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他吧

    也是在此时,灵犀三千阵重新接通灵网。

    吵架、对三法司有争议的飞讯已被清空。只留下了不引战的发言。

    【别吵了别吵了,我要看首徒】

    【又假装灵网坏了】

    【终于连上了,罪定了没有】

    【等会,我的瘦了么外卖还没到】

    观众们惊讶地发现,谢道藏被带去了极无涧主峰,在草坪上与三法司墨绳对面而立。

    【首徒手里是什么?】

    【玉符,在看影像?】

    【首徒表情好阴冷。】

    【认罪了,不装了呗。】

    【怪不得她被七杀剑拒了,相由心生,恶女一个。】

    【那九衢尘卷还选她为主】

    【那画卷也不知好坏,搞不好臭味相投】

    【墙倒众人推,前面的别太嫉妒】

    墨绳见荼毗继续回放影像。他从旁分析,“对面发现了裴回月的玉符,只踩了一脚,却没有毁掉玉符,他是有意引导我们找到他。”

    荼毗反复回放玉符影像。紧盯着观察。

    她一言不发。

    “不必诈我。”

    “不若舍了这七窍。”

    “原话,我带到了。”

    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在山峰之间来回回荡,听多了,墨绳颇觉诡异。

    “可惜了。”墨绳道:“正好在玉符拍不到的死角。”

    不然或许能拍到凶手把裴回月如何了。

    “司里研究了很久,这凶手藏得严实,又引导人去捉他,行径相当……”

    “不。”荼毗打断他的话。

    多次播放后,玉符不堪重负,在荼毗掌心化为碎屑。痒痒地触碰手心,她用力一握,又扎进手心,沁凉刺痛。

    “他在引导我们,找到师弟。”

    由于灵石损耗率,灵犀三千阵所能传播的画面,有所限制。比如捕捉不到特别小的细节。

    飞讯不明所以。

    【咔,我收回之前的话,她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可怕一万倍啊】

    【玉符到底在放什么,太远了看不清】

    【我已投五百灵石,跪求近景】

    【可恶悬*,有什么是我充了三千灵石还不能看的?啊?说话啊!】

    飞讯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全民讨论。

    吃瓜,刻在人的本性里,连修真界也难以完全规避。

    极无涧,某座不起眼的山峰。

    有人坐在山上,俯视眺望。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石头上,孤独地摆着一柄观世鉴。

    剑修灵兽在上空经过徘徊,都是来看热闹的。只是碍于三法司的管/制,他们不被允许降落。

    如果有经过的剑修,愿意细看。

    便会发现,那柄观世鉴里的景象,是山下实景的缩小版。正是灵犀三千阵的实况转播。

    底下灵犀三千阵里,闹闹哄哄。

    观世鉴里,也闹哄哄,飞讯如流星,一条条掠过画面。

    小姑娘坐在悬崖边,啃了口手里的蒸饼。

    蒸饼没有馅,没有味道。她神情漠然。

    听说没有馅的,人间把它叫作“瞒头”。

    雷声在阴云里滚过。

    山涧涌出的乱风,吹起她厚重的刘海。露出眉心一点米字纹。

    她恍惚听见记忆里的声音。

    “妹妹,饿不饿?这个给你吃。”

    “阿月——”

    山下,主峰前传来尖嘶。

    声音源自荼毗。

    猜到真相时,荼毗的理智,倏然崩溃。

    她双膝咚地跪下,徒手挖开泥土。

    碎土块带着草根,一块块被扔到一旁。

    人手挖硬土,脆弱的指尖去破开一层层坚泥,把手当锄头用。很快,荼毗十根手指很快遭殃,指甲盖全部倒掀。锐痛刺进身体,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手又一手地抓进土里,用力到手背皮下软骨毕现。

    她像一头疯狂的兽,饿到极限,突然闻到泥土下有食物。

    找,挖出来,找到。

    底下太闷太冷了,阿月啊。

    墨绳吓傻了。在他印象里,谢道藏是硬茬,冷血无情,和她师父一个调。油盐不进,不在意全世界。

    谢道藏原来也有感情。

    甚至比一般人重太多。

    墨绳唤弟子找工具来帮忙挖土。他边拉边劝,“谢道友,地下有什么?人多可以一起找。”

    她不说话,光嘴唇抖。没什么反应。

    雷声轰隆,闪电照亮她表情缺缺的脸。

    沙沙沙。

    暴雨倾盆而下。雨点连作线,织成幕,劈头盖脸地扑向所有人。

    雨水密集,视线模糊。

    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着灵犀三千阵,三法司手忙脚乱,指挥各处针眼上去撑防雨幕。

    灵网的连接,时断时续。

    画面不稳,飞讯还可正常显示。

    【我丢,出啥事了,首徒叫成那样】

    【她这一嗓子,我眼泪都下来了】

    【在地里挖什么,现场的人脉帮我看看啊急急】

    墨绳刚叫来的人手又去处理阵眼,一时间大家都奔跑四走,雨水到处飞溅,混着污泥,浇得谢道藏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

    墨绳已经能想到明天修真界小报会怎么乱写了。

    “谢道藏,你别捣乱了。”

    墨绳说话时,身体被猛地推开。

    有高大身影横插进来,疾步跑到荼毗跟前。

    “荼毗。”顾我见蹲下,手肘撑地,让自己的视线矮她一头,“你在找什么?”

    他漆黑的发,映衬着漆黑的眸子,水滴沿着刘海流下。手里撑着的伞,倾斜在荼毗那侧。

    荼毗定定的眼神动了动。

    她嘴角扯了扯,像是委屈,想哭。可没能哭出来。

    “裴回月。”荼毗眼瞳颤抖着说。

    “他们活埋了他。他们……”

    怎么敢。

    眼泪终于涌出来,和着雨水,糊了荼毗满脸。

    顾我见扶住她的肩,防止她倒下。

    “你确定吗?”

    荼毗抹掉眼泪,“按照玉符影像,东方樟树三颗,西南方裸石壁有鸟抓纹,玉符上显示的时辰对照影子长度,倒推到现在的时辰,就是这里。”

    “阿月……裴回月被打倒的位置。”

    “好,我来挖。”顾我见微微一愣,把伞递给她。

    荼毗被塞了一手伞,举着伞,站在原地,头回茫然无措。

    雨水在伞外哗哗地落。

    荼毗在伞下获得一片专属的宁静。

    世界都静了。

    她只看见顾我见满身是伤,跪在地上,用他那闻名天下的七杀剑,开土破地。

    荼毗捏紧伞柄。

    指关节突出。破碎的指甲卡住木伞柄,一阵阵的刺痛。

    她神经质地掀起指甲,用力拔下来。

    整个人疼到颤抖。

    剧烈瞬息痛,让荼毗的大脑清醒。就像过往无数次那样。

    一片,又一片。

    凶手不是在引导。

    他是明示,是炫耀。

    我把你的师弟,活埋于此了。来找他吧。

    咔擦——

    闪电再次撕裂天幕。

    劈开荼毗脑中那团疑云。

    荼毗于伞下,自问自解。为什么?她被谢却风关在凌虚山,除了修炼,鲜少出门,要论看她不顺眼的仇家,那到处都是。可深仇大恨却谈不上。

    纵是真冲着她来的,怎会波及到师弟?何况她和师弟,明面上一直是敌对,就连谢却风都无法知晓他们隐秘的合作。

    还有谁能知道?

    还有那句意味不明的“原话,我带到了。”凶手只是傀儡,幕后还有黑手。

    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冲着她来的?

    突然,顾我见挖土的动作停住,他面带诧异,看向荼毗。

    荼毗视线下移。

    滂沱大雨里,泥泞中,露出半张脸。

    白得发亮的,像瓷器。

    荼毗刚清晰点的脑子,瞬间又一片空白。

    【擦,挖到宝了这是】

    飞讯抖三抖。

    荼毗丢掉伞,疯了一样地去刨白脸旁边的土,动作到一半,她又害怕地停住。

    双眼失了神。

    是她害了他。

    如果不是她闯祸,偷师被看出来,谢却风不会故意多委派任务,让裴回月疲于奔命。裴回月就不会来极无涧帮忙主持秩序,就不会死。

    他一生光风霁月,前程似锦,问心无愧。

    遇上她,才有了污点。沾带多少麻烦事。

    她在明在前,裴回月在暗在后,护她前行。

    他们在黑暗中一路同行,永远无法携手。

    荼毗低着头,浑身气压降到极点。

    顾我见察觉到什么,琴弦将崩之际。

    他本能地握紧荼毗肩膀。

    “挖出来,不见得就是你以为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短暂地拉回了荼毗的理智。

    她看着顾我见,命令他。

    “挖出来。”

    顾我见继续小心挖掘,那张脸完整地露出来。

    是个男弟子,苍白失色,但不是裴回月。

    荼毗松了口气,一下跌坐在地。

    她胸腔还在颤抖。好痛,那种痛,比万箭穿心还痛。难受到她佝偻,肩膀发麻,久久站不起来。

    墨绳看到,前去汇报,回来时领着人手,“这片,全挖一遍。”

    不多时,暴雨中报告声此起彼伏。

    “这里有,这里也有。”

    “报告长老,这里发现三具。”

    飞讯里,灵修远程震惊。

    【天呐,果然都死了,我预言中了】

    【失踪弟子还能有活口吗】

    【所以是首徒坦白从宽,主动交代尸体位置?】

    【证据确凿了惨】

    【这得引天雷凌迟吧,点蜡】

    飞讯舆情转势,又开始认同三法司查案都是火眼金睛,斥责荼毗和服我见心狠手辣。亦有不少阴谋论者浑水摸鱼,趁机给自己的门派拉人。好事者把两人的履历都挖出来了,在飞讯上大肆宣扬。深扒恶人行径,乃是有迹可循的。

    极无涧下。

    顾我见累得叹口气,陪荼毗坐下来。他就坐在她旁边。

    “没找到尸体,就有活着的希望。”

    话是这么说,线索就此中断,现下又去哪里找裴回月。荼毗知道这不过是轻飘飘的安慰。

    顾我见细细地端详她。

    此刻的谢道藏很阴郁,神色时松时紧,尚带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顾我见第一次见到谢道藏有这么丰富的表情,还有如此丰沛的感情。

    原来,她不是对每个人都冰冷都带刺。

    她有偏爱的人。

    极度偏爱。

    在乎起来,可以这样在乎。

    只是偏爱的人,并不是他。

    顾我见的内心生起隐隐约约的失望,在失落之下,某种渴望又在心流下蠢蠢欲动。

    偏爱。

    因为他从来没得到过。没见识过。便不知晓。

    一旦见到,那渴望便如野草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心底的声音呐喊。

    “我也想试试,被人坚定地偏爱。”

    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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