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

    百里吉成看到两人进店,赶紧殷勤地凑过去,手上还捧着一坛酒。

    “这是百年的竹叶青,二位尝尝看,可还喜欢?”

    镇上的江湖人纷纷找上拂衣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又不能怪她们不守承诺。但既然二人最开始选定了自己,那自己还是最有希望的,只是连日来绞尽脑计也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引得任自其入局。

    他偶然得知拂衣爱酒,打发人赶回家中搬来了百年陈酿。

    “百里吉成,这么多日过去了,任自其可曾搭理过你?”

    “还……没有。”

    “为什么呢?是不是你太蠢了?”拂衣打量着杯中的酒水,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我暂时还没想到办法,但请叶姑娘放心,我定会寻到一个万全之策,助姑娘达成所愿。”百里吉成一直低着头,看似恭敬,但心里早已恨得牙痒。

    自己堂堂百里家的少主,竟然被这么个丫头片子欺负成这样,传出去实在叫江湖人笑话。且再忍耐几日,等挂云剑一到手,先杀了这两人以泄心头之恨。

    拂衣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可要记好了,这不仅是我的心愿,还有你的。”

    “是。”

    “酒不错,我收下了。”话音刚落,身影消失在门口。

    只留下百里吉成一个人愣在原地,反复揣摩她最后的那句话。

    “任自其的儿子死得太早了,他便没这机会品尝这好酒。”

    是啊,任自其很是看重自己的儿子,整日想要为他报仇,眼下仇人送上门,对他来说,可不是绝佳的机会吗?

    月色如水,客栈屋顶上,一人深嗅了几口坛中的酒,神色一亮,捧起酒坛仰头就喝。一口气直喝了近半坛,才满意地舒了口气。

    “前辈可还喜欢?”

    那人点点头,赞道:“百年陈酿,很是不错。多亏你们两个还想着我。”正是万里醉,他本来听说拂衣二人连日来被人追杀,想起上次的一饭之情,总觉得还是要来看看比较好,但见两人功力精进,非但不用自己出手,还带来了这上好的佳酿,自是心喜。

    万里醉看了眼谢与灵,“数月不见,你的杀气可更重了。怎么?打算转行做杀手?”

    拂衣笑着打趣道:“一个人做杀手吗?可有点无趣,算上我,到时我们就是黑衣双煞。”

    万里醉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笑了笑,没有说话,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一只黑鹰乘着月色俯冲而下,在屋顶不住盘旋,却始终未落下。

    万里醉对拂衣道:“伸手试试。”

    拂衣依言伸出手臂,一声鹰唳划破夜色,在她的手臂上稳稳落下。

    万里醉道:“它很喜欢你,留下吧。”

    拂衣道:“前辈……”

    万里醉道:“我这黑鹰可聪明得很,作为你这好酒的回礼,绝对不亏。”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身形一顿,转过身,笑着说道:“黑衣双煞,听起来很不错。”

    望崇派

    一个消瘦的身影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放到鼻子边轻嗅了一下,“嗯,清香扑鼻,真是好茶。”

    粗哑的嗓音和他单薄的身形组合在一起,更显突兀。

    但对面的任自其却并不惊讶,头也不抬地缓缓说道:“百里家富甲一方,怎么突然对这如此普通的茶叶感兴趣了?”

    百里吉成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心里虽然有些恼怒,却不发作。

    反而笑道:“任掌门痛失爱子,心下悲痛,我也理解……”

    还没说完,疾风扑面,“哗”的一声,他手中的瓷杯摔落在地,茶水洒了满身。

    “你!”百里吉成“噌”地一下站起身,满脸怒气地指着任自其,却对上了一道冰冷浸满杀意的目光。

    想到今日的来意,百里吉成扫了扫衣襟,换上笑容,一字一字地说道:“是啊,仇人就在自己家门口整日叫嚣,但任掌门却不能立时将其手刃,为儿子报仇,满心怨愤也可以理解。”

    见对方又要发作,他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神色平静地说道:“想必任掌门也已听说过二人的来意了吧,我只是好奇,掌门对此作何感受?”

    任自其自然知道他此行目的,反问道:“我也有一点好奇,百里家的少主来我望崇派又是为何?”

    “咳咳,”百里吉成轻咳两声,有些尴尬,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怎不能直接说是来抢挂云剑的吧?正犹豫着措辞,就听任自其续道:“镇上的江湖人士为夺挂云剑而来,想来你也不例外了?”

    百里吉成一愣,“任掌门说的哪里话?这宝剑既是望崇派所得,我又怎会有觊觎之心?原本只是想来亲眼目睹宝剑风采,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是吗?”任自其冷眼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剑在我望崇派?”

    什么意思?不想承认是吧?那峭壁上的剑痕又如何解释?想用这样的话来打发我吗?但我百里吉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对对对,正是如此,都是那个叶拂衣整日散播这样的谣言,给任掌门带来这些麻烦。”他毫不客气地从桌上拿过一个新的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二人。她们威胁我与其联手,杀掉任掌门。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给你传个信。”说完喝了口茶,压压惊。

    任自其并不惊讶,甚至有些不屑,“那要如何杀了我呢?”

    “她们想以令郎的尸首为饵,诱你上钩。”

    任自其心下一惊。

    尸首?

    那日大雨,河水上涨,将任在野的尸体冲上岸,第二天早上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后来有人认出他是望崇派掌门的儿子。

    任自其得到消息赶去,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悲愤交集,一时难以接受,将他放在望崇派密室的冰棺之中,尚未下葬。

    人,现在仍在那里。

    烛火轻晃,暖黄的微光照亮冰冷的密室。

    晶莹的冰棺映衬着灰白的脸庞,一片死寂中,两道黑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拂衣绕着冰棺走了一圈,俯下身来仔细观察,在他的手指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看来,任掌门也不傻。”拂衣笑道:“若真是我们下得手,哪里还会让他死得这么体面?”

    谢与灵点点头,很是赞同,“换作是我,他的尸体就不会是在河边发现的了。”

    他走到拂衣身旁,轻轻掰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要猜猜吗?”

    “嗯,”拂衣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自然是望崇派的家门口了,上门挑衅,才有意思。”

    是啊,若她二人是凶手,怎么可能把尸体丢在河里,肯定会送到任自其面前去,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这才解气。

    这一点,任自其自然也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拂衣二人在望崇山附近逗留,却迟迟没有出手寻仇的原因。若真的就此杀了两人,反倒有可能让真正的凶手逃脱。

    他也曾寻仵作验过尸,死前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单凭这一点,便知不是叶谢二人下的手,可也没有中毒迹象,虽然暂时没有别人加害的迹象,但任自其肯定,这不会是意外。

    不过,百里吉成又是如何得知尸首的事?若不是叶谢二人透露,那便是和凶手有关。

    任自其试探道:“这么说,你已为二人设下陷阱,只需我到时前去便可?”

    “正是。”百里吉成颇有些得意。

    上次双方竹林交手,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此事在江湖中早已传开。

    堂堂望崇派掌门,江湖第四高手,竟然被两个初入江湖不久的年轻人重伤,这第四的名头,只怕有些名不副实。

    这也是为什么众人在得知挂云剑在望崇派附近之时,仍愿冒险赶来。更愿意在叶谢二人出现后,争相与其合作。

    百里吉成想到两方相斗重伤之际,自己便可趁虚而入,挑了望崇派,杀了叶拂衣,手持挂云剑,威名震江湖。

    心念及此,几乎忍不住就要放声大笑。

    任自其看他满脸得意地陷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之中,觉得实在好笑,无怪百里家多年来始终难以在江湖中站稳脚跟,有如此后代,当真百年无望。

    不禁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平日里自己总嫌他天资有限,虽勤奋有余,但始终未有大成。但比起眼前这个怪模怪样、娇生惯养的蠢货,实在好上百倍。

    百里吉成自是不知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异样,只是得意于自己的计谋,满心欢喜地朝山下走去。

    任自其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中,满眼神伤,突然面色一沉,站起身来。

    “任掌门,别来无恙。”清亮的声音从十余丈外传来,犹似在耳边。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已在屋中站定。

    任自其心下一惊,没想到几日不见,两人不仅伤势已愈,功力还有所长进,的确不可小觑。

    拂衣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慢悠悠地道:“看来刚刚有人惹掌门生气了。”

    任自其看着一脸悠闲的拂衣和她身旁得意的谢与灵,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强压下这口气,冷声道:

    “没想到凶手还敢上门挑衅?”

    “这可就说错了。”拂衣摇摇头,“挑衅的不是我们,不是另有其人吗?”目光落到地上的洒出的茶水。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刚刚离开的百里吉成。

    “默默无闻了这么些年,不过是偶然赚了点小钱,便敢到望崇派来丢人现眼,别说是他,便是他爹也不敢这样和任掌门说话吧。”

    任自其明知拂衣是故意的,可这几句话的确是说到他心里,行走江湖,靠的是自身的本事,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总要有实打实的能力。望崇派开山立派已有百年,百里不过商贾之家,纵然腰缠万贯,可连半个在江湖闯出名头的人都没有。那个怪模怪样的百里吉成,竟然也胆敢借自己的丧子之痛当面讽刺。

    若不是留他还有用,现在他的尸首已经出现在百里家门口了。

    任自其在椅中坐下,“二位是来看热闹的?”

    “不,”拂衣平静开口,“是来看任在野的。”

    话音刚落,就见任自其“噌”地站起身,满脸怒色。

    拂衣道:“任掌门别紧张,我们不是百里吉成,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做。”说完在任自其右边坐下。

    “想必任掌门也很想知道凶手。”拂衣踢走脚边的碎瓷,缓缓问道。

    任自其重又坐下,声音冰冷,“凶手不就在我面前吗?”

    “若真是我二人,想必刚见面的时候,任掌门就已经拔剑了,哪里还会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拂衣说的没错,任自其也很清楚,双方虽有过节,但叶谢绝不会在杀人之后,再冒险上门做出什么侮辱尸首的事情。

    “我们也很好奇这位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能悄无声息地在望崇派眼皮子底下杀人,还让我们担上凶手的名头。”

    任在野目光扫过两人,心下有了猜测,“所以,二位前来,是想?”

    拂衣抬眸,“正是,与你联手。”

    “若我不同意呢?”

    “镇上觊觎挂云剑之人可不在少数,任掌门便一个一个地慢慢杀吧。”拂衣拨弄着剑穗,语调漫不经心。

    任自其喝道:“挂云剑不在我这里!”

    “可是他们认为在,你越是否认,这些人便越不死心。”

    “是你二人……”任自其有些不确定。

    “我二人故意传出消息,说此剑是玄灵内功的克星,然后引众人争夺后来杀我?我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拂衣耸耸肩,朝谢与灵笑笑。

    “江湖中人为争夺挂云剑聚集在望崇山附近,是谁最受困扰?剑一得手,又是谁最有危险?”谢与灵面无表情地问道。

    任自其也觉得有理,是啊,这一传言,将望崇派和拂衣牵扯其中,双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去理会真正的凶手呢?此人究竟是谁?

    眼下和两人联手,或许正是找出背后之人的最好办法。

    拂衣见他表情有所松动,趁热打铁,“我此刻仍被江湖中人当作将来灾祸的源头,任掌门有所顾忌也可以理解,毕竟连我师父也选择了袖手旁观。”说着长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谢与灵听她提到师父,有些担忧,握紧她的手,一片冰凉。

    任自其听到这话,热血上涌,觉得是在讽刺他胆小怕事,因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才犹豫不决,毕竟连天水境的宗主苏寻也放任这个徒弟不管。可他身为一派掌门,又岂容人如此质疑?

    当下拍桌道:“好!便与你二人联手又如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望崇山放肆!”

    “任掌门果然是胆气过人!”

    “不过,”任自其看向拂衣,“此事了结,玄灵内功我仍不会罢手。”

    “到时那便各凭本事,且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守得住了。”

    话音刚落,便和谢与灵一起消失在门外。

    任自其看着两人的身形,有些惊讶:数日不见,二人的功力竟已精进至此。

    便在此时,一名望崇派弟子快步从另一侧走出,躬身行礼,“掌门。”

    任自其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如何?”

    那人道:“我已去咽蝉阁查探过,消息属实,天心莲确是叶拂衣服用,而那天心莲寒性极重,服下后反噬每三月发作一次,两人此次前来本意应是为寻找压制反噬的药物,夺剑只是幌子。”

    任自其道:“这么说来,挂云剑的传闻确实和这两人无关。”

    “掌门,听闻叶拂衣的玄灵内功又精进了一层,二人心思狡诈,可要与她们联手?”

    任自其轻哼一声,“有人在背后捣鬼,难道我望崇派还会怕了此人不成?联手?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顿了片刻,续道:“密室的机关还要加强,阵法可以开始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密室半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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