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室那吞噬一切的湮灭能量风暴终于平息了。
宋拂虚撤去了残破不堪的玄冥巨盾,弦玑也收回了光芒黯淡、甚至扇骨上多了几道细微裂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洁净”
他们做到了最初的目标:拔除了302室的凶宅根源。
但他们也彻底失败了:张美被红鸦带走,那蕴含不祥的血胎被封印,一个失控的源头消失,却换来了两个更大的谜团和潜在危机。
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挫败感压在两人心头。
宋拂虚的脸色依旧惨白,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默默地运转功法,平息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损耗巨大的玄冥死气。
他看了一眼同样气息不稳、脸色苍白的弦玑,尤其是在看到她微微失神、眉头紧锁的样子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一一
红鸦临走前那句“因果未结”,显然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弦玑的心神。
两人一言不发,踩着脚下因能量冲击而酥裂、布满蛛网状裂痕的地板,沉默地走出了这栋仿佛被无形巨手捏碎了一角的破旧的公寓。
楼外,夜色早已深沉如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昏黄的路灯下,一道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从夕阳西下站到月上中天,又从月上中天站到此刻万籁俱寂。
金边凌的身上甚至沾染了些许夜露的湿气,他紧紧盯着那栋散发着不祥死寂的破楼出口,眼中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焦灼与忧虑。
当看到弦玑和宋拂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金边凌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弦玑!”金边凌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浓重的担忧,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弦玑身上,上下急急扫视,“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痕,那动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紧张,完全忽略了一旁同样狼狈的宋拂虚。
或者就根本不在乎这个与弦玑临时搭档的臭道士!
弦玑被金边凌急切的声音和动作拉回了神。
她抬起头,撞进对方那双写满担忧和血丝的眼睛里。
心头那因红鸦的话而翻腾的冰冷寒意似乎被这炽热的关切稍稍驱散了一丝。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不仅仅是身体的透支,更有心神被冲击的虚弱感。
“我…没事…”弦玑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但眼底的沉重和那丝挥之不去的迷茫却无法掩饰。
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金边凌伸过来的手,“只是力量消耗大了些。别担心。”
金边凌的手僵在半空,随后放下但看到弦玑还能说话,还能站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跟我走,我要带你去疗伤。”金边凌的语气带着丝焦切,担忧,“你不准再干这种麻烦案子,我不要你干!你看看你,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金边凌的声音里染上了明显的哭腔,那份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迁怒于事件的蛮横。
“这案子太危险了!你不准再干了!你以后不准干这种了!听到没有?我不要你再碰这种麻烦事!绝对不行!”
他的视线完全黏在弦玑身上,仿佛旁边气息沉滞、嘴角带血的宋拂虚只是空气。
那句“麻烦案子”和“不要你干”,更是将他此刻唯一在乎的东西暴露无遗——只有弦玑的安危。
至于任务目标张美如何、整个事件的后续影响……在金边凌此刻混乱焦灼的脑海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金边凌有钱!有钱养她!
弦玑被他这近乎失控的关切和命令式的语气弄得更加疲惫。
身体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心神被红鸦话语撕扯的混乱感。
再加上金边凌如同实质般包裹过来的、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占有欲,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般的烦躁。
“金边凌!”
弦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强压下的不耐和虚弱时的尖锐。
她猛地甩开了他再次伸过来的手,动作幅度虽不大,却异常坚决。
她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那双原本烦闷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路灯昏黄的光,也映照着金边凌那张写满惊愕和受伤的脸。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冷静,“我说了,我没事!只是消耗过大,需要静养,不是缺胳膊断腿要立刻抢救,疗伤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带!”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试图缓和语气,但那份疏离感却更加明显,“案子的事情……从长计议。现在,我需要安静。”
金边凌不可置信,她从来没有这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他自以为他在她心中不一样,眼眶瞬间红了,他看向弦玑。
弦玑烦闷得呼吸不过来,别过眼。
金边凌有时候真的想像个泼妇一样闹,好歹不用憋在心中压死自己。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认为的“情敌”还在这。
金小少爷忍住眼泪,声音发闷,“你饿吗?”
宋拂虚全程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般的关切。
他默默地运转功法压制内伤,对金边凌的无视和那种只针对弦玑的、近乎偏执的紧张,毫不在意,甚至眼底深处还掠过一丝了然。
原来,也没得到正位啊…
他只是淡淡地打破了僵局,声音依旧低沉,却像投入沸水的冰块:“此地残秽虽散,但能量波动异常,不宜久留。若不想再惹麻烦,即刻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弦玑,又瞥了眼金边凌,“去哪吃?”
金边凌则是看向弦玑。
弦玑敷衍,“随便吧。”
金边凌则是排外,“子虚道长,我和弦玑就先走了。”
宋拂虚平静道,“弦玑,我觉得你肯定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金边凌瞬间急了:“你胡说什么!”
他直觉这话会彻底搅乱弦玑的心绪,也预感这可能成为宋拂虚接近弦玑的借口。他本能地想要阻止,想要否认。
但他快不过弦玑的反应。
在金边凌焦急的呵斥声中,弦玑猛地抬起了头。那双疲惫迷茫的眼眸,在听到“失去的记忆”五个字时,骤然爆发出锐利而急切的光芒。
红鸦那张冰冷的脸和她那句“因果未结”如同诅咒般在脑中疯狂回响!困扰她、撕裂她的源头,不正是那团遮蔽了她过往的迷雾吗?!
什么疲惫,什么烦躁,什么金边凌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强烈的求知欲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迫切感压了下去。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着宋拂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个点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金边凌的脸上。
他所有试图维持的体面,所有想要独占弦玑的念头,所有想赶走宋拂虚的努力,在弦玑这个毫不迟疑的点头面前,瞬间变得苍白可笑。
宋拂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不再看脸色煞白、仿佛被钉在原地的金边凌,而是直接迈步,走向金边凌停在路边的车,仿佛那才是他理所当然该乘坐的交通工具。
他甚至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是对弦玑说的:“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安静,也能谈事。”
弦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没有再看身旁僵立的金边凌,也迈步跟了上去。
金边凌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他看着宋拂虚拉开后座车门,看着他示意弦玑上车,看着车门关上。
巨大的失落、愤怒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他猛地拉开驾驶座的门,重重地坐进去,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尖锐的喇叭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像是在宣泄他无处安放的憋屈和痛苦。
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里后排那两个身影,发动了车子,油门踩得格外用力,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仿佛要将这令人窒息的局面甩在身后。
车内,气氛再次陷入冰点与算计并存的状态。这一次,弦玑的目光不再涣散,而是带着审视和探寻,落在旁边闭目养神却仿佛掌控一切的宋拂虚身上。
而前排开车的金边凌,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一次换挡都带着一股戾气。
晚餐还未开始,无形的战场已然拉开。
弦玑的眼神锐利起来,紧盯着宋拂虚:“你认识失忆前的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宋拂虚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刻意在某个词上顿了顿:“嗯,我们是……朋友。”
前排的金边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朵几乎竖了起来,心底一声嗤笑:切,朋友?扯淡!骗鬼呢!一股浓烈的不信任感在他胸腔里翻涌。
宋拂虚的目光更深沉了些,问出了盘亘心头已久的疑问,“你是怎么失忆的?”
这个问题,他等了太久。
弦玑蹙起眉,茫然地摇头,带着一丝挫败:“我不知道。那段记忆……一片空白。”
这是困扰她最深的谜团。
宋拂虚停顿片刻,仿佛在斟酌字句,最终吐出一个名字:“秦璇……”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
他敏锐地捕捉到弦玑细微的反应,“他找了你三年。” ……我也找了你三年。这句心声被他压在喉间,没有说出口。
“秦璇”二字如同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弦玑心口某个隐秘的角落。
一阵莫名的、沉甸甸的闷痛骤然袭来,让她呼吸一窒。与此同时,一直安静悬于她腰间的蝶扇骨猛地嗡一声清鸣,扇骨上流光急转,仿佛被这个名字唤醒了一般!
金边凌看着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怕不是又一个祸水!金小少爷恨不得带弦玑回符山村,与世隔绝。
就像这三年,他们不都是这么快来的吗?偶尔处理几个小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