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

    凌酥漓跑得像个被一千只愤怒柯基追杀的马拉松选手。

    开学典礼的钟声,那催命符似的金属撞击声,还在身后不依不饶地回荡,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敲打在她濒临爆炸的脑神经上。

    书包在她背上癫狂地蹦迪,活像一只塞满了石头的破麻袋,哐当哐当砸着她的脊椎骨。

    她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咆哮:开学第一天!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是全校师生黑压压集合的开学典礼!这简直是往她“阳光开朗好学生”的金字招牌上糊了一大坨新鲜出炉的烂泥巴!

    她甚至能脑补出班主任那张瞬间拉长、堪比苦瓜的脸,还有教导主任——哦,那位以“地中海真男人”形象深入人心的王主任——那锃亮的头顶大概会因为愤怒而蒸腾起袅袅白烟。

    不行!绝对不行!

    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前方。

    学校那堵饱经风霜、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此刻在她眼中不是障碍,而是散发着圣洁光芒的救赎之门!

    旁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伸向墙头,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登天梯!

    “凌勇敢飞,酥漓永相随!”她给自己打了句不着四六的鸡血,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发力。

    运动鞋蹬着粗糙的树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手脚并用,像只被惹急了的狸花猫,呲溜呲溜往上窜。裙摆?那点布料在“不被记过”的宏图大业面前算个啥!

    风在她耳边呼呼刮过,带着初秋清晨特有的微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麻。

    快了,快了!指尖终于扒住了墙头冰凉粗糙的砖沿!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她用力一撑,上半身成功越过墙头。

    视野豁然开朗——墙内是空旷寂静的后校道,只有几盆蔫头耷脑的绿植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与墙外教学楼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国歌声形成鲜明对比。

    安全!暂时安全!

    狂喜刚冒了个头,“嘶啦——”

    一声清晰得让人心碎的布料撕裂声,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炸开。

    凌酥漓身体一僵,感觉腰侧一凉,一股不妙的力道死死拽住了她。

    她艰难地扭过头,只见自己那条印着小太阳图案的裙摆,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悲壮又极其滑稽的姿态,牢牢地勾在了墙头一块突出的、狰狞的碎砖头上。

    那小小的、笑得没心没肺的太阳印花,在风里抖抖索索,像是在无情地嘲笑她的出师未捷。

    “……”凌酥漓挂在墙头,上不去下不来,像个人形晴天娃娃,还是裙摆被钉死的那种。

    她看着墙内那条空无一人的小路,一股悲愤直冲天灵盖。

    天要亡我!

    “根据抛物线公式计算,”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白开水,毫无预兆地从下方浇了下来,“以你目前的重心偏移角度和初始速度估算,落地位置有98.7%的概率会精准覆盖那盆‘绿萝之星’。”

    凌酥漓一个激灵,猛地低头。

    墙根底下,阴影里,站着个人。

    沈钰言。

    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像棵根系扎进地里的沉默植物。

    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子规规矩矩地挽在小臂处,露出清瘦的腕骨。

    晨光吝啬地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点微亮,更衬得他眉眼深邃,鼻梁挺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连眼睫毛都懒得动一下。

    此刻,他手里摊开一本硬壳笔记本,深蓝色的封皮,上面印着几个冷冰冰的银白大字:《高等物理精要》。

    他修长的手指正指着其中一行密密麻麻的公式,语气像是在陈述“今天会下雨”这种客观事实。

    “绿萝之星?”凌酥漓的声音都劈叉了,她努力扭着脖子去看墙角,“就那盆叶子都快掉秃了的玩意儿?它凭什么叫‘星’?”

    沈钰言的目光终于从那本物理精要上抬起,平静地扫过她狼狈挂在墙上的造型,最后落在那盆可怜的绿植上。

    “因为它顽强。”他语气毫无起伏,“上学期期末考,祁衽试图用它的叶子当小抄,被王主任当场抓获,连盆带人拎去办公室。它活下来了,祁衽写了五千字检讨。故赐名‘绿萝之星’,以彰其坚韧不拔之精神。”

    凌酥漓听得目瞪口呆,槽多无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有,祁衽那家伙用绿萝叶子作弊?这脑洞简直和沈钰言的物理公式一样清奇!

    “所以,”沈钰言合上笔记本,动作从容得像在图书馆归位一本书,“基于动量守恒和能量转化原理,建议你调整落地姿态。”

    他顿了顿,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终于对上凌酥漓因用力而涨红的脸,“或者,选择放弃挣扎,接受被王主任在开学典礼上当典型抓走的命运。后者的社会性死亡指数,经初步估算,高于压坏盆栽带来的生态损失。”

    “我选择压扁它!”凌酥漓被他一通物理加精神分析气得差点原地爆炸,倔劲儿“噌”地就顶到了脑门。

    她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也管不了那该死的裙摆,腰腹猛地用力一拧,试图强行挣脱那块碎砖头的魔爪!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惨烈,宣告着那条小太阳裙摆彻底壮烈牺牲。

    与此同时,失去束缚的身体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瞬间失衡,以一种极其笨拙、毫无美感的姿态,朝着墙下自由落体!

    “卧槽——!”

    失重的尖叫刚冲出喉咙,预想中与冰冷大地或者“绿萝之星”的亲密接触并未到来。

    迎接她的,是一个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有些单薄却异常稳定的怀抱。

    咚!

    她结结实实地砸了进去。

    冲击力让沈钰言闷哼了一声,脚下不稳地晃了晃,但他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却像焊死的钢筋,稳稳地托住了她下坠的全部力量,没让她滑下去半点。

    凌酥漓惊魂未定,心脏还在嗓子眼疯狂蹦迪。

    她下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下少年温热的体温和略显急促的心跳。

    鼻尖萦绕的全是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混杂着一点点旧书的纸墨气息。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秒。

    “凌同学,”头顶传来沈钰言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调子,平静得像在念实验报告,“你的鞋带,散了。”

    凌酥漓:“……”

    她低头,视线越过沈钰言线条清晰的下颌,落到自己脚上。

    左脚那只白色帆布鞋的鞋带,确实松垮垮地拖在地上,沾了些许墙根的尘土。

    她再抬眼,看向沈钰言的脸——

    噗!

    一股强烈的、完全无法抑制的笑意猛地冲上鼻腔,呛得她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沈钰言头上,稳稳地、端庄地、极其荒谬地,顶着一顶假发!

    那不是普通的假发。

    那是教导主任王主任的标志性装备——一顶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亮、完美覆盖住中央“地中海”区域的高级定制假发!

    几缕精心梳理的“发丝”此刻正温顺地贴在他光洁的额角,那造型,那角度,简直和王主任本人如出一辙!

    “噗……咳咳咳!”

    凌酥漓憋笑憋得浑身发抖,肩膀一耸一耸,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她赶紧抬手捂住嘴,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弯成了月牙。

    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刚才强行挣脱时扭到的,此刻在剧烈的笑意冲击下,痛感更加鲜明地跳动着。

    “你……噗……你的发型……”

    她笑得话都说不完整,手指颤抖地指着沈钰言的头顶,完全忘了自己还被他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抱着。

    沈钰言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造型的惊世骇俗。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凌酥漓突如其来的狂笑和指指点点的行为感到一丝困惑。

    他下意识地空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往上抬了抬,指尖碰到了那顶假发光滑冰冷的边缘。

    “嗯?”他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像是在确认触感。

    然后,他极其平静地、带着点学术探究般的认真,把那顶假发扶得更正了些,确保它完美地覆盖住自己浓密的黑发,严丝合缝。

    “根据空气动力学初步分析,刚才一股西北向的、瞬时风速约4.2米每秒的阵风,”他扶正假发的手放了下来,重新托稳凌酥漓的腰,语气波澜不惊,“卷走了王主任放置在窗台进行‘光合作用保养’的头部装饰物。其运动轨迹受墙体回旋气流影响,最终落点坐标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酥漓憋得通红、还在疯狂抖动的脸上,“我的头顶。小概率事件,但符合流体力学基本原理。”

    他一本正经地用物理原理解释自己顶着教导主任假发的模样,这画面过于荒诞,凌酥漓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整个人笑得脱了力,完全倚靠在沈钰言怀里,一边笑一边嘶嘶抽着冷气——脚踝实在太疼了。

    她胡乱地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没事!小问题!不就是扭了一下嘛!我凌酥漓,还能再翻它三次!不,五次!”

    话音未落,一声石破天惊、饱含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撕裂了后校道的寂静,震得墙头的爬山虎叶子都簌簌发抖:

    “沈!钰!言——!!!”

    这声音!这穿透力!这能把死人从棺材里吼坐起来的能量!

    凌酥漓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

    她和沈钰言的身体同时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后校道的另一端,教导处办公室的后门口,一个锃光瓦亮、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眼光芒的脑袋正剧烈地起伏着。

    王主任!

    他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他们俩,准确地说,是指着沈钰言头上那顶属于他的、此刻正戴得端端正正的假发。

    那张平日里就威严十足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毕竟假发没了),涨成了骇人的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而出!

    “把我——”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尖锐得刺耳,“把我的假发!还有你们早恋的证据!给我放下——!!!”

    “早恋的证据”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凌酥漓的耳朵里。

    她猛地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被沈钰言稳稳地抱着!姿势亲密无间!

    “妈呀!”凌酥漓吓得魂飞魄散,脚踝的剧痛瞬间被巨大的求生欲压过。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沈钰言怀里弹开!

    落地瞬间,左脚踝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几乎在她弹开的同时,沈钰言也动了。

    他顶着那顶无比扎眼的假发,动作却快得惊人。

    没有半分犹豫,他手臂一伸,精准地捞住了凌酥漓差点再次摔倒的身体,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迅捷无比地——抓住了她那只鞋带散开的白色帆布鞋的脚踝!

    不是扶!是抓!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擒拿的姿态!

    “跑。”

    沈钰言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身后追来的不是暴怒的教导主任,而是普通的上课铃声。他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

    下一秒,凌酥漓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重心完全失控,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拖着朝教学楼侧面的小径狂奔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

    脚踝每一次被迫落地都传来尖锐的刺痛,疼得她龇牙咧嘴。

    身后,王主任那暴跳如雷、混合着“假发”和“早恋”字眼的咆哮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来。

    “喂!沈钰言!我的脚!我的脚要断了!慢点啊!”

    凌酥漓被拖得踉踉跄跄,一边疼得嗷嗷叫,一边还得拼命跟上他的步伐。

    沈钰言充耳不闻,抓着她脚踝的手稳如磐石,奔跑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他顶着那顶一丝不苟的假发,侧脸线条在奔跑中显得愈发冷峻,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这份平静下的高速运动。

    “能量守恒,”他气息竟然还算平稳,奔跑中还能冷静分析,“王主任的愤怒动能转化为我们的逃逸速度。脚踝应力性损伤为次要矛盾,当前主要矛盾是规避‘社会性死亡’风险。”

    “次要矛盾个鬼啊!疼死我了!”凌酥漓简直要崩溃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物理狂魔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

    “闭嘴,省点动能。”沈钰言言简意赅,拽着她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一分,拖着她一个急转弯,险之又险地避开王主任从后面扔过来的一截粉笔头。

    粉笔头“啪”地打在旁边的墙壁上,碎成白色的粉末。

    凌酥漓吓得又是一声短促的尖叫,脚踝的疼痛和逃命的刺激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她只能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猫,被沈钰言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狼狈的姿势——抓着一只脚踝,半拖半拽着,亡命奔逃在清晨空旷的校园小径上。

    那顶属于王主任的、油光水亮的假发,在沈钰言狂奔的头顶,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几缕“发丝”顽强地保持着原有的造型,在晨光下闪耀着荒谬而刺眼的光泽。

    “沈钰言!我的鞋!鞋要掉了!”凌酥漓绝望地哀嚎。

    “掉了再捡。”物理狂魔的回答冷酷又理性。

    “啊啊啊!王主任追上来了!”她惊恐地回头,瞥见那锃亮的脑袋在拐角处一闪。

    “根据相对速度计算,他追不上。”沈钰言笃定道,脚下再次加速,拖着生无可恋的凌酥漓,一头扎进了前方教学楼投下的、相对安全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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