双方的损失大体上都较为惨重。

    破晓时,回撤到西郊,溪欢拉着昭儿在后面赶,一路掩护粮车疾驰。

    令人奇怪的是,一遍遍谛视暗角,就连一堆堆尸骸都不放过,边界处竟无埋伏?

    不似对方的作风。

    焰芒跃动,映着天光犹显几分亮眼,尸首交叠紧贴,仿若是两人临死前的紧紧相拥。

    下意识多瞥了一眼,燃木噼啪噼啪摊倒,迎着惶惶夜风,火势呼地亮堂一瞬。

    “殿下?”昭儿使劲去拉,脚下却挪动不了分毫。

    溪欢反复审视,朝着尸骸之处走近,“昭儿,你先随他们回去。”

    语末已哽咽,两眼酸涩无解,她忽而三步并作两步,接着奋力狂奔起来。

    昭儿像是有所预料,瞬间泪流满面随后。

    死气尤为浓重,满地残骸诉说着过往血战,搭在肩背上的那只手,臂间沟壑分明,盘旋着一条奇丑恶蛇。

    那是玄笙曾给她看过的伤疤。

    “玄笙?玄笙!”

    她大力掀开身上之人,翻出那张熟悉的面容,却不似往日那般讥笑微扬,而是糊上鲜活血迹。

    自八岁相识,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从小就爱呛她几声的人,口口声声要胜过她的人,竟先她一步紧闭双眼,就此毫无血色倒在血渊里。

    “玄笙你醒醒啊……”

    探不到鼻息,躯壳渐然变凉,心犹被尖利紧紧钳住,滞息淹没肺腑,一下子呼不上气。

    是劲敌,多年来吵吵闹闹争争抢枪,远胜于名义上的挚友,此生再也不会有谁比对方更了解自己。

    救不了她!

    她救不了她!

    个些断箭撕裂,身上的血洞泊泊不休,阴森狰狞地嘲笑她的无能。

    悲恸吞没四周声响,听不见昭儿的叫喊,湮灭咽喉的嚎啕,张口恍如发不出声音,身子一抽又一抽寒颤。

    良久后,扶着玄笙的肩颈起身,一个不慎,力稍有不从心,膝骨狠狠跪撞在地。

    再度抱起,又是同样跌下,传来崩裂般的剧痛,身心皆如寸断下,猝然浮现那日她的嘲笑。

    她连她都抱不起,怎么不是身子骨虚?

    “……”对着茫茫虚空,对着没有活气的肉身,她自言自语出声:“玄笙,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再度溃败大哭,如是在问传闻中人族看不见的魂魄。

    ---

    一步胜,趁夜殊死反攻而去,步步胜,宋玄两家的主谋自尽,兵卒慌而逃散,又被众多百姓逮住,逃不掉的人只得束手投降。

    溪欢领兵逼进宋府,处处搜寻不到宋征的身影。

    就连一具尸首都没有留下。

    “莫非这宋征见势不对,趁机逃出去了?”

    禁军副将的话刚落,有人疾步来报,“底下有地牢,已经派人去探查,殿下可要去瞧瞧?”

    满室漆黑,不透一丝外光,只是墙上烛火微明,幽幽散着些弱光。

    一行人各执刀枪,箭矢悬上弦间,而在转角之间,却遭几步之前的人制止。

    “没有我的准许,你们不许进去!”

    有所料想般,她猜到宋征就在地牢,不知将要扮演什么戏。

    里头探查的人让开,在眼神示意中悄然退离。

    弓抵在弦上,力道在指间蓄积,一步一摇地往前,竟回忆起他们的初见。

    而幽光下,毫不犹豫狠射出去。

    可她还是心软了。此箭稍偏几寸,只射中肩骨处,再续上一箭对准他的喉中。

    当年信誓旦旦是报恩,连多直视她一眼都不敢,全是诱她的假象?

    双手双脚锁着,眉目间抹上憔悴,一身衣袍称得上是干净,只有血水缓然漾开。

    细看之下,发觉还是庆功宴那身衣袍,还残存着她跟玄笙争抢酒酿时无意洒到的酒渍。

    “宋征,这是你的苦肉之计?”

    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他不动声色凝望,心底悄然勾画她的眉宇。

    当她是傻的?还会上他的当?

    “殿下,你杀了我罢。”

    声线沙哑,虚弱不堪,几近听不清。

    飞箭钉入墙上,与此同时,她步向暗处的他。

    “砰!”攥上箭矢,狠狠压着肩撞到墙上,这一下直接将肩膀贯穿,鲜血阵阵喷涌着。

    “你真以为我下不了手?”

    像察觉不到疼,始终不皱眉,不露一丝痛楚。

    而明明眼下困倦难言,宋征还是强撑开口:“……宋征自知罪孽深重,无力偿还所亏欠的那一年,还请殿下责罚。”

    试图通过认罪来激怒眼前人。

    若是在混战中拔剑相见,她绝不犹豫动手杀他,而见他身在地牢,羸弱不如从前,倒叫她怀疑起来……

    “明秩姐姐没了!”

    宋征猛地抬头,泪光隐隐烁动,果真听到他不愿听到的下一句,“还有玄笙宋尧…他们都没了!”

    多日来,他默默备下的假象都在这一刻撕去。

    阿爹分明跟他说,阿姊阿兄都逃出城了,顺利跟阿娘会合,在外城隐姓埋名而活。

    “都是因为宋家,都是因为你们!”

    两人无声落泪。尖刀砸下,手上锁链崩断,宋征无力滑进怀里,虚弱气息吐在她耳侧,“殿下别哭,是我不值得。”

    ……怪他未能阻止一切。

    原以为支开阿兄去送弓,便能助一无所知的他,顺势洗清参与谋反的嫌疑。

    岂知会出差错,弓在殿下手里,而兄长还是没了。

    “宋征,倘若我再救你一次……”

    泪目交错,他的眉眼微垂又抬起,缄默否决此念。

    “殿下……”大着胆虚晃拥揽了她一下,接着用力拔出肩上的箭对准自己。

    “咻——”

    飞落几缕发,利尖将宋征固住,没有危及性命,掌中血箭乏力掉在地上。

    “宋征!”

    持弓之人步入,以为他要刺杀王姬殿下。

    “逆贼当擒处死,以儆效尤!”

    ---

    争不过统领,留不住宋征。

    一袭血衣缓进殿门,斑驳不知新旧,分不清是谁的血,一个晃身跪倒在殿上。

    王上急着步下台阶,“哪儿伤着了?快给父王看看!”

    “……欢儿无伤。”她无力而垂,望着父王憔悴之容,她还要让父王失望吗?

    痛在心间,还是俯身磕了下去,“此生已无所求,但求父王留宋征一命!”

    王上停在跟前,辨清她的妄言,愤然怒斥她,“荒唐!你以为这是儿戏?”

    “宋征是宋家人,是宋家的遗脉,若留下此后患,他日必定再度倾覆云津!溪欢,你身为云津王姬,竟敢背弃云津,又弃百姓于不顾!”

    “欢儿明白!”

    她紧紧蜷着拳头,“他无心共谋,不曾参与杀戮,若今日因此而死,便是父王杀害无辜!”

    “寡人杀害无辜?城里数万百姓毙命,他们不更无辜?”

    在地牢时,她故意借死讯来试探,宋征的反应昭然是不知,极有可能未踏出地牢半步。

    可这根本说服不了父王。没有半点证据证实,就连宋征是否爱慕她,她都不敢笃定。

    如果一切都是计谋,她要救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茫然无措,泪水模糊视线,力气倏然抽空,溪欢又一个激越抬起,“明年!明年狩猎礼!”

    “欢儿定会夺下魁首,只求父王留下宋征一命,今日还望父王成全!”

    她在赌。假如处死宋征,一年后她夺下魁首,王上无法兑现她要的承诺,那将是言而无信,不合狩猎之礼。

    “倘若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的!”

    “空口无凭,你休要诓骗寡人!”

    “来人!”王上朝外高喊,禁不住咳呛几声,不忍般背过身去,“将王姬带回去,不可出殿半步!”

    “恳求父王!”心弦刹那崩塌,她的眼里仅剩下绝望,欲爬过去求,欲求父王心软。

    随侍闻声而入,小声道了句得罪来扶起她,一个挣脱推开,溪欢发疯似地往外跑。

    “王上,殿下跑了!”

    “随她去!”

    夜色中踉踉跄跄,溪欢抑制眼泪,扶着墙角勉力而行,无论是谁想来搀扶,都被她一举推开,直到爬上王宫门前的马车。

    “架——”马车冲进断瓦残垣。

    “殿下!”

    原本守在马车附近,昭儿来不及拦人,只能抢禁军的马跟上。

    到处飘着哭声,举目之间,或是伏在亲人尸首哀鸣,或是望着空败破室掩面,抑或是几人相抱着痛哭。

    此间,神力徐徐而往。活人身上伤口愈合,一片片碎裂瞬然而合,眼见过往的高楼拔地而起。

    八街十九巷,晃眼之觉,步步如从前的云津,彷佛不曾遇此灾祸,惟有倒地的横竖之身,默然告知百姓此事不是幻觉。

    而神力蔓延至西郊,恰是止在一墙之隔外。

    逐步而出西郊之人,恍若是隔了诸多年,一片蓬勃生机,万物生根发芽,已然不再是那个寸草不生的西郊。

    夜雾漫漫散开,皎月堂堂照亮行道,马车狂驰在弯转道上。

    一点点刨开山土,溪欢难掩声声呜咽,抬手擦拭数次,泪水随雨势越发猛烈,沿着面颊打湿泥土。

    两副棺椁静立在旁边,昭儿默着哭音刨坑。

    末了,挪动棺椁,大小正正合适。

    顺着密雨如帘,溪欢抱起冰锥般的壳子,稳稳当当不摇不晃,却迟迟没有撒手。

    “昭儿你说,此生缘尽,来世可还能遇见?”

    她竭力吸了吸鼻子,又淌下双泪。

    人族之缘难测,今生死别之后,往往就此缘尽,可能几生几世重逢,可能从此不相逢。

    昭儿顾不上事实如何,绞尽脑汁去思索,试图好好宽慰她。

    “玄笙姑娘那么个性子,今生未能给殿下留句话,怎会甘心就此缘尽?来世定会相逢的!”

    俯身将人放置棺中,恍惚耳间飘过她的语气,身子软倒在棺板上。

    “倘若是她厌恶我,不愿留句话给我呢?”

    两人念的狩猎礼,明年只有她一人独往,不胜之胜,玄笙怎咽得下这口气?

    “不会的!”雨声盖过话语,片刻都耽误不得,昭儿直接跪下相求,“殿下此身受不住,昭儿求殿下早些回府休息罢!”

    大雨滂沱而至,洗刷血迹斑驳,洗去心伤之痛。

    许久,她敛起所有心绪,逐渐合拢棺板,目睹面容逐渐埋藏。

    在十七岁这年,溪欢亲手埋葬故人,虽说是多年来的对头,但堪称是此生唯一的挚友。

    而在搬动宋尧时,察觉有物从袖袋掉落,瞬息淹没在水坑之中。

    事罢,溪欢一脚踩到,脑子翁然作响去捡,那竟是她邀宋征至西郊的布帛。

    “宋征不知道我在西郊等他?”

    哪怕是求父王救他,仍是对他半信半疑,以为是他派人去西郊,以为地牢是他的苦肉计,从未坚定信他不会谋反。

    “我竟然…我竟然…险些杀了他……”

    忆起那一箭,忆起她将箭贯穿他的身子。

    明秩姐姐性子不争抢,最后举目所望是边境,只身穿过半座城,怕是想回到眷恋之地。

    拔出玄笙二人身上的残箭时,目及那矢上明显有着逆贼涂抹的标识。

    仿若知晓一方真相。或曾要奔赴西郊去找她,在步入西郊的边界,他们与叛军对抗,又遭叛军射杀,从此断去声息。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场轰轰烈烈的谋反,罪在大人的野心,明明不是他们的错,却酿成少年之祸,造成他们生死相隔。

    她还来得及。

    她还能救下宋征。

    忙急忙慌间,不顾身后句句呼喊,雨雾糊去大部分视线,脚下一个失慎趔趄滚落。

    “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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