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谦知道,许诺白不是个执着的人,但一旦开始较劲,便谁也拗不过他。
“太子妃”这事显然不能从许诺白身上入手,解铃还须系铃人,许明谦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夏苒身上。
许诺白最近都在北京出差,夏苒下班后只能独自坐地铁回家。
最近又到了项目期,夏苒时常加班。
下楼时落地窗外披星戴月,大楼里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夏苒心情很差。
她坐电梯下楼,过了闸机往出走时路过星巴克。
在那里,夏苒被一个陌生男人叫住。
“夏苒小姐。”
夏苒。
小姐。
这不是《公主小妹》的台词吗?
夏苒一怔,循声望去。
叫住她的男子估摸三十岁,西服穿得笔挺,脸上是周到圆滑的标准笑容。
典型的精英人士。
夏苒冲他点点头,并未多言。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也没有向陌生男人表达友好的习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君纪集团董事长的秘书,姓刘。”刘秘书尽量表现得友好,“您这是刚下班?”
君纪集团。
董事长是许诺白他爸?
夏苒心中警铃大作。
她倒不是排斥见家长。
……好吧。
她是有点排斥见家长。
夏苒对许诺白是认真的,但是并不代表她想见到他爸妈。
谈恋爱本来是两个人的事,但要搅和进两大家子,夏苒想想就觉得麻烦得不行。
夏苒表情一僵,突然警惕起来,“你有事?”
“没什么大事,是董事长听说了您的事,也想见见您,就是认识认识,喝个咖啡聊两句,您看您时间方便吗?”
“我可以不方便吗?”她本能想拒绝。
“什么?”
夏苒挠挠头,含糊道,“没什么,在哪里,还麻烦您带路。”
夏苒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
边走边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这人真是许诺白他爸还是诈骗犯。
去会一会,如果不是,没准还能帮警察破案,金融大厦市中心人来人往,夏苒一向自诩智慧不凡,深信自己绝不会骗子骗,于是在见长辈的忐忑中又混进了不少英勇办案的正义感,一时间倒是忘了紧张。
金融大厦容纳了翰林大半精英人士,于是咖啡供不应求,这家星巴克的规模便格外大,场地开阔,座位散落,算是保障了些私密性。
落地窗旁,夏苒老远便看到了一个背头锃亮的老头。
许诺白他爸?
比起紧张,夏苒更多是质疑。
——要见她干嘛不通过许诺白,非要这样来她公司楼下堵她,预约也没有、招呼也不打、联系方式也不正规,当惯老总的人架子都很多,这点规矩能不懂?
夏苒对他的来意有些警惕。
刘秘书在靠近老板时加快了些脚步,先一步弯腰冲许明谦耳语几句,许明谦这才抬起头,也并未朝夏苒的方向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人来了。
在刘秘书的引荐下,夏苒先向许明谦打了个招呼,许明谦直到此刻才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仍旧没有太大的表情,只略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他点头的幅度如同肉眼看星星运动,很难发现移动距离,夏苒想。
夏苒径自拉开椅子坐下。
大概是捕捉到了对方并不是带着友好的动机,夏苒反而放松了些,看了眼面前已经点了不知多久的拿铁,而后目光上移,大大方方打量着许明谦。
标准的成功人士气质,有些厚重的气场,衣着外形打理的低调奢华,一身阿玛尼应季款外加上江诗丹顿手表,大佬套装集齐了。
夏苒带着一身班味,没心思寒暄,直接道:“伯父特地跑一趟,是找我有事?”
她的声音清脆,大大方方的直视许明谦,仿佛还没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这样的气定神闲令许明谦并不十分满意,于是开口不算客气,“我听说你在和许诺白谈恋爱?”
夏苒敛眉。
总感觉这剧情特别熟,是在哪听过来着?
“夏小姐可能对我们君纪并不够了解,但你的背景我已经调查的十分清楚,几代人入仕,但官职都并不高,勉强算是小康家庭,咬咬牙也能送你去新加坡镀个金,但是——”他喝了口咖啡,云淡风轻地开口,酝酿着他以为残忍却不得不说的话,“你和许诺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全家努力积攒许久的积蓄甚至不够做我们一个项目的备用金,或许现在你们两个认识时间不久感情正好,但是你知道男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你觉得这份深情能维持多久?”
“许诺白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事业上为他助力的女人,即便现在他不这样认为,那也只是因为君纪有我帮他,他的路还算顺利,如果有一天遇到坎坷,遇到危机,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找一个背景相当的女人共度一生?那么到那个时候,夏小姐你又当如何自处,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一个男人的深情又能值几个钱?”
夏苒看着这位家财万贯的长辈,突然怔住。
他一个男的。
在这跟她诋毁男的。
男人的叛徒?
“嗯,您说的有道理,”夏苒呆滞地附和,“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许明谦顿了顿,他没想到许诺白眼光这么差,千挑万选的女朋友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才说几句就把人说服了,本来以为要纠缠几个回合来着。
既然这样,他也算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你看上许诺白无非是他长得好还有钱,但是谁有钱都不如你自己有钱硬气,至于长相,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男的也比比皆是,你在娱乐圈讨生活,见过的帅哥想必不少。”
“……”
他到底要说什么。
看着夏苒呆滞的目光,显然是已经被他的格局震慑到,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总是正常的。
许明谦看了眼表,已经临近九点,他不想在浪费时间,于是直白道:“这是二十万支票,离开许诺白,这些全是你的。”
“……”
夏苒看着将支票推过来的那双手,青筋明显的纹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岁数这么大一老头。
还看霸道总裁爱上我?
夏苒环顾四周看了一全,为这荒唐的场景找实感,而后挠了挠头,颇有些一言难尽。
许明谦知道这样直白的收买并不好看,小姑娘或许还顾及着面子,于是也打算象征性的劝慰两句。
“您确定这二十万给我吗?”
“你也不用觉得难堪,其实——”
“我不是觉得难堪,我是觉得,”夏苒抿抿唇,斟酌着继续说,“您这钱也太好赚了,可不能让许诺白的其他女朋友知道,不然这钱能花到您破产。”
许明谦:?
“你说什么?”他蹙眉,“其他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夏苒惊讶,“就因为我上了热搜所以您以为只有我……嗯,那、没事,这钱我收了,我现在就回去收东西,明早回江宁,绝不让您白花钱,放心,我人品不错的。”
说罢,拿起支票便要离开。
留许明谦呆坐在原地,对着刚刚得知的噩耗重新规划路线。
已经走出老远,夏苒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于是隔着旋转门,悄悄拍了张许明谦的照片,这才转身往出走。
夏苒拿着支票扇了扇风。
二十万在手,坐什么地铁,打车!
出租车上,夏苒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愈发觉得滑稽,她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君纪董事长,这几十年前的劝退灰姑娘剧情怎么还能上演,棒打鸳鸯的手段太滞后了吧。
到家后她给许诺白打了个电话。
那头并未接起,想来是在忙。
夏苒将手机放在一旁便进了浴室洗漱。
洗澡结束已经是五十分钟后的事。
许诺白已经打来了电话,她没接到。
她打通视频放在洗手台上,一边护肤一边等许诺白接听。
电话很快被接起,看模样许诺白也刚洗过澡,发尾微湿,深蓝色的浴袍裹在身上,整个人慵懒淡然。
“想我了?”
他勾唇,声音愉悦。
夏苒听着他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说出来,夏总给你买。”
“礼物?”许诺白挑眉,“有想要的,但不用买,你就能给。”
夏苒翻了个白眼,“必须要买的,我就想花钱。”
“为什么?你中彩票了?”
“差不多,”夏苒最后涂好护手霜,拿起手机往卧室走,“我今天得到二十万支票,手里没拿过这么多钱,很想感受一下挥霍无度的滋味。”
“?”
许诺白看着她惊奇地笑,“你哪来的二十万支票,是不是累昏头了?”
夏苒高深莫测,在包里抽出支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得意,“怎么样?你看是不是真的?”
这下许诺白不笑了,“你哪来的?”
“你爸给我的,”夏苒神秘兮兮,“但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你爸爸,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没敢打草惊蛇,他就说给我二十万让我离开你,我想不要白不要,然后我就拿回来了。”
“……”
许诺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答应他要离开我了?”
“对啊,那不答应的话他能给我钱吗?”夏苒理所当然,仿佛许诺白问了句废话,“而且我告诉他,你不止我一个女朋友,让他多准备点钱挨个劝退。”
“……”
好啊,他出个差,正牌女友即将为钱离开,还凭空冒出来一堆不知道在哪的其他女友。
许诺白简直快要气笑了。
“这钱算是你帮我挣得,说吧,想要什么,我可以买给你!”
“什么都不想要,”许诺白懒倦地靠在床上,逆光使他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表情,“有点累了,不说了,挂了。”
“啊?”夏苒还要说什么,那头却突然挂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呆楞几秒,随即大怒。
没事吧!
还敢挂电话?
她又没有真的要离开他,不爽什么?
反倒是她拿到钱第一时间打算给他买礼物,这多够意思,一点都不领情?
男人心,海底针。
真矫情!
夏苒也气得不轻,挂了电话后再没和许诺白说过一句话。
但睡得却不好。
虽然知道时间不早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两句许诺白,骂着骂着又想起两个人谈恋爱的一些小事,想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又弯了唇角,然后理智再劝自己现在生气,先挂电话的能是什么好男人。
这么想着。
夏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做了个格外羞耻的梦。
梦中的许诺白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对着她又亲又啃,衣服也眨眼被他抽走。
夏苒觉得呼吸不过来,本能地想要将人推开。
挣扎着,梦境里虚拟的人竟然有了实感。
然后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想离开我,做梦吧你!”
夏苒被这突如其来的低吟吓得彻底清醒。
待看清身上的人后稍稍松了口气,“许”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堵了个严实。
之后。
是长久的、真实的、羞耻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