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翻盘

    熟悉的男声自半空而来。

    此声如赋神压,令在场灵修纷纷低头。

    那坠落如流星的万支箭华,在触及人身体之前,短暂停顿,纷纷碎裂。

    箭华里蕴藏的无尽剑气,四散而走,在极无涧内形成股股混乱气流。

    恰如和风拂面。

    悬衡气到胡子都发抖了,“谢却风,畜/牲,你要把我们都杀了吗?”

    “怎么,嫌我停手了?”

    半空中,谢却风白衣染血,银发纷乱,勾指重新搭弓,“想死?我现在就满足大长老。”

    剑意凝结成箭。

    箭在弦上。

    悬衡只得认栽,反将一军,“老夫奉修真界之愿办案,你难道要包庇徒弟?”

    谢却风笑了一声。

    这声笑,笑得全灵犀三千阵都听见了。

    “我管你。”

    悬衡一个踉跄,还是旁边墨绳稳重,及时给扶住了。

    谢却风降落后,缓缓走向荼毗的方向。

    他身上法衣散发着盈润的光,像他这个人一样,淡漠到没什么颜色。

    说实话,他身上实在不好闻。充满了妖兽血的腥臭味,朝荼毗走近时,荼毗都憋着气。

    她表情扭曲地往顾我见大臂一靠,压住鼻子,试图用人味盖住臭味。她闷闷地抱怨。

    “师父,您为什么不沐浴后再来?”

    谢却风含着笑意,抢步把人抢到怀里,一把捂住她的嘴。

    荼毗顿感腥臭味扑鼻而来,直冲脑门,无处可退。

    谢却风像是恶作剧成功,方松开手,“重新跟为师打招呼。”

    荼毗大口呼吸雨中新鲜空气。

    “师父剿灭妖兽辛苦了,小荼子给师父请安了。”

    谢却风勾着唇,单手捏着荼毗的肩。荼毗顺着他手掌的力,原地转了一圈,“师父,我好着呢。有你在,他们不敢打我。”

    全程,顾我见便是个外人,无人在意地被排除在他们之外。

    灵石镜头外,顾我见暗暗握紧了拳头,忍耐着什么,又再次松开。

    倏地,谢却风想起什么似的,朝悬衡道:“哦对了。你老家我已经砍烂了,回去慢慢修吧。”

    悬衡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

    “谢却风,你别欺人太甚。”

    谢却风一脸无辜,“回来时有只妖兽跑到三法司门口,说是里面有同伙,非要进去,我就顺手一起砍了。”

    他拍拍悬衡的肩,“大局为重。”

    悬衡:“在你手下,妖兽怎么跑得出三里地?”

    “难说。”谢却风一脸难色,“在你手下,能趁师父不在,摁着徒弟的头认罪。”

    悬衡呼吸困难。

    当着灵犀三千阵,悬衡只能抵死不认,“是谢道藏在审讯期间,交代认罪。方才,也是她亲口承认罪行。”

    谢却风正牵着荼毗的手。一高一矮,殊为相衬相依。

    闻言,谢却风偏过头问徒弟,“你认罪了?”

    荼毗点点头,指向悬衡。

    “他说的。我认罪,就给我看裴回月失踪的线索。”

    谢却风“哦”了一声,语调上扬,“拿别人师弟威胁别人认罪,三法司的做派,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悬衡:“信口雌黄。”

    【悬*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我就知道。】

    【两边只会嘴吵,没劲。】

    【谁知道啊,师父一来,首徒腰杆子都硬了】

    【就我在磕首徒和师弟吗?为了你活,我可以认罪,哇哇哇】

    【受不了,到底谁是凶手】

    三法司弟子就眼睁睁看着镜尊把徒弟领走。

    观众分界线外,三法司弟子都有些拦不住。那出剑攻击的剑修,怒吼出声。

    “镜尊,你要这样明目张胆包庇,寒了剑修们的心吗?”

    谢却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那剑修落了个没趣。

    荼毗亦步亦趋跟在谢却风身后,此时却顿住脚步,从师父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她含胸驼背,畏畏缩缩地朝着那剑修。

    “不是我做的。”

    【天呐,我信了,好可怜】

    【清醒点好吗,这波绝对装的】

    剑修:“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逃什么?”

    荼毗忽然挺胸抬头,眼神中毫无惧意,更别提害怕。如果非要说有情绪,那她的眼神里,只有笃定与坚信。

    “谁说我要逃。”

    荼毗二话没说,举起一只手,纤白手腕上套着红豆串子。

    【这什么,手链?法器?】

    【我是感修,灵力很重,是法器】

    荼毗抠下其中一颗红豆,而后剩余的红豆散在她掌心。她收拢好散余的红豆,把单独抠下的那颗捏住。

    她开口:“这是师父做给我的法器,可存记发生过的声、影、像。”

    此话一出,悬衡脸色大变。

    墨绳手中暗器弹出,直朝着那颗红豆而去。

    荼毗感觉腰上一紧,是谢却风单手捞住她,往后一避。

    正避开那暗器,暗器没入土地,很快化作毒雾消失不见。墨绳低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好快,发生了什么】

    【我要站首徒了,三法司这是想毁灭证据】

    【做贼心虚啊】

    谢却风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放。我看谁敢插手。”

    一击不中,当着灵石镜头,三法司不得再出手第二次。

    荼毗便很顺利地将红豆录下的影像,对着灵石镜头放出。

    悬衡如何颠倒黑白、双墨如何威胁逼迫,都放得明明白白。

    这些影像片段,经由荼毗的操控,截取得恰到好处。每每,她总能将影像停定在关键节点,每次特写放大都是三法司扭曲的人脸、暴躁的发问与压迫。

    连墨绳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谢道藏记性就这么好?

    就好像她记得三法司弟子压迫她的每个时间点,烂熟于心,才能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停住,也最大化地挑起观众灵修们的愤慨。

    “原来如此。”

    “三法司只想找替罪羊。”

    顾我见适时上前,挨着荼毗站住,他一脸凝重。

    “正是。大长老起初还拿话来诈我和谢道藏,要我们无罪认罪。我不从,他们就对我严刑拷打。谢道藏不认罪,他们就不让她睡觉、不让她吃饭、扬言在她师父回来前,可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伤口痛到骨子里,但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荼毗惊讶地看了顾我见一眼,这配合打的。

    顾我见痛心疾首状,“我们牢房就在隔壁,我听见谢道藏惨叫连连,三法司还说,有的是手段叫她认罪。”

    荼毗私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配合打得很好,但捏造得有点过了哈。

    顾我见这把火加的,群情激奋。

    “原来如此。”

    “咱们都被三法司当枪使了。”

    那出剑的剑修尴尬而茫然,“我被利用了。”

    飞讯也是怨声载道。

    【原来如此。】

    【我要为自己发声,我被骗了】

    【龌龊,查不到真相,就找人顶罪】

    【倚老卖老,欺负年轻人】

    【三法司快换人,这死老头有毛用】

    飞讯的屏蔽词一个接一个,大面积的清屏也挡不住灵修们的愤慨。谁又想被白白利用当傻子?何况此案牵涉甚广,不少灵修的同门或失踪或身死,三法司却想着投机取巧,找两只替罪羊来糊弄他们。

    今朝如此,前头的案件,到底请不请白?又有谁信?

    眨眼之间,风评逆转。

    而三法司在修真界的公.信度,降到了谷底。

    大长老悬衡内心深深后悔。

    怪他小看了这个谢道藏。看她主动露出红豆手串看书,只当是个学习的法器,谁知她留这么一手。

    可怪不得他的。谢却风将这徒弟藏得严严实实,所有大型活动从不露面。此番请宝仙会还是谢道藏头一回亮相。三法司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他也就低估了这个这个不到双十的少女。谁知她心眼子竟比百岁的都多。一步一筹划,不知提前算了他多少步。

    悬衡越想越觉得惊心。

    谢道藏,是从哪一步开始筹划反击的?

    她连谢却风回来的时机都算好了吗?

    三法司此时再想改口翻案,已然来不及。墨绳奉大长老之命,赶紧地去安排撤下灵犀三千阵,安排后续影像的消除,防止大范围的传播,否则于三法司的名声有碍。类似的事,三法司遇到得少,但也不是头一遭,尚算有处理的经验。

    谢却风打了个哈欠,“等等,我徒弟没说完。”

    墨绳跨出去的脚步生生停住。

    他可不想被和风万华镜,片成碎片。

    悬衡气冲头顶,想抓了谢道藏过来,又见谢却风坐阵,投鼠忌器。此时改口翻案,另行调查,无疑是配合谢道藏,往三法司自己脸上刮了好几个耳刮子。

    进也不是,退也落难。

    悬衡阴冷道:

    “如此阴的手段,不怕报应吗?”

    “你的报应就是我。”荼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悬衡:……更气了怎么办。

    荼毗可不给任何人脸。既已扭转局势,自证了清白,那她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属于正当防卫。

    她呼唤九衢尘卷。

    “月一肩,取剑。”

    画灵施施然从卷中寻剑奉上。

    荼毗握剑在手,杀意直白。

    悬衡:“你师父就算了,你个小辈,难道也想以下犯上?”

    荼毗冷眼,“一式,和风。”

    剑气荡扫而出。

    这一剑,同为和风,剑招相同,荼毗的剑意,却与谢却风的傲慢剑气,截然不同。

    这一剑挥出,极无涧三座山峰应声而倒,齐齐被劈砍。

    请宝仙会所残余的布置,皆七零八落。

    搭好的云桥,在剑气中化为水雾,与细雨相融。

    装点在山崖之间的彩花,零落成泥。

    就连竖在主峰的硕大横幅,也被拦腰砍断。正断在“请宝仙会”的“仙”字上。

    这一剑,没有伤到任何人。

    悬衡并三法司一众弟子,都白白摆出防备的姿态。

    悬衡内心震荡。

    这是二十岁不到的人,所能有的剑意?

    如此纯粹,如此精炼,如此……势不可挡。

    谢道藏,比年轻时的谢却风,丝毫不差。

    不。

    谢道藏更令悬衡感到忌惮。

    如果说,年轻时的谢却风,只让他们这些老辈感受到诗酒仙鬼的狂,那么今日的谢道藏,这一剑里,满是叛逆、反抗。

    以及……

    对权威的无限蔑视。

    荼毗扔掉剑,沉静出声。

    “三法司,算什么东西。若自身无道,何以主持公道?”

    【我爱了,首徒我是你的兵】

    【说得好,自身不讲公义,还有什么资格办案】

    【兄弟们刷起来】

    【今天你我视而不见,来日你我就是替罪羊】

    【若自身无道,何以主持公道?】

    墨绳眼看着观世鉴上的飞讯一边倒,面露为难地向悬衡求助,“大长老,您看……”

    却见悬衡大气直喘,定定地瞪着谢道藏,说不出话来。

    悬衡双目圆睁。

    在他的视线里,这女修,此时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她从上到下都写着一个字。

    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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