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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娃大作战八

    容身的地方有个陌生人,赵元青也觉得不自在,所以她大部分每天都在外面乱转,顺手帮帮忙,或者打听消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

    次日夜晚上班,领了新制服,负责站在门口,并不是大门,而是屋子的门口。

    那间房门叫紫茉莉。走廊铺着厚而吸音的地毯,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和淡淡的酒精味,灯光昏暗暧昧。她的岗位就在这扇厚重的、镶嵌着暗色玻璃的木门旁边。

    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像工蚁般进进出出,动作迅捷而无声。很快,两三位衣着考究的客人被引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和倨傲。领头的服务生西蒙朝赵元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按之前教过的90°鞠躬,最好再配上点俏皮话,这样能捞点小费。

    赵元青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只能闷不吭声地鞠躬。

    她站得笔直,像根钉子一样钉在地毯上。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走廊的装饰带着一种刻意的奢华,但细节处透着陈旧和敷衍。来往的服务生都步履匆匆,表情麻木。偶尔有客人经过,多是些穿着考究、神态倨傲的男男女女,目光掠过她时,带着一种看背景板似的漠然。

    一群漂亮的女人来了,很快,一群英俊的男人也来了,他们穿的像包装精美的蛋糕,温驯而顺从地进进出出。

    深色的木门很快关闭。

    她知道这样的地方,也见过这样的地方,总有这样的地方。

    世道不好,世道好,都有这样的地方,人为了活下去,或者为了家人活下去,就会选择出卖自己,有的人则是耽于享乐,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总有人去这样的地方。

    搞不清楚,书上总是义正辞严地说:它们不应该存在。它们是不道德的,是文明的耻辱。

    可它们偏偏一直都在。

    像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它们甚至被文人骚客描摹进诗篇画卷,成为某种病态灵感的来源或者值得吹捧的逸闻;

    它们见证着历史的更迭,甚至王侯将相的密谋有时就在这样的房间里敲定;

    它们更是滋养着最阴暗的罪恶,权钱交易、人口.贩卖、暴力与屈辱的温床……它们复杂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腐臭与甜香的泥潭。

    而她,此刻就站在泥沼的边缘,穿着这身可笑的制服,扮演一个用来像客人们展示证明自己身份的花瓶。

    很久违地,她又产生了困惑。一种冰冷的、抽离的困惑,并非源于道德的愤怒或悲悯的刺痛,她的困惑,更接近于一个观察者面对系统运行中的吊诡处而产生的困惑。

    她并非人,但为什么呢?是存在即合理吗?

    可如果把这句话放在这样的世界里,这个合理显得鸵鸟意味十足,过于自欺欺人。

    她当然可以把整个梦幻岛,甚至索伦撒的白墙全部打破,让人们以为是一种神罚,可那些深谙人性弱点、权力规则和欲望驱动的有心人,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以惊人的速度涌入这片权力的真空。他们会用更精巧的谎言,更严密的控制,更高效的剥削机器,迅速在废墟上建立起新的索伦撒。即使摧毁旧制度,新统治者仍会复刻这些。

    新的白墙会以更坚固、更伪善的姿态拔地而起,埋的是更多的骨头,新的天堂笼会在更隐秘、更奢华的角落重新开门营业,这样的人,这样的男男女女,总会有的。

    旧的符号被抹去,新的枷锁被锻造,压迫的本质从未改变,只是换上了一套更合时宜、更具欺骗性的皮肤,她不想用更多的资源和更多生命来填补她的怒火。

    贪婪、恐惧、支配欲、以及利用他人痛苦牟利的本能是无法与人切割的。

    人很厉害。人类在抱团后构建规则、利用规则、钻营规则、扭曲规则、以及在规则夹缝中求生或作恶方面,展现出了令她都感到棘手甚至……敬畏的复杂性和韧性。

    他们的情感可以炽热如熔岩,也可以冰冷如冰山;他们的道德感可以崇高如星辰,也可以卑劣如蛆虫;他们的智慧可以建造通天塔,也可以编织最精密天堂笼。他们为了生存和欲望所迸发出的创造力、适应力、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狡黠与残忍,构成了一个庞大、混沌、自我迭代、且几乎无法用单一逻辑解析的系统。

    如果要瓦解它们,她只能先加入他们。

    只凭暴力是没有办法让人屈服的,只能驯化,但人是无法驯化的,可能会有一两个,两三个,甚至很多……

    然而,总有人是无法驯化,无法屈服的。

    那些人才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璀璨的星辰,他们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真正璀璨的星辰,用生命和信念划破黑暗,照亮了文明前行的幽暗路径,证明了人性中那无法被彻底磨灭的、追求自由与尊严的崇高可能性。

    总有人前仆后继,成为为众人抱薪者。

    赵元青的眼睛开始发直,她喊出小瓜。

    “为什么给我排这个副本?”

    小瓜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愁:“我错了,这是新类型的副本,没什么生命危险,我……我觉得你很擅长。可你的进度是最差的。你连孩子都还没有。”

    “我觉得……这个副本就是希望让你们证明,孩子的资质不重要的,只要好好培养,都是好孩子。”

    “做阅读理解呐?你这样想也不对,孩子和孩子其实不一样,有的小孩一出生就挺坏的。”哪怕虎子和阿宁母女都不一样,她带阿宁时她大概两三岁多,阿宁小的时候可傲慢霸道了,拿锤子阿姨当仆人。

    虎子则稍微内敛大方一些。她还认识一对双胞胎,当弟弟的狡猾奸诈,哥哥反而很好骗。

    从父母的角度来看,也不是人人都能养到报恩孩子。

    唉,反正她也搞不明白,总觉得长久地养孩子也算是一种人和人的博弈,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博弈,反正她养阿宁的时候,需要不断地通过压制阿宁让她听话,总觉得如果软弱,小孩子也会瞧不起大人。

    “那……那现在怎么办?你还没有孩子。”小瓜语气焦急。

    “孩子不重要吧?依照这里的情况,如果以后我有很多信用点,只要我上街喊一声,没有血缘的孩子会很多,甚至有很多巴巴地来争当我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哈。虽然我有点刻板印象,但我真心觉得……男人们,特别是聪明而利己的男人们很能豁得出去的要好处的,什么认贼作父啊,比如儿皇帝。好啦,我也没有说不好的意思。我很喜欢人类建立的规则,这对我来说有点像……障碍赛。让我来试试。”

    “唔……首先得祛除我身上的性属性。其次……其次需要事件,需要冲突。”

    快乐城很安全,在这里食物不重要,营养剂太便宜了,这套制度真是天才,安全和基础的食物满足,娱乐被放大化,人不会因为挨饿或者恐惧闹事,思想也被廉价的娱乐麻痹。

    它甚至还精准地拿捏了人性的弱点。将所有的上升通道、所有的尊严和未来可能,都捆绑在孩子身上。通过基因优化、索伦撒积分这些概念,将社会的结构性压迫巧妙地转化为个体的责任和投资行为。

    还保证了出生率。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是胜男说的,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赌.狗一直输,只要一个六十分以上的孩子,就能获得可以挥霍的信用点。

    赵元青反复琢磨到天大亮,下班后交还制服,领取信用点,顺道给西蒙包她买的烟草,婉拒他去喝酒打牌的要求后,回到小屋中。

    她精力很充沛,只要有事做可以一直不睡觉,实在没趣才闭眼养神,回家后先摘了些叶子占卜,看看她要做的事燕椿和会不会生气。

    要是他会生气,她就老老实实去养孩子。

    这也是和西蒙打听过才知道的,每天凌晨的时候,去那些基因培育的霓虹灯下面的箱子中,可以捡到孩子。

    大多是被遗弃的,天亮时,会有工作人员来专门收取孩子统一放入福利机构,长成少年少女时放归快乐城。

    以前有一些人会抱着捡漏的心态去挑选孩子,但现在大多不会了,那些箱子附近甚至不会站着人,有的人觉得晦气。

    怕离得近了,自己的孩子基因不好。

    不过还行,占卜结果挺好,他不生气。

    她顺手把番茄叶子洗净撕碎。

    天堂鸟的工作给了她一个观察梦幻岛核心地带的窗口,但站在门口当人形装饰品,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野猫俱乐部是个起点,但可能会带来药物控制以及变量。

    药物控制倒也无所谓,但吃不吃都很麻烦。

    她只剩两个选择,房间里躺着的阿尔文,还有她的三个同伴。

    切好叶子,她开始和面。动作麻利,带着一种底层生活磨砺出的利落。水和面粉混合,揉捏成团。就在这时,她听到里间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把揉好的面团盖上湿布醒着,她走到里间门口,敲了敲门板,等里面的男人传来微弱地“请进”声音时,推门进去。

    “阿尔文,我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你需要的信用点,你有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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