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

    “石头哥!”

    王云韶站在病床旁,对着躺床的石匪怒目而视,眼睛里仿佛有一颗颗火星子滋溜溜往外冒。

    “嗯。”

    “你刚刚为什么踢我?你看,我头都摔起包了。”

    王云韶小手揉着额头,疼得龇牙,好看的一双细眉稍稍蹙起。

    “你压着我反射区了,我也没办法,条件反射。”

    石匪讪讪的一笑。

    ……

    “你觉得我信吗?”

    石匪缩头耸肩摊手,摆出个摇头苦笑的表情。

    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忽悠,狐疑的又盯着石匪看了好一会,云韶方才收回审视的目光。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千万别让我发现你是故意的,不然,哼哼!”

    说着,王云韶扬起纤手,握成拳头,示威般的在空气中对着石匪挥舞了几下。

    “哈哈!你应该要跟我放句狠话——小笼包那么大的拳头看到过没!”

    “你笑话我?”

    “没有。”

    “就有。”

    “真没有。”

    “我觉得你就是在笑话我!看看看,你的嘴角在动,是在抽筋吗?别想骗我我告诉你,你嘴角每次这样拉扯都是在憋笑!”

    “哎哟,我没,没笑话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

    听到石匪拙劣的解释,王云韶很明显没打算接受,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对石匪说。

    “你看我!”

    “看什么?”

    “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额,从前不知车慢?”

    “要死!不是接龙啊!”

    “咚”的一拳擂在石匪肩头,见到石匪龇牙咧嘴一副很疼的样子,王云韶才有些满意的坐直身子,敛容肃穆的正色道。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骗的小女孩了,我就站在你面前,请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你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你,这个女人,她美丽成熟,知性大方,蕙质兰心,她温柔睿智又钟灵毓秀……”

    见这是一副要背诵新华字典的趋势,石匪连忙摆了个篮球比赛里暂停的手势,拦住口若悬河的王云韶。

    “停停停停停!我眼睛又不是扫描仪,我看不出这么多东西啊,你叫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来看还差不多。”

    “哼哼!不错嘛,现在夸人都这么有水平了?”

    石匪满头雾水,心里暗暗腹诽,怎么就不错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夸你?

    皱了皱小鼻子,小云韶直接看破了一切,一抹满是心照不宣意味的诡秘笑容情不自禁在她娇嫩的双颊上绽放。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让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来看,才看得出本姑娘那么多优点,就是变着法子的在夸我。”

    “三十好几了,还自称姑娘,你好意思吗你?”

    “要你管?只要没结婚,就是姑娘,就算八十岁了也是姑娘,只不过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姑娘而已。”

    “行行行,你就是姑娘,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就搞不懂了,火眼金睛看怎么就是在夸你了?”

    琼鼻中轻哼出声,王云韶斜睨了一眼,那小眼神掌握一切,乾坤在手,哼哼,你就继续装。

    “火眼金睛是看破虚妄,直见本心的吧?”

    “嗯。”

    “那,火眼金睛能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吗?”

    王云韶斜着螓首,右手举拳,食指指天,指尖在自己螓首旁灵动的飞舞,俏生生的食指像个圆规那样绕着自己的小拳头圆心连连转了几圈,下巴微微扬起,一脸的你早已被我看穿,浑身盖不住的机灵劲四溢。

    石匪嘴巴微张,哑口无言。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连自我攻略都这么卷了?

    有气无力的应付道,“行行行,你是大聪明行了吧?”

    “不对,我是小机灵鬼,不是大聪明。”

    “行行行,机灵机灵,你机灵,全世界你最机灵。”

    王云韶听他终于心服口服,美美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石匪无奈摇摇头。

    “你说你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美女老总,怎么老是一副没长大的小女孩样儿?”

    “不是你说的吗?足够被爱的女人不会被要求长大,而且,我也只在你面前这样。”

    ……

    “大姐,我那是少年的骚情无处挥洒乱说的话,合着你还当公式定理记下了是吧?”

    “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说,我们都是刺猬,却想习惯抱团取暖;你说,猜心的人容易丢了自己……”

    “停停停停停!求别说!我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好二啊,羞耻感爆棚!”

    石匪捂脸,白衣飞扬的少年,怎么就写出这么些二到尬癌的字句的?

    王云韶看着石匪便秘般的表情,捂着小嘴一抽一抽的笑。

    “你好,请让一让!病人需要打针了。”

    一个小护士推着个小推车过来,推车上的医用不锈钢托盘里整齐的摆放着几个贴了标签的输液袋,一些针头针管和几个瓶瓶罐罐。

    王云韶凑过去看了看那些标签上的文字,眉头蹙成了小山峰。

    “石头哥,就只是打这些对你的病有用吗?”

    石匪安抚了一下听了这话而面有难色的小护士,“没事,我们聊我们的,你继续。”

    又转过头对王云韶说,“当然没用了,你听过葡萄糖能治疗癌症吗?不过治不了病,至少也死不了人,总不能住着院,一天天的什么针都不打吧?这玩意就跟脑白金似的,全无疗效,但好消化。”

    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嘿嘿嘿”的笑出声来。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大哥,你笑什么呢,癌症呢,这么开心的吗?”

    小护士也眼神怪怪的看了眼石匪,麻溜的扎好针,一刻都不带停的推着小车“噜噜噜”的离开病房,出门前,在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笑容满面的石匪。

    小护士今天的动作雷厉风行,手上动作比平常快多了。

    “瞧瞧你,把人家小护士都吓跑了!小心她报给医生,明天又给你拉个神经科的专家来会诊!”

    石匪无所谓的耸耸肩,“拉就拉呗!还有什么科的专家没来会诊过?能治早就治了。”

    重重的把身子摔在病床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乎一口气把心中的郁气全吐尽。

    石匪望向窗外,一动不动像个石雕,军区医院特护病房的窗户采光特别好,窗户玻璃都是一大整块的,也并没有像普通病房那样外面罩了层金属防护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王云韶看到的是一颗大大的香樟树,茂密的树冠旁屹立着一根路灯杆,路灯杆全身都是洁白的,只有脑门上的灯罩是天蓝色。

    此刻,正有一阵微风吹过,香樟树树叶微动,像一群不停逗闹的孩子,彼此摩肩擦踵,你追我赶,阳光在树叶间的缝隙里被他们揉成不同的零碎样子,只有路灯,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像慈爱的父亲,也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手执着戒尺的训导主任。

    “石头哥~”

    云韶悄悄的贴上来,声音夹得又细又长在石匪耳边吐气如兰。

    石匪只觉得耳廓上的寒毛根根竖起,浑身一哆嗦,白了云韶一眼没好气的说。

    “有事说事,别夹!”

    哼,死直男!

    心里暗暗腹诽,面上还是笑得灿若桃李。

    “你亲我一下。”

    “不亲。”

    我giao,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一亲芳泽,老娘都不为所动吗?

    心里一遍遍把石匪绑起来抽,皮鞭滴蜡,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

    “就亲一下嘛!外国人朋友见面都是亲亲打招呼的,你不是还活在大清吧?我跑来见你,才小半天就弄哭我好几回了,让你亲亲我安慰一下,这很合理吧?”

    又被缠了好一会,看着窗外发呆的心境被搅得静气全失,完全进行不下去了,没法了,石匪双手捧着云韶的小脑袋,在她额头轻轻的印了一口。

    “不是这里!”

    石匪又在云韶眼睛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是那里啦!不要眼睛,我要亲嘴,要接吻,要伸舌头……”

    “老子中午吃了蒜。”

    “我喜欢蒜香味。”

    “我是病人,不能把病气过给你。”

    “你这是封建迷信。”

    “老子吃了屎没漱口!”

    “真恶心,不过这个我真没吃过,我来看看你吃的什么味的。”

    抓住又想跑的石匪,云韶嘟起嘴不满的抗议,见石匪看过来,小嘴嘟得更高了,搂着他脖子就往他脸上撞。

    “我giao,你这是学了巴西柔术还是怎么的,女孩子要矜持点啊,哪有女孩子这么白给的!喂喂喂,你别欺负我这个病人啊!我跟你说,我就是怕弄伤你,不然我又是一脚……”

    动作忽然停下,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果然,刚才你就是故意踢我的,还骗人说是条件反射!”

    “读书人的事,那怎么能叫骗呢。”

    “你说假话,就是骗我。”

    “不能这么界定骗或者不骗呀。我说假话,如果对我有利,损害你,那就叫我骗你。如果不是损人利己,那就只是善意的隐瞒嘛!”

    “呸!说得好听!你就是不想亲我,只想亲那个抢人老公的女人!”

    “云韶,虽然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但我现在还是再跟你说一次,她没有抢,当年是我和你分开之后,我认识了她,也是在我和你结束之后,才和她才开始交往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结束了,分开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我没同意就结束了?反正在我这里,我们从来没有结束过。”

    “你亲口同意过的。”

    ……

    “可是那是气头上的话,怎么能作数?”

    摸了摸梗着脖子拧着头的云韶的头发,石匪也没说气话作不作数这事,而是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蛋蛋,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在一起的七年,你提过多少次分手,又都是为什么?”

    “哦。”

    “第一次,高三,你跟班里很多女生出去淋雨了,没有叫我;第二次,也是高三,你同桌那个叫小鱼儿的女的牵你的手,叫醒你;第三次,还是高三,有个皮肤很白胸很大的女生给你写信说要叫你哥哥,她很喜欢你脑门上头发的旋儿的形状……第七次,大一,没经过我的同意出现在我大学门口给我庆祝生日……第十三次,大一,KTV唱歌,在我的朋友面前说喜欢我……第二十五次,你在工地实习,说好电话响三声之前必须接,结果我连续打了83个电话你没接……第三十三次,跑去杨大嫂买灌汤包给我吃,买回来冷了……”

    云韶掰着手指头细数,越说越小声,偷偷的瞄了石匪一眼,见他满脸平静,无悲无喜,心下更是忐忑。

    “还有好多次,可是我记不起因为什么了,好像都是因为一些转头就会忘记的鸡毛蒜皮的事。石头哥,对不起,我那时候……”

    摆摆手止住了王云韶脱口而出的道歉,石匪发问。

    “那我提过几次分手,又是因为什么?”

    “你只提了一次,是因为,因为……”

    王云韶嗫嚅着,却说不出话。

    “你记得的,是吧?”

    “当然记得!是你第一年出外打工,答应给我买水果手机,结果你给你家里买电视冰箱了,给我只买了件羊绒衫,我生气把羊绒衫扔在地方就冲走了,你后来给我发个信息,说我们分手吧……”

    “我补充一下,其实我没答应给你买水果手机,是你要求我给你买。我告诉你,我出门打工前问我妈拿路费的时候就答应了她,过年回来要给她买电视和冰箱,她羡慕奶奶有电视和冰箱很久了,我先答应我妈的。钱不够,不够兼顾,我跟你说年后发了工资再买,你就找我闹,围绕着你妈重要还是我重要,以后跟你生活的是你妈还是我,谁帮你生儿育女,你生病了谁来照顾,现在还没结婚就不当回事了结婚之后变成黄脸婆了那岂不是要骑到你头上去……那段时间你就着这一系列命题天天追着我电话里吵,电话不接不行,闷不吭声不行,说得你不满意也不行……”

    “我认为分手这事,既然可以提出来,那自然就可以真的分手,不然又为什么要提呢?你说是吧?”

    “其实有些人不是这样的,比如说我,有时候气头上就容易把分手挂嘴上,但其实我没想过真要分手的。”

    王云韶试着给自己辩解。

    “嗯,我理解每个人对分手这件事的看法不一样,像我,不管之前你提了多少次分手,我都舍不得答应,我很难开口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在那之前,光想象说这两个字眼都会心痛得无法呼吸,但我既然真的说出口了,在开口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分手了。你要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你没同意我就可以单方面分手了,你可以理解为——我把你甩了。”

    王云韶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个大手狠狠地揪痛。

    “可是,你也不能一次机会都不给吧?法院判刑第一次都还从轻发落呢,没有一上来就判死刑的。”

    “说这些,我不是想讨论跟你以前的感情对错。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你,我们的男女之情止于我的放弃,与欢欢没有任何关系。你对她的敌意和仇视都太没道理,就算我不跟她在一起,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总之,不会是你。”

    石匪很认真的看着王云韶的眼睛说,他试图用很认真的态度给自己的话语加上一点说服力。

    "不,我不信,你明明就那么爱我,那么多年的感情,是说放下就能马上放下的吗?才跟我说了分手,不需要一点儿时间缓冲的吗?怎么可能无缝衔接立即就跟才认识的她在一起了?肯定是你们之前就勾搭了,一定是她背后使手段挖我墙角,把你勾引过去了。她跟你上床了对不对,她的的功夫一定很好吧,是不是还会用嘴帮你,就因为我一直不肯跟你做,你才会被她用身体诱惑走对不对,毕竟她那大灯真的很大很闪。"

    王云韶满面寒霜,眼睛里似有火焰跳跃,也有些口不择言。

    "王云韶,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石匪了,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信是吗?"

    听见石匪加大音量提高声调叫她的全名,王云韶浑身微微一抖,就莫名有些怯了,很想大声反驳却又有些不敢,只能低下头闷闷的不回话,贝齿很没骨气的一下又一下的轻咬下唇,虽然没有说反驳的话,可那不服却写满了一脸。

    看着王云韶这副受气包的样子,石匪心下不由暗暗喟叹一声,没有再说责怪她的话,转而道。

    "大姐!我叫你姐了行不行?我这都掐着指头数日子,眼看没几天好活了,咱们不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了,行不?事情过去了,就让它翻篇吧,谁也别耿耿于怀,谁是谁非都不去管它了,彼此放过吧,好吗?"

    "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吗?"

    王云韶目光灼灼的直视着石匪的双眼,眼睛里的不甘心和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石匪平静的目光与她对视,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过去了。"

    简短一句回答,语气虽然平和,其中表示肯定的含义却不因为调门不高而稍有减少。

    "你倒好,那么简单地说过去就过去了,可我总是过不去啊,这么多年了,我也尝试过交往过很多不同的对象,可是,那些人除了念着早点把女人拐去床上干那点破事,根本不像你以前那样会真正心疼和怜惜我。七年,说真的,我现在自己回想都觉得你能忍七年不碰我是一件多么不可想象的事。别说七年了,后面我遇见的那些人,连坚持七天的都少见,一说到结婚之后才可以搞瑟瑟,一个个立马转身就跑,跟见鬼似的,还有一个人居然骂我是活在大清的神经病,气死我了!”

    “嗨!别提了,那时候见识浅,上老鼻子当了。现在要哪个女的说让我追七年不可以碰她,我直接呼她脸上。”

    捏捏鼻子,聊这些糗事,石匪有点尴尬,有点被言爆了一脸的感觉,关键他还没证据证明自己被强了。

    以他们算是半个青梅竹马的关系,这种尺度的聊天只是寻常,要是提出来别聊这些了,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是啊!是我那时候不懂珍惜!对比起来,你当年简直纯爆了,说蹭蹭不进去,就真的只是过门不入,然后一直过门,过门,过门。”

    王云韶对石匪挑挑眉,摊开左手,右手一正一反的在左手掌心刷刷的撇来撇去,每说一声‘过门’就撇一下,然后翻转手掌,又撇回来,炒菜似的,指掌翻炒间互相摩挲发出“噗噗”的声音。

    见石匪难得的局促脸红模样,云韶耍得更起劲了。

    “小扣柴扉久不开,诶,真就搁那老老实实‘邦邦邦’一直敲。门就在那,都到门口了,门不开你就倒是推开它呀!左右两扇门一推,路就在那,哥哥倒是大胆的往里冲啊,没准只要你轻轻一推,往里一探,哦豁,□□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呢,妹妹夹道欢迎你哦。”

    石匪面皮发烫,这尼玛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古人要知道他们的诗被你这么糟践,怕是棺材盖都压不住要爬出来找你算账。”

    “嘻嘻,不怕,他们棺材盖压不住,哥哥压得住就行。”

    阳光下,女人笑得弯弯的眼睛,和微微露出的洁白贝齿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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