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难得有个艳阳天。
夏尔懒懒的抿了口红茶,“我看今天,她是不会来了。”
今日是开场舞会,不是很重要的场合,薛静晤又因为前晚的事情烦得很,估计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些凡人了。
塞巴斯摸了摸怀中的白猫,猫儿甩了甩尾巴,发出微不可察的虎啸。
夏尔瞥了一眼猫儿,“你居然还没有还回去?”
塞巴斯恭敬道:“见到薛小姐就会还了。”
夏尔:“……”你就是想撸猫吧!
“薛静晤这个人,你怎么看?”他放下手中茶杯,“如实说,不必粉饰。”
塞巴斯摸了摸猫耳朵,“作为神明,身上的人气似乎过于繁重了。”
比如她会嗜睡,很任性,爱奢华,好享受。
“人欲过重吗?”夏尔蹙眉,“我虽然对神的观察力不如你,但这些日子见到的东方神,都是如此啊。”
就连西方神魔,也是很有人欲的。
塞巴斯摇头,“少爷有所不知,东界神明体系较为复杂,他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东方古神,例如孟婆之流,他们与西界神明相同,起源与人类息息相关,所以人欲很重;
而另一类,是先启神明,这一类神明起源于自然万物,包罗万象,没有人欲,风采独特。”
夏尔蹙眉,“你的意思是,薛静晤属于先启神明,却同东方古神一样,人欲过重?”
“少爷英明。”
夏尔轻笑起来,出言毒舌,“嗯,有些杂种的意味啊。”
“是吗?”
熟悉的女声传来,夏尔被惊了一下,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他立即闪身起立,目光触到薛静晤的眼,心虚的咳了一声,聪明的转移话题,“塞巴斯,收拾干净!”
薛静晤翻了个白眼,转到座位前面落座,她今日穿的颇为惹眼,大红的广袖流光锦裙,光源扫过之处,如斑斓流水,张扬又华贵。
葬仪屋为她递上一杯茶,薛静晤哼笑一声,“我这个杂种人欲重,不爱这些优雅之物,给我上酒。”
葬仪屋瞥了眼夏尔,眼中雾气深重,意味不明。
转身倒了杯酒,为薛静晤递上。
拿过酒杯,薛静晤一双眼锁在夏尔身上,抬手一饮而尽。
夏尔撇头躲避目光,最后到底还是扛不住,“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酒杯被放下,薛静晤轻抿唇角的酒渍,葡萄酒陌生的味道唇齿留香,她蹙眉,不是很喜欢。
夏尔看她蹙眉,以为她不满自己,又开口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薛静晤终于嗤笑起来,“小子,骂我的人多着呢,你这算什么呀。”
她起身,却被走过来的人截住脚步,“美丽的女士,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男人行了一个深深的宫廷礼,做为他对薛静晤容貌的最高赞誉。
薛静晤对忽然冒出来的人有些疑惑,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上前一步的夏尔抢先,“多尔伊特子爵,这是利兹最尊贵的客人,我劝你滚远点,不要来招惹。”
能让夏尔如此态度,看来这人是个麻烦了。
薛静晤静静判断完,回头看向塞巴斯。
塞巴斯有些意外她回头看自己,耳边擦过几道微风,‘这人是个麻烦?’
是传音入秘。
塞巴斯点点头,这个多尔伊特子爵,的确是个麻烦。
不过——他默默转头看向葬仪屋,将薛静晤的目光引过去。
关于这位多尔伊特子爵,葬仪屋绝对知道的比他们多。
薛静晤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对葬仪屋挑了挑眉,无声问询。
他们的传音,他应该听到了。
葬仪屋啧了一声,先前不过是觉得这子爵好玩,逗了逗他,至于他们之间密谋了什么活死人之间的事情……
他不是很想说给薛静晤听。
薛静晤看出他的支吾,倒是提起了兴趣,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松弛的死神大人如此?
她转过身,出手点了点夏尔,摇摇头。
夏尔不可置信的瞪眼,然后看了看葬仪屋,见他不打算管,翻了个白眼,带着塞巴斯退后看热闹了。
沾上这个神经病,还能有好?
哪怕是薛静晤,也大概率会被恶心够呛。
薛静晤上前,“不知道子爵想要跳什么舞?”
子爵伸手邀请,“小姐貌美,跳什么都会艳冠群芳。”
薛静晤有些牙酸,搭上他手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是资本原始积累的血债,他家族所有的罪孽。
人类特有之物,东界受佛家影响,一般称之为——业障。
她心底冷笑一声,业障嘛,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但如这位如此壮观的,还真是活久见。
不过这个子爵……倒是上好的晚餐啊。
她拾阶而下,还没等走到舞池中央,就被他迫不及待的搂住腰,业障恶心的味道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掰。
惨叫声划破夜空,打断优雅的华尔兹。
薛静晤的出手慢了一步,她转身看着葬仪屋,没什么诚意的提醒,“轻点,到底是凡人。”
葬仪屋松了手,如同甩垃圾一样甩开子爵,对她行了个宫廷礼,“遵命,我的主人。”
动静太大,二层的利兹自然被惊动,看到是薛静晤和子爵,连淑女的仪态都顾不得了,从二楼一跃而下,对着子爵就是一脚。
薛静晤:“……”利兹这速度和力量,绝了。
*
午夜时分。
当铺的梅林,月光正好。
葬仪屋捏着法诀阔开空间,才窥见月光一角,就被挡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不是很在意的加重了神力,终于成功进入其中。
没走几步,就被扑面的酒香晃了神。
不同于西界的水果酒,这种东界的佳酿,他真是久违了。
循着酒香向里走,就听到忽大忽小的惨叫声,他快走了几步,就见到被绑在树上的子爵。
他颇有些衣衫不整,伤痕累累。
葬仪屋顿了顿,然后狂笑起来,子爵这个人,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他惊喜。
“葬仪屋救我!”子爵鼻涕眼泪齐飞,但还是不忘抓住机会,“救我!我……我还有好多笑话没讲呢……”
“你们果然很熟嘛~”
薛静晤的声音有些飘渺,他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巨大树藤编织的秋千上,站着他熟悉的人。
她周身是残花零落,衣裙的飘带随着她荡秋千的动作翩翩起舞,月光与她近在咫尺,仿若下一秒就化成真仙人,羽化而去。
子爵瞬间睁大了眼睛,什么危险都抛到爪洼国去了,只是叹道:“美人啊,美人。”
“嘘~”
随着这一声,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葬仪屋收回施术的手,眨眼间已到了薛静晤面前,果然嗅到了浓浓的酒气。
薛静晤显然愣了愣,却也只是愣了愣而已,过多的美酒让她的棱角弱下来,眼底满是朦胧的雾气。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薛静晤几乎是下意识的,低下头蹭了蹭。
他终于轻笑起来,一手环住她,一手拔掉她发间唯一的玉兰簪。
三千青丝随着他的动作一倾而下,如同她的万千愁绪。
秋千发出轻微的呻.吟,然后渐渐放松下来,直到停下。
她挣扎到一旁,脱离了他的怀抱,才有些不解的问道:“干嘛散我的头发?”
“这东西太尖利了。”他收起玉兰簪,“小生担心会伤到您。”
毕竟一个醉鬼能做出点什么,都不是很奇怪。
她笑起来,醺醉的样子终于全露出来,“不是还有你吗?”
他出手为她整理长发,百依百顺,“是,小生在的。”
抬头望了望月光,又低头看一看脚下,此处的景色变化全凭薛静晤的心境,此时的脚下,一半竟是万丈悬崖。
她今晚的心情,糟糕的狰狞。
落到树下,葬仪屋向她伸出手,“来。”
薛静晤已经醉眼婆娑,但也知道他是叫她下了秋千。
歪头思考该怎么运气,却觉得头疼,索性闭上眼松了树藤,反身一躺,不管不顾的将自己跌下去。
底下的人没有让她失望,果然稳稳的接住了她。
“其实那小恶魔说的没错。”
薛静晤窝在他怀中,慢慢睁开眼,“我是个杂种。”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不远处的子爵身上的业障瞬间凝聚,源源不断的向着她而来,最后化为她的力量。
“这是我今晚的晚餐。”她蹙眉,感到几分难以下咽,却还是逼迫自己咽下去。
收回手,她终于有些委屈,“哪有先启神明,会用这么不体面的方法强大的。很脏啊,很脏啊……”
泪水滑落,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倾诉,“我是用古神的方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我就是杂……”
风过,周围静谧的可怕——他忽然倾身吻住她,让后半句话化为清风。
薛静晤连挣扎都没有,就渐渐放松下来,最后终于睡着了。
葬仪屋抬头,抿唇回味了一下,她的唇果然是火热的。
怪不得会觉得自己的唇凉薄。
向前走了一步,周围的景物翻天覆地变化着,最后他们回到了那间客房。
他将她放到床上,动作轻柔。
“葬仪屋,你是这女子什么人?”多尔伊特子爵从角落中爬起来,居然还在坚持八卦。
葬仪屋转头,笑起来,“啊,大概是——她当铺的男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