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弗！”

    在某节魔药课后，斯拉格霍恩把正在收拾东西的科洛弗叫住了，“你现在有空嘛？”

    科洛弗点点头，疑惑的和同组的安娜互换了个眼神。

    “教授。”科洛弗跟着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是我和安娜的随堂测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亲爱的科洛弗，当然不是了。”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看着她。“事实上，你的增强剂值得打一个漂亮的O，完美得哪怕是我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又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颗菠萝蜜饯，继续称赞道，“往里面多加了一小把切碎的日光兰根，这个方式巧妙避免了增强剂的不稳定性，这一定是继承了安德鲁和塞西莉亚无与伦比的魔药天赋。”

    “大概是吧。”科洛弗回答道，心里却不由得怀疑这句话是不是斯拉格霍恩临时胡诌的。相反，她妈妈塞西莉亚在上学时代炸坩埚的次数甚至比她还要频繁。

    “对啦，他们最近怎么样？”斯拉格霍恩继续问道，“安德鲁的新书是不是要出版了？”

    如果不是他参加了一场魔法部的小型酒会，他都快忘了他曾经教过安德鲁·盖尔伯特了。那本《只要有魔杖，就有办法》是安德鲁最具有突破性的作品之一，在一出版就横扫了当年各大魔咒学奖项，直到今日依然占据着丽痕书店畅销书排行榜。但近几年，这位淡泊名利的魔咒学家很少会出现在公众视野，甚至很多人都快忘了这本书的原作者是谁。

    巧合的是，酒会的组织者艾默里克·米勒森恰巧是与安德鲁同届的拉文克劳。斯拉格霍恩也是在与他闲聊时，才想起安德鲁的女儿就在霍格沃茨读书。他有些后悔，自己过去几年居然有眼无珠地错过了这么一颗好苗子。

    “应该是明年吧，”科洛弗努力扯出了一个还算自然微笑，“但具体时间还在和出版社商议。”

    “啊，这样啊。不过我有一个老朋友就是出版社总编。”斯拉格霍恩挺着大肚子在办公桌前晃来晃去，“我很了解他，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可以引荐他们认识。”

    科洛弗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雷古勒斯就拿着一叠羊皮纸来到办公室。

    “教授。”雷古勒斯说道，“抱歉，这周您布置的论文交得有些迟了。”

    “不迟，不迟！”斯拉格霍恩朝他露出一个过分和蔼可亲的笑容。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去苛责一个布莱克呢？

    “哎呀，不过雷古勒斯你来的正好。”斯拉格霍恩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张小小的系着紫色绸带的请柬。

    这张请帖雷古勒斯倒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放眼整个格兰芬多，也只有莉莉·伊万斯才有这样的待遇。而她却突然成为了第二个被斯拉格霍恩垂青的格兰芬多，这背后多少有些蹊跷。

    “这周日有一场小型圣诞晚宴。”斯拉格霍恩将请柬递给了他们，亲切地说道，“你们一定都要来参加啊！”

    他们自然是不会拒绝。尽管他们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却在离开斯拉格霍恩办公室后默契十足地来到了西塔。

    “所以，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晚宴是不是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聊天？”科洛弗坐在地上问道。

    雷古勒斯微微低着头，正在用魔仗小心翼翼地向幼鸟的喙里滴入几滴清水。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却足够有耐心。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哪怕溅满雨雪的玻璃窗在风中咔咔作响，他依旧安静的像是一副画。

    不过确切来说，是通过聊天交换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雷古勒斯还是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对，差不多是这样的。”

    “我听说，他之前举办的一直是圣诞舞会？”科洛弗又问道。“似乎舞会更加有意思。”

    “噢，那是因为今年斯拉格霍恩没有请到合适的乐队，就改成普通的晚宴了。”

    “噢。”科洛弗有些遗憾地垂下了眼。

    “嗯？不是舞会就不想去了？”雷古勒斯揶揄道，却用探究的眼神观察起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嗯，也不完全是。”科洛弗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喜欢和太多陌生人交流，这会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这并不令人惊讶。雷古勒斯终于移开了眼，“没事，这种社交场合多参加几次就习惯了。”

    然而科洛弗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斯拉格霍恩仅凭一次魔药作业，就欣然递给她一张鼻涕虫俱乐部的入场券。就连安娜也是，她抱着休息室沙发上的刺绣抱枕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道理来。

    倒是比她们大一岁的莉莉一听就猜出了斯拉格霍恩的用意，在婉转地问她的父母是不是认识一些魔法部或者是学术界的大人物之后，她又隐晦地表示斯拉格霍恩总是喜欢将这些特殊并且对他有用的人纳入自己的社交圈。

    科洛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甚至开始是不是她在邓布利多课外辅导的事被斯拉格霍恩察觉了。却转念一想，这并不应该。她无条件信任着邓布利多教授，甚至在问起他们的课外辅导应当找什么借口掩饰的时候，年过百旬的老人只是眨了眨眼，说自己她来帮忙整理变形术的资料，因为他最近在给《今日变形术》上的论文写点评。

    在经过两个月的教学过后，她的大脑封闭术终于有起色了。也已经能够将一些记忆封锁起来，但这远远不够。她构造的房间只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但这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一旦被对方找到任何一处裂缝，就会溃不成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邓布利多鼓励道，“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巫师来说，即便是能反抗摄神取念也是一种很高的成就。”

    “但是如果摄神取念者什么都没看见的话，只会更加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隐藏些什么。”科洛弗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额头，有些没精打采地说道，“如果我是神秘人，我只会不遗余力地去攻击对方的大脑，直到找到破绽为止。”

    “你说的没错。”邓布利多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圣诞节后教你如何修改记忆。现在，你可以好好去享受圣诞假期了。”

    至少其他教授们并不是这么想的。O.W.L年的作业多得像是窗外的漫天雪花一般压在他们身上。然而，《预言家日报》上博恩斯一家被杀的新闻让她们更加无心复习。

    更令人痛心的是，这则新闻只占据报纸的一角，每句官方声明都十分模棱两可。

    “那阿米莉亚现在怎么样了？”莉莉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她这几天的级长会议都没来参加。”安娜坐直了身体，她刚刚好像不小心把摩根当成了靠枕。“听说，她好像提前回家了。”

    科洛弗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突然感到一阵更为浓郁的悲伤。虽然她和阿米莉亚之前并不熟，但是彼此遇到也会点头打声招呼。也许她还会像她们其他人一样，期盼能和家人一起装扮圣诞树，围坐在桌旁吃烤火鸡，兴奋地拆着朋友们送来的礼物。

    “你们还记得之前退学的霍尔嘛？”玛丽·麦克唐纳举起魔杖，给周围施了个闭耳塞听咒。

    她们互相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绝大部分人都只知道两年前她们家遭遇了不测，却很少有人知道具体原因。

    “给她父母施死咒的巫师就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据说她是神秘人众多追随者中最得力的干将。”玛丽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些都是在《预言家日报》编辑部的爸爸告诉她的。她对身旁的这群朋友们足够信任，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们。

    “我怀疑这次也是。”玛丽继续说道，“神秘人现在的势力已经远远高于魔法部，甚至是《预言家日报》。这也是为什么博恩斯一家遇难的消息只能一笔带过，而头版却大量吹捧极端纯血思想和对于麻瓜的偏见。”

    她们忽然都沉默了。摩根轻轻一跃跳到了科洛弗道膝盖上。

    “所以，有关于食死徒的传闻是真的嘛？”马琳突然问道。“神秘人真的在大量的招兵买马？”

    “恐怕是的。”科洛弗摸着猫狸子的头沉声说道，“我妈妈就是傲罗部的，她说这几年就有越来越多带着面具的巫师出现在麻瓜街区。”

    “对，我爸爸妈妈也有提过。”安娜点头，“虽然他们瞒着我。但是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些人的左手臂上都烙印着一个相同的标记，据说这就是他们食死徒身份的象征。”

    “可是这些事情绝大部分人认为是对的。就连我认识的几个拉文克劳朋友都认为麻瓜确实抢夺了巫师的资源。”玛丽有些厌恶地说道，“就怕有一天，食死徒被当成了除恶扬善的英雄，神秘人却成了解放巫师界的救世主。”

    “那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莉莉攥紧了拳头，“凭什么要以血统评判一个巫师？这个理论本身很荒谬。”

    “很多巫师或许知道这个理论本身逻辑不能自洽。可是问题在于这群掌握主要话语权的人已经拿了这么多的优待，一旦反抗，等同于失去他们大半辈子在魔法部打拼下来的地位。”玛丽解释道。

    “可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掩盖事情的真相啊。”安娜愤愤地说道。“难道霍格莫德的宵禁，对角巷那么多倒闭的店铺他们是看不见吗？那个神秘人已经给大家的生活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们为什么还置之不理？”

    “有些是想管都管不了，有些是根本不愿意管。”科洛弗突然出声说道，“而这两类人恰好都掌握了主要话语权。”

    “科洛弗说得对，”莉莉的手握住了魔杖，坚定地说道，“可哪怕以我们的力量反抗他们很难，我也依旧愿意试一试。”

    “但是我们依旧可以一点点来。”玛丽像是被鼓舞了，“比如，我们可以为走廊上那些被斯莱特林欺负的新生们出头，让他们斯莱特林那群人看看，我们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所以，当周日科洛弗和莉莉手挽着手去斯拉格霍恩办公室的时候，她克制住自己不对那些斯莱特林施恶咒的冲动。就在前一天，她亲眼看见穆尔塞伯正拎着一个新生的脑袋想要把他往雪地里埋。之前她只是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渡鸦宝宝上面，只要她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霍格沃茨的其乐融融只是假象。

    “莉莉！还有你，科洛弗！见到你们真的是太好了！”斯拉格霍恩带着一顶硕大的天鹅绒帽，举着一杯蛋奶酒从桌旁站起了身。

    科洛弗原本想挑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却和莉莉一起被斯拉格霍恩热情地招揽到长桌中间。但很可惜，她们被分开了。家养小精灵拖着沉甸甸的托盘在她面前放上了餐前面包和奶油蘑菇汤。作为一个鼻涕虫俱乐部的新人，在众多目光注视下的科洛弗显得有些局促，只能研究起天花板和墙壁上挂着的翠绿和深红色帷幔，以及长桌上各种颜色的圣诞爆竹。她用勺子小心舀起蘑菇汤，抬起头才发现其实雷古勒斯就坐在自己对面。

    科洛弗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一直偏过头在和伯斯德讲话。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长袍，每一颗扣子似乎都价值不菲，他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却很耐心的和伯斯德聊着她好像听不太懂的东西。这让她多少有些不爽。

    整场晚宴都让她如坐针毡。旁边和她魔药课同班的赫奇帕奇会时不时地看她。斯拉格霍恩也会在话里特意提到她父母的近况，甚至是把她介绍给了一个特别邀请的毕业生（虽然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所以就算面前摆着的是她最期待的烤火鸡和烟熏三文鱼都提不起任何兴趣，还总是把它们想象成伯斯德的脸往下戳。

    “哪怕我们的魔药课在同一个班上，之前似乎一直没有说过话，科洛弗。”在餐后甜点上来之前，旁边的赫奇帕奇和煦地朝她笑了笑。“我是帕特里克·万斯。”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位赫奇帕奇男生，就在前几周的魔药课上她和安娜差点把他的长袍烧穿一个洞。

    “你好。”她朝他礼貌却又拘谨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重新自我介绍的，斯拉格霍恩经常在课上表扬你的魔药。”

    “啊，”帕特里克咧开嘴笑了，“不过我的魔药也没有教授说的那么好，还是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这次的增强剂，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明显。”

    “也许你可以试着多加一些月长石粉，这有助于药剂的稳定性。”科洛弗说道。她抬起头，雷古勒斯终于从伯斯德的话题中解放出来。

    “我下次一定按照你说的试试看。对了，科洛弗，”帕特里克看起来很高兴，这让她不由得想用摄神取念敲开他的脑袋。

    “圣诞节之后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O.W.L要到了，如果我有不会的问题还想来请教你。”

    科洛弗平静地看向他的眼睛，心里却不由得一紧。她刚想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斯拉格霍恩又从桌旁站了起来。她从没觉得斯拉格霍恩洪钟般的声音是多么的亲切。

    “各位，桌上准备了圣诞爆竹！”斯拉格霍恩热情地说道，“我特意在一些爆竹里面放了礼物！”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爆竹吸引了。帕特里克拿起一个银色爆竹，邀请科洛弗和他一起拉爆竹。科洛弗漫不经心地拉着尾梢。只听见砰的一声，爆竹好像放枪一样散开，银色和金色的碎纸片洒了对面的雷古勒斯满头都是。身旁的帕特里克倒吸了一口气，科洛弗只是有些遗憾地看着空爆竹，却依旧很淡定，她知道雷古勒斯良好教养是不允许自己现场发作的。

    “清理一新。”雷古勒斯果然面无表情地拿出魔杖，像是这才注意到科洛弗一样深深看了她一眼，也瞟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帕特里克·万斯。

    “抱歉，布莱克先生。”科洛弗装模作样地朝他道歉。刚才雷古勒斯难得狼狈的样子让她多少有些恶作剧得逞的愉悦。面对着她不怎么真诚的目光，雷古勒斯只是微蹙着双眉点头，向她示意自己听到了。

    直到晚宴结束，他们都没再说第二句话，帕特里克又问了她平时的选课和课表，在激动地表示自己也选课这几门课后，更加铁了心要把她约去图书馆，甚至坚持把她送回休息室。

    “我想，赫奇帕奇的休息室不在这里吧。”雷古勒斯居然也出现在了八楼，在瞄了一眼他校服上的赫奇帕奇徽章后强硬的说道，“如果你再不回去我要考虑给赫奇帕奇扣上几十分了。

    尽管帕特里克在看到雷古勒斯胸前的级长徽章后有些害怕，却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和科洛弗匆匆道了别。只不过他在飞奔下楼的时候，差点踩到了那级消失的台阶。

    “随意扣分不是你的习惯啊，布莱克级长。”科洛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酸得像是嚼了一整个柠檬，也忘了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以为只有伯斯德会这样。”

    “我刚刚是在替你解围啊。”雷古勒斯有些无奈，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你不会没有看出来那个赫奇帕奇为什么缠着你吗？”

    科洛弗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刚刚确实用过摄神取念了。不过也不小心看到了伯斯德的大脑，谁叫她的心理活动过于丰富。

    “但是，你也不会真的没看出来伯斯德为什么缠着你吧？除了因为你姓布莱克之外。”她夹枪带棒地反问道。

    雷古勒斯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任何变化，他发现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多处好几倍的耐心，又或许是她的反问正中下怀，很好心情地解释了他们两家之间的复杂关系。

    看着科洛弗默不作声的样子，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爆竹。

    “有一些是有礼物的，一些是没礼物的。”雷古勒斯朝她解释道。“你刚刚那个就没有。你拆开这几个试试看，里面肯定有礼物。”

    他朝其中的一个爆竹点了点，把金红色的尾梢递给了她。尽管科洛弗有些担心爆竹的声响会引来费尔奇，却依旧有些欣喜地抓住了尾梢。意想不到的是，爆竹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也没有散落一地的碎纸片。在她手上静静地躺着一盒蜂蜜公爵限量版圣诞巧克力礼盒。

    “喜欢吗？“雷古勒斯像哄小孩一样低声问道，“那这几个回去你慢慢拆。”

    “所以这是我的圣诞礼物嘛？”科洛弗抬头问道。

    “怎么可能？”雷古勒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哑然失笑，“我为什么会送别人的圣诞礼物给你？”

    至少他只是不希望她不开心。她整场晚宴多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除了一直在喝南瓜汁缓解尴尬以外，其他基本上都没动。

    “所以这是你给我准备了圣诞礼物的意思？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怎么办？”科洛弗眨着眼小声问道。

    走廊上只剩下长明火把的噼啪声，雷古勒斯看起来很想拍拍她的头，但是他并没有。

    “那也没办法了。”雷古勒斯在短暂的那一秒抛弃了所有的沉稳伪装，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十五岁少年自信满满却又充满狡黠的笑容。

    “反正我从来都不缺圣诞节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