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一声哨响,那那群官兵直接破门而入,没一会就见五花大绑的林瑞熙被推搡着出来,后面几个家仆也同样被绑了出来。
为首的官兵坐在马上,拿着一张纸向众人吆喝:“已查实,林家同西域贼商勾结,走私兵器,属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现经州府决定三十日后问斩”
瞬间一片哗然,不论什么朝代,通敌叛国这个罪名都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周围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烂菜叶子冲着被关在木围栏里的林瑞熙扔了过去。
林溪虽然不是真正的林家子,但是短短这个三四天里,林瑞熙也救了她好几次。想到此处,林溪脚步微动,就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拉住了。
“别冲动”她和崔乐言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林砚,就见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他们跟上。
没走多远,他们就走到了一条街上,其中有一栋建筑非常气派,只见那屋顶上覆盖着青灰色的筒瓦,檐角装饰着形象逼真的鸱吻雕像正死死的咬着屋脊。几串子铜钱造型的陶饰,顺着屋檐垂落下来,风一吹,就看到陶钱正面刻着“万泉”二字,正好和门楣悬着的那块紫檀木匾上刻着的万泉柜坊四个金字遥相呼应,虽然是下雨天,林溪还是感觉被晃了一下眼睛。
“万泉柜坊?”
“嘘”
一队士兵披着蓑衣从街上走过,二话不说直接将柜坊里面的人都撵了出来,利索的贴上了封条,便迎着林溪他们的方向快步离去,差一点就撞上照面。
林砚扯了一把林溪的袖子示意继续往过走,他们一行人又走过了两条街一条道,一家叫做宝昌号的店铺面前停了下来。
“快进去,我等会就回来。”
林砚把林溪和崔乐言向前推了一把,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赶忙低着头往城外的方向走去。林溪思考了一下,正准备推门,却又想不太好,便停下在门口敲了几下。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门开了。
是一个身穿枣红色的波斯锦袍的金发男人开的门。
这人领口和袖口绣着联珠纹,腰间系着条绣着金线宽腰带,上面挂着把嵌银的弯刀,用珠光宝气四个字形容恰到好处。
见是他们愣了一下,四处张望一下,示意他们赶紧进门。
刚进门,林溪就被屋内浓浓的香料味熏的咳嗽了几声,屋内窗格是金钱纹样式,每个钱眼里都嵌着小块琉璃,窗户上全用细细的铁链钉住,糊着两层厚麻纸,纸上估摸着用桐油刷过,透光却不透风。
赛德冲着林溪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恭敬地问道:“您是林小姐吗?”
一低头,林溪就看到他发间插着一根象牙簪,簪头嵌着块鸽血红宝石,随着屋内的烛火闪动隐隐闪着红色波纹。
“嗯,请问这里是哪?”
“林小姐,这里是宝昌号,专门做金银器买卖的”
林溪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崔乐言,就见崔乐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言不发。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十分尴尬,这时一个身穿轻纱的曼妙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大抵时脚踝处藏着小铜铃,走起路来发出叮当的轻响。
“客人,请喝茶”
说罢,从托盘上拿下来一个鎏金小杯子递给林溪,示意他们坐下来说话。然后将一直弯着腰的赛德扶了起来,嗔怪道:“老板,你这样子把客人都吓坏了”
赛德如梦初醒一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哦哦,是是是,快给贵客准备点点心”
“是”
很快侍女就端上来点心和简餐,三人坐在桌子上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赛德开始将他的发家史细细道来:“我十六岁时,跟着商队从波斯出发,当我第一次踏上大唐的土地,鹤城这座城池的美深深的吸引了我,要知道边塞苦寒很少能见到这么宛若江南的地方。我站在这门口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万泉柜坊的飞钱风向标发呆。那时我身上只揣着十枚金币,要知道是我爹变卖了半车地毯换来的本钱。”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银杯上那鎏金花纹,有些焦灼的看了一眼外头,继续说道:“起初我就在这街边摆个小摊,卖些波斯的琉璃珠。有次遇到暴雨,摊位被冲垮,珠子散落一地,是你爹派人帮我收拾,还借一间空的库房暂存货物。后来我发现大唐的人都喜爱我们那边的的金银工艺,索性就在这宝昌号的位置租了个小铺子,做起了金银器买卖。”
赛德的琥珀色眸子在灯光下闪着光:“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在大唐,光有好货还不够,得有信得过的伙伴,有能流通的钱路。”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商路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路线:“这些年,我跑遍了西域的商道,把波斯的金银器卖到大唐,再把大唐的丝绸、茶叶运回去。宝昌号能有今天的规模,得感谢你父亲当年的照拂啊。”
林溪点点头,面无表情:“所以你出卖了他,对吗?”
赛德听到这话,脸色涨红,气鼓鼓的拍了一下桌子,直接将桌子上的酒杯震倒,指着内屋的方向怒吼道:“胡说什么!我和你爹是过命的交情!对着阿胡拉?马兹达发誓,如果我赛德·阿米洛出卖我的兄弟林瑞熙,那就让我出门被雷劈死!”
“说什么呢,这么激动”
林砚推门而入,抖了两下身上的雨水,哆哆嗦嗦的走到他们边上,非常随意的把倒在桌子上的酒杯拿了起来,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连喝了好几杯,他那惨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溪崽,你可别胡说,现在我们还要靠赛德活下去呢,你把他得罪了我们以后就要喝西北风了~”
赛德听到前半句脸色稍微缓和,又听林砚补上了后半句,脸色气的更加涨红:“林砚!”
“好好好,不逗你了”林砚见状赶紧站起来给赛德顺顺气,回头又对林溪说道:“溪崽,赛德是我们的朋友。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万泉那边看看,你爹这事来得过于蹊跷,我感觉那些人的目的不是你爹是你。”
“嗯?”林溪有些疑惑的抬头
身边安静许久的崔乐言,开口道:“我觉得和林溪有关系,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是她害死了庙祝”
赛德吃惊的看着林溪:“你胆子真大”
“别胡说,是那个黑衣人...”
雨越下越大,打在琉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门。赛德示意众人噤声,他踮着脚走到窗边,透过琉璃钱眼里的缝隙往外看——雨幕里,几个披着蓑衣的人影正守在宝昌号门口,腰间的佩刀在闪电光里泛着冷光。
“是谁?宝昌号今天不营业”
外头的人没有回应,赛德察觉不对,低声道:“应该是州府的人,林砚你带着林溪从暗道,明后三天都有我商队的人出城,还是老地方。”
赛德看着林溪的淡定的模样,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暴雨里帮他捡琉璃珠的林瑞熙,也是这样的表情笑着对他说:“做生意,就得沉得住气。”
“行了,快走吧,没事了我就去城西那头等你们”
敲门声还在继续,可以清晰听到外头人的踱步声以及马蹄碾过积水的声音。
赛德见林溪三人走进内间,这才松了口气,将门打开。刚一开门,外头那些人直接拿着长刀闯了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在房间内开始搜索。
赛德佯装惊慌的喊道“哎呀,官爷,你们是要找什么啊?”
“他们人呢?”
“谁?”
“林家的两个人”
“我不认识什么林家的人啊?哎呀,你别乱碰,那个杯子特别贵!”赛德看着那问话的士兵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细细端详,冲过去想要夺下来。
却不曾想,在他身侧的小兵直接挥舞手中长刀,一刀血痕就出现在赛德脖颈处。
赛德满俩惊恐的捂着脖子,鲜血不断涌出,他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没一会,他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
说话的士兵将那个银酒杯塞进了怀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挥刀的小兵“谁让你动手了?”
小兵谄媚的笑道:“我看这胖子像是有暗器的样子,怕伤到长官您,一时手快就...”
“算了算了,可惜这么好的店了,着了火了”
“唉唉唉,知道了,小的在这里看看这胖子是不是还能救一下,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府休息吧”
...
这宝昌号外头看起来不大,但是内部构造确是极为精巧细致。林砚拉着林溪绕到书房的位置,扭动了边上多宝架上的一个精致琉璃塔,一道暗门瞬间打开,只见那墙壁和门缝交界处,露出夹杂的碎银片。
“那是你爹亲当年为镇宅,特意让工匠混入的。也不是听谁说的,这样子可以引来财气。赛德有样学样也这么做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砚像是喝醉了一半,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嗯?天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