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竟真是人。”妇人轻呼出声,又立马捂了一下自己的嘴,“两位,过路的吧,快快离开吧,这里有妖,小心丢了性命。”
姜闲生和谢沂二人对视一眼,大步走到那门前。妇人只打开了一条门缝,姜闲生只能看到那只惊恐的眼睛。
“我等明贤宗弟子,奉师命特来除妖。”姜闲生怕吓到那人,等到快走近时,放轻步子,缓缓向前。
听到是除妖,门后的妇人寂静了些许。过了一会,门渐渐打开,露出了门后人的真面目。这人满脸沟壑,脸色蜡黄,穿着打了不少补丁的灰色短打。她脸上闪过含糊不明的情绪,缓缓开口:“原来,是除妖的,仙人竟真没忘记我们。”随后侧身迎二位仙人进屋。
“仙人快请坐。”妇人引二人到木椅上,木椅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谢沂用真气轻轻一扫,灰尘扑满了屋子,惹得姜闲生一阵咳嗦。
这让妇人有点不好意思。她端上茶碗,里面盛着凉水。凉水上数不清的灰尘杂质。
没有院子,只有一个堂屋,暗处屋里的床上还有个模糊的人影。
女人看见谢沂朝那人看去,连忙回道:“这是我男人。”说完,竟不知为何悲从中来,眼里含了些泪水。
姜闲生接过茶碗放到一旁,轻声询问:“您莫怕,此番我等前来除妖,定还你们一个公道,您细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几日前,村里有年轻壮汉进山打猎,到了天快黑还没回来。村里人担心,村长竟不顾天黑又带了一群人进山寻人。
结果,这群人只有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满身是血,疯疯癫癫地跑回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有妖,有妖。”进村没走几步,倒地死了。
村里赶紧派人去向周边的修真宗门寻求庇护。却没想到,许是那人为了逃命,无意间给妖引了路。那妖竟然当夜就来了村子。
妇人那晚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自家儿子推进了屋里,被仔细叮嘱:“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年轻壮汉自发外出去杀妖,老弱病残关好房门躲在自家。
外面先是传来震天动地的虎啸声,再是人的哀嚎,夹杂着一些不似人的嘶吼。妇人靠在门后,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里蓄满了泪。
外面的人被杀的干干净净,竟是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只余下大片的血迹。
妇人的儿子就死在那晚。
她边说边掉泪。她怨恨逃回来的那人,如果不是他,也许他们就能等到仙人来救人。儿子死后,妇人总觉得没必要再活着了,可是家里还有个瘫了的男人。如果她死了,那他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饿死鬼,来世都过不了好日子。
谢沂眯了眯眼,说道:“不如直接上山屠了那妖。”
天色渐晚,村里没人舍得用油灯,黑夜笼罩了村落。
“明日吧,我们对山上情况不熟悉,今日天已经黑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令姜闲生诧异的是,她刚说完,向来急切的谢沂没有争辩几分便同意了。
“好。”
夜色浓郁如墨,就要滴落在村落里所有人心中。风声在外呼啸掠过,摇得门窗吱呀吱呀响。
姜闲生和谢沂挤在一个地铺上面。
疼痛把姜闲生挂在昏沉和入睡的边界。芥子囊中有可以止痛的栖痛草,但是现在姜闲生不敢拿出来啃一根。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竭力地不发出什么异样。
身旁的人偶尔发出几声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同病总是相怜,病痛之时又总是脆弱。姜闲生在想,也许她能和谢沂抱在一起互诉一下内心的苦水。但是涉及自身性命,姜闲生岂敢大意。
姜闲生内视身体,身体里的碎片发出灼眼的光,晃得姜闲生不敢再看。她能听到,身旁的人窸窸窣窣服用了几根栖痛草。栖痛草独有的草药香,闯入姜闲生的鼻腔,也令她的疼痛平息了几分。
注定无法安睡的夜晚实在难捱。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姜闲生睁开了双眼。谢沂坐在木凳上,擦拭着手里的剑。
“没睡好?”姜闲生的脸色有点发白,眼神迷离,谢沂以为是她不适应这里,“今日除完妖,我们便回去。”
姜闲生没回复谢沂毫无营养的话,又闭上了眼睛,眯了一小会。她不困,但是很晕,于是等到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谢沂还是坐在木凳上,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剑。剑刃闪着阳光,照在了姜闲生的眼睛上。
姜闲生眯了眯眼睛,从地铺上起来,盘算着可以立刻进山。
昨日的女人端着几个粗粮馒头,殷勤地放在谢沂面前的桌子上:“仙人们吃些东西。”
谢沂没有拿起,从自己的芥子囊里取出一瓶辟谷丹,放到了桌子上,朝女人面前轻轻一推。他说:“此物赠你。”
屋里物件很少,故而屋里很脏却不显乱。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让灰尘无处可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家里没多少吃食了。
女人激动地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用着四不像的礼法拜了又拜,“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谢沂手指微缩,低头掩去眼底的情绪。
两人跟着罗盘上的晃动,御剑而行。等到听到几声呜咽的虎啸,二人相对一眼,朝下落去。
山上的树木茂密,落地过程中有几枝树枝打在了姜闲生的脸上,心里有点郁闷,挥剑砍倒了一大片树。
树干倒下发出轰隆的声音,露出了幽深的山洞。
谢沂丢过一个符纸,烟雾瞬间充满了山洞。山洞又传来几声嘶吼,接着就是些许凌乱的脚步声。
一双巨大凶兽眼睛在烟雾中慢慢闪现,赤红色的眼睛仿佛天上的血月,脚步凌乱,嘴里竟然还叼着一只小崽。
看到它的那一刻,姜闲生心里就有了判断。
实力一般,因此山偏远离修真宗门较远,它才能兴风作浪。
虎妖的颈间,腿间,还有身上的许多地方都渗出了血迹。它受伤了。姜闲生想到村里女人说道的莫名其妙地哀嚎声,恐怕就来自于这虎妖。
姜闲生没有再犹豫,双手掐决,剑绕姜闲生一周,直插虎妖的头颅。
虎妖要躲,却撞上了谢沂丢出的符。
砰的一声,虎妖的半张脸炸得血肉模糊。它想要哀嚎,嘴里却叼着虎崽,只能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没动几招剑,虎妖就倒在了洞口。
姜闲生皱起眉头,想到了昨日女人满脸泪痕,一只对他们丝毫不需要费力的小妖却害了那么多人。
虎崽用着前腿扒拉着倒下的母亲,发出几声细小呜咽声,十分茫然。努力了一会,发现母亲确实一动也不再动,咆哮声越来越大。
姜闲生心中微动,却一剑将它的头颅砍下,血溅到了地上和它母亲的血融入到一起,也溅在了虎妖的尸体之上。
谢沂将尸体全装入宗门交给他们用来装妖尸的芥子囊中,地上只余下了血迹。
“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