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从大阪返回东京的路上时,我看着窗边掠过的暮色,风景如倒退一般一幕幕的掠过,在服务区休息的空闲时间,忍足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我发顶,带着刚买的鲷鱼烧香气递过来:“再不吃红豆馅要凉透了。”

    我接过纸包时指尖蹭到他的指腹,还带着大阪傍晚的温热,他的旅行袋里装着伯母塞的梅子干和章鱼烧调味粉,拉链处露出半截谦也硬塞给他的棒球卡。

    临走时那个少年红着脸说“这是限定款,不是给你的,是给晚音堂嫂解闷的”,我听了有些害羞但也十分谢谢这个热情的谦也一家,忍足倒是在旁边低笑了好久。

    回到东京的家后,推开公寓门时,玄关的风铃还在晃。

    忍足弯腰换鞋时,浴衣下摆扫过鞋柜,我忽然想起大阪那夜他浴衣上的皂角香,脸颊没来由地发烫。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时眼底带着笑意:“在想什么?”

    “在想明天要给学生带的伴手礼。”我慌忙转身去开客厅灯,暖黄的光漫开时,看见他旅行袋里掉出的绘马,是神社里我们写下的那两块,他居然悄悄收进了包里。

    “哇!侑士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的?”我惊奇的问。

    忍足绘马捡起来时,木牌边缘蹭过掌心,“本来想等愿望实现再拿出来的,”他把刻着我字迹的那块递给我,自己摩挲着另一块,月光色的木纹上,他的字迹清隽:【愿晚音岁岁常欢愉,事事皆如愿。】

    原来他写的不是我们,是我……

    我捏着木牌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忽然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搁在肩窝,“怎么不说话了,我的晚音?”

    “突然觉得你犯规了……”我转身回抱住忍足,把脸埋进他颈窝,闻见他衬衫上混着新干线冷气和阳光的味道,“写这么好的愿望,万一神佛先实现你的,我的就落空了。”

    忍足愣了愣,既而在我耳边低笑,胸腔的震动微微传过来,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温柔的说道:“傻瓜~我的愿望实现了,你的自然就实现了。”

    回到东京的生活像浸在温水里,平静而顺利的进行中。我除了在学校的日常课程,每周二和周四傍晚,我还要带色彩素描兴趣班。

    画室在另一栋专门的额艺术楼里,有面朝操场的大窗户,夕阳落进来时,能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影。

    后墙的展示栏里,已经挂满了学生们的作品,有不同季节画的水彩,有运动会时速写的跑道,最角落贴着张用蜡笔涂的猫咪,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送给晚音老师。

    这天下午的素描课,我正教大家观察石膏像的明暗。后排忽然传来铅笔盒掉在地上的声响,转头看见柚子正蹲在地上捡彩铅,指尖沾着未干的赭石颜料。

    慕夏柚是社团班里比较安静腼腆的女生,上次交作业时,画纸边缘都被指甲掐出了印子。

    “我帮你吧!”我走过去时,她慌忙把彩铅往盒子里塞,却把钴蓝和群青混在了一起。

    我捡起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在她画纸上轻轻点了点:“柚子,你看这里,石膏的阴影其实带点紫调,像傍晚的天刚暗下来时的颜色。”她的笔尖顿了顿,慢慢在阴影处叠了层淡紫。

    忽然有其他学生凑过来:“老师,柚子画的维纳斯好像在发光!”她猛地抬头,脸颊泛起和颜料盘里的朱砂一样的红,却没像往常那样低下头。

    下课时,柚子抱着画夹走到我面前,把张叠成方块的画纸塞给我:“晚音老师,这个给您~”

    展开来是幅水彩,画的是画室的窗户,夕阳正漫过窗台的调色盘,颜料管排成小小的彩虹。

    “画得真好呢!”我摸着画纸边缘,她忽然小声说:“我以前总觉得颜色很难,听老师说‘阴影里有紫色’,忽然就懂了。”

    下课后,锁画室门时,天边的云正被染成橘粉色。忍足的车停在街边的尽头,我跑过去时,他正趴在方向盘上看手机。

    “侑士,等很久了吗?”我像往常一样拉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刚到~”他把副驾的抽屉拉开,里面躺着支新的勾线笔,笔杆上刻着细小的樱花,“佐藤医生说,你们美术老师都喜欢这些小玩意。”

    我开心的接过笔笑道:“是喜欢,但我更喜欢接我下班的人~”

    每个周末总有一两天我们的下班时间是一样的,然后我们都会一起回家,一起去买菜逛超市。

    晚饭后忍足牵着我的手,我们在楼下小区的樱花道上散着步,晚风卷着晚樱落在他的肩头,他低头替我拂去发间的花瓣:“今天遇到个有趣的患者,他也是大阪人,说要教我做大阪烧。”

    “那侑士你要学吗?”我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指,他的指腹有常年握球拍和手术刀的薄茧,却总在牵我时格外轻。

    “等我学会了周末做给你吃。”他停下脚步,忽然弯腰在我耳边说,“不过,今晚的夜宵,我想给做你爱吃的西米露糖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从周四开始的。

    那天我提前回到家炖了萝卜排骨汤,他回来时比平时晚了两个多小时。玄关的灯亮起时,我看见他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碘伏,正要问,他已经弯腰抱我,手臂却只用了左手。

    “右手怎么了?”我指尖刚碰到他右手腕,他就轻咳一声松开我:“刚给患者拆线时不小心蹭到酒精,有点麻。”

    他转身去挂外套时,我看见他右手食指关节有点发红,他向来对工作上的小事轻描淡写,也只好没有再追问了。

    晚上他洗草莓时,左手握着果蒂,右手只敢轻轻捏着水流冲。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要不要我来?”

    “不用,马上就好~”他把装草莓的白瓷盘递过来时,左手食指蹭过我手背,“今天佐藤医生带了他家爱人做的曲奇饼,给你留了两块。”

    曲奇放在餐边柜上,我却盯着他右手,他拿叉子时指尖有点不稳,叉起草莓递到我嘴边时,手腕微微晃了一下。

    “侑士……”我轻轻的捏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在指尖跳得有点快,“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只见忍足的眼神有些闪躲,他继而低头咬了口草莓,汁水沾在唇角,掩饰的笑了笑:“没有啦晚音,只是昨天值夜班有点累,手臂抬不起来了……”

    他伸手想揉我的头发,抬到半空又转了方向,轻轻碰了碰我脸颊,“周末带你去上野公园看新开的牡丹,好不好?”

    我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大阪神社里他不让我看的绘马。他总这样,把在意的事藏在温柔里,像把石子投进深潭,只留一圈轻浅的涟漪。

    周六下午去医院帮忍足行送资料时,刚走到花园的走廊就撞见了从心理问诊室出来的佐藤医生,他手里的病历夹差点掉在地上,看见我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啊嘞,晚音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给忍足送他落在家里的笔记本。”我举了举手里的牛皮本,“佐藤医生冒昧的问一下,你知道忍足他最近在医院发生什么事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总感觉他这两天怪怪的……”

    佐藤正治的喉结动了动,把我拉没有人的花园亭子上,小声的说:“其实……忍足他前天确实是出了点事,差不多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侑士为什么要瞒着我?”

    佐藤医生叹了叹气说道,“哎,说来也是无奈了,其实医院太多这样的事发生了,有些医生也会避免不了……”

    “那……到底那是是什么事?”

    “出现医闹了,前两天上门找茬来了,侑士他……”

    佐藤医生说的那个患者,我有点印象。之前听忍足提过,是个总穿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查出胃溃疡时忍足反复劝她手术,而她总是以年轻还要自由的闯荡为由,一直拖着不想做手术,还笑着说“我还年轻,身体能承受得住,吃点药就行~”

    后来听说她常去居酒屋和朋友喝酒抽烟,忍足还托护士打了好几次电话提醒。

    “前天夜里胃大出血送进来,抢救了三个小时才进ICU。”佐藤医生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和遗憾。

    他继而继续说道,“这女孩子就是不听劝,太任性了,明明可以少遭点罪的,这不身体终于挺不住了,差点没了小命!昨天她男友来医院,就在门诊室的走廊里拦住侑士就一顿破口骂,也为了解清楚实情的原委,还说他没尽到医生的责任。”

    我捏着笔记本的指尖忽然发冷,继续镇定的问道,“这不就是很典型的医闹吗……然后呢?侑士他到底怎么了?”

    “那男的情绪太激动,冲上来时忍足没躲来,被他狠狠撞在墙上了,右手正好磕在消防栓上……”佐藤医生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医院的其他医生连忙给他看伤势和情况,拍片时说韧带拉伤了,至少一个月不能握手术刀……”

    “佐藤医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听完后瞳孔放大又收缩,不可置信的问。

    “嗯……应该是大概实情了,我这边心理室离得有点远,我也是从其他医生那里听说的,后来有问过侑士那小子,他也说确实是这样。没想到他没告诉你实情,可能是怕你担心和难过吧?他可能习惯了把不好的事埋藏在心里啦,你不用太在意……”佐藤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抚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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