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银

    放佛刚睡下,她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闭着眼恍惚了一瞬,才记得此时她正在远离京城的莱福镇,如同大海里漂浮的一叶孤舟。

    “来了。”她起身开门。

    是周有成,“姑娘,我得回去了。今早二公子飞鸽传书来,说府里有急事,让我赶着回去。我来和你说一声。”

    “当然,”她点点头,“没出什么事吧。”

    “信上没说。”周有成摇摇头。

    “那你回去小心些。”虽有些狐疑,但她没再问。

    她出了阁楼,准备些回去路上吃的用的东西给老周带上。她记着昨晚,向老周打听,“老周,你知道这家店的前任掌柜的吗?”

    老周摇摇头,“只每年他回沈府的时候打过照面,姓离,大家都叫他离掌柜,好像无什么特别,外户掌柜的回府都是向来直接找老爷汇报。”

    再多的他也不知,钰瑶闻罢谢过,“正巧,你稍等我一下,我写封信,麻烦你带给你家小姐。“

    老周应下,突然想起件事来,“噢,上次他回府,我看他行走之间有些跛脚,便问他。他只说是不慎跌了一跤。”

    “有何不妥?”

    老周憨笑着挠了挠头,道:“也说不上来,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常年在外奔波的,跌打损伤惯了,寻常腿伤多在膝前,不常见伤在腿后。他那模样,倒像是……”

    他欲言又止,皱眉思量。

    “……倒像是被人……”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讪讪笑道:“小人胡思乱想,姑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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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老周后,她上了客栈二楼,店里楼梯似乎有些老旧了,走在上面吱呀作响。她和梦清打了招呼,坐在店里一角,打着哈欠,脑袋里还在想后院的银子。

    孙梦清:“老板,你有心事啊?昨晚没睡好?”

    “嗯,”她点头,心里头太多事,一时竟不知从何理起。只看面前梦清给她从厨房端来的早餐。

    “这是什么?”

    “三味吃。“

    “什么吃?”钰瑶奇道,她还是头次听说。淡蓝色瓷盘子里的,看起来像馒头片夹鸡蛋和肉片。

    “三味吃。”梦清又重复了一遍,“早餐呀,京城不吃这个吗?”

    “不吃,早餐吃包子,各种各样的包子。”

    “那是什么?”这次轮到梦清奇道。

    “外面白面里面馅,以后细细和你说。”

    她咬了一口三味吃,第一次吃倒也新奇,想着打听旧掌柜,“梦清,旧掌柜什么原因走的?”

    “不清楚,只他几天前说要出门办事,匆匆离了客栈,可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我们始终未见他回来。于是便去他房中查看,却发现房里早已空无一物,衣物床铺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再不回来一样。这才急忙飞鸽传书告知沈家,沈家回信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让我们别担心,说过几日会派一位新掌柜过来接任。”梦清也奇怪的问,“林掌柜的,你来上任的时候,沈家没和你说?”

    梦清摇头,“具体没说,只说这店面有些亏损,掌柜的又不知所踪,让我来此看着些,别出了乱子。”她手指敲敲桌子,托腮出神。

    “这离掌柜失踪,可有报官?”钰瑶沉吟道,“可曾去他平时常去的地方找过?”她想到昨晚那个神秘黑衣人,“平时他常见什么人?”

    “还没有,离掌柜平时常去…”梦清面露难色,俏脸一红,刚要附耳在钰瑶耳边说什么,慕凌风风风火火从楼下冲上来,嘭嘭嘭,天花板上的灰簌簌的落下来,老旧楼梯仿佛发出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梦清抬头,“慕大哥你轻点儿,天花板都要被你震塌了。”

    “掌柜的,您的饮品。”他端着个托盘,有些谄媚的笑道,钰瑶谢过,瞧着这杯子里白色的液体,”这是…?“

    她刚要转头问慕大哥,却见他更谄媚的笑容对着梦清,”嘿嘿,给你带的。“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梦清摇摇头小声道:”你又从薇薇姐那拿吃的了?薇薇姐发现该骂你了。“

    钰瑶看在眼里,没去打扰他俩人,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杯中饮品。唔……这是牛奶?她在京城时倒也尝过,当时便觉得味道有些古怪,许多人也持同感,有些人甚至喝了还会闹肚子,故而在京城更常见的,还是豆浆、米浆一类的作早膳。她低头朝楼下看去,店内大堂里寥寥的几桌,摆着的碟里放着馒头片夹蛋的三味吃和牛奶,看来这是莱福镇上人常见的早餐。

    她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对包子豆浆的思念之情。

    她数了数楼上楼下的客人,“现在是不是还不是饭点?”她彷佛自问自答,安慰自己。

    梦清了然的看了圈大堂的寥寥无几的人,刚要委婉回答,可巧门口来两人,心下庆幸,起身要下楼去招呼:“哎呦来人了,看来饭点到了,老板我先去招呼。”

    “客官请,是您二位啊,贵客贵客,好久不见。还是老三样?”梦清到了楼下,说着把两人往一张桌边请,看来是熟客。

    这来的两人,一男一女,身着官服,是衙门的人。

    钰瑶在楼上关注着,看两人的架势怎么也不像来吃饭的,衙门的人,难道来收保护费?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讲王法否?

    只见那女子眉眼凌厉,一身英气,双手抱胸,像是要来兴师问罪一般。男子相貌堂堂,但偏偏举止中带着几分油腔滑调,似乎在拦着这女子做什么。

    “陆潇潇,陆潇潇,你别冲动!”

    “赵平安,你再拦着我,我当你是他们一伙的!”

    两人声音都不算小,周围已经有食客朝他们看去。

    “你们掌柜的呢,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陆潇潇朝孙梦清道,又扭头看赵平安,“你手别拦我!我早就看那掌柜的不顺眼了,今天我非得…”

    林钰瑶早看着不对劲忙放下筷子从楼上下去。

    “我就是掌柜,您二位有什么事,不妨我们去后头商量。”她怕打扰了堂食的食客。

    “你?”陆潇潇显然很意外,狐疑的看她一眼。

    “这是我们新掌柜,旧掌柜走了。”

    “你们换了新掌柜?”赵平安也狐疑的看她一眼,随即脸上晃出一个笑容:“看来是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拽着陆潇潇就要出门,“走,我们弄错了,回去弄清楚。”

    陆潇潇一挥衣袖甩开他的手,眼神看着林钰瑶咄咄逼人的问:“你们旧掌柜什么时候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日刚到,至于旧掌柜的什么时候走的…”钰瑶看向孙梦清。

    “前掌柜,走了大约八九天了。”梦清略一思索。

    “那没错了,就是你了。”她一把抓住林钰瑶的手臂,“走,跟我去衙门。”那女子力气出奇的大,说着就快把钰瑶拽到了门口。

    “哎?”慕凌风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拦住她,“陆捕头,有话好好说,怎么要去衙门呢。”

    周围食客都竖起了耳朵。

    陆潇潇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慕凌风的阻拦,依旧牢牢攥着林钰瑶的手腕,“你要是清白,去了衙门自然能洗清嫌疑。要是不肯配合,那就是你心虚!”

    “心虚?”林钰瑶语气不急不躁,“陆捕头,我初来乍到,怎的就要被拉去衙门?究竟是何事?”

    但她内心却没面上这样镇定,思绪飞到后院的银子上。

    赵平安在一旁笑得有些尴尬,想劝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小声在陆潇潇耳边咕哝:“这事也许真有误会……这位掌柜看起来不像啊…”

    陆潇潇冷声道:“有人来报,说亲眼见你昨日在后院埋东西。而你昨日才到,一上任便私藏银两?你可知,镇上王家才丢了一大批银子?”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王家丢了银子?”孙梦清惊讶地问,“但这和我们掌柜的有什么关系,可有证据?”

    “那人指证得明明白白,说是夜里,看见你们掌柜偷偷摸摸,在小院埋东西。”

    “荒唐!”慕凌风叫道,“空口白牙的,诬赖我们掌柜清白,谁这么说的,把他喊出来对峙!”

    林钰瑶面上依旧镇定,心里却早已叫苦不迭,昨夜有人看见她埋银子?顿时直冒冷汗,也就是说昨晚她挖土翻泥,后背竟一直有双眼睛默默盯着她?!

    看着不过昨日才相识的孙梦清和慕凌风两人这样维护自己,心下又有些复杂。

    此时周围食客听了个七七八八,渐渐明白掌柜的是惹上了官司。人群中便有几个眼尖心滑的,悄悄将碗一放,作势要溜,打算趁乱吃个白食。

    慕凌风眼疾手快,猛地追了出去:“哎!哎!这位客官,饭钱!”

    孙梦清道:“陆捕头,凡事要讲证据,抓贼抓赃,官差办案,也不能胡乱抓人。赵捕头,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孙姑娘你说得极是。”赵平安嘴上连连应着,脸上仍挂着那副不着调的笑容,眼角余光却悄悄打量林钰瑶。只见她虽站得笔直,神情镇定,可那眼神里却悄然掠过一丝忧色,让他心头微动。

    他笑呵呵地一摆手,道:“既然林掌柜光明磊落,那便大大方方地走一趟小院,若真是误会,定会还你清白。”

    “那说好了,要是无事,你们俩得给我们掌柜的赔礼道歉。“梦清说完,得意的看了钰瑶一眼,“掌柜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不是。”

    林钰瑶此时听的一头两个大,心想——说的很好,但是别说了。

    她刚想说什么阻止,只听陆潇潇冷哼了一声,”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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