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穗啃着盘子里的里脊,眼神却偷看着对面拿着手机回复信息的林北橙,他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
几分钟后林北橙抬眼看到禾穗,自然地抽出纸巾替她擦拭嘴角,“好吃么?”
禾穗点点头,“你刚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工作上的事吗?是不是很忙,要不然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等会就回去。”
林北橙抬起的手顿住,随即又摸了摸她的头,“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相处。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明天带你去玩。”
禾穗低下头逃避他的视线,“我不想出去玩,我想回去工作。”
林北橙笑意凝住,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助,“我病还没好全,一个人在家很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禾穗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但瞧他面色又略显苍白,她建议:“不如你请个护工来找看你几天?”
林北橙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在上面轻柔地点了下两,面上满是失落,眼眸水润地盯着她,“我就那么不重要吗?你要这样想尽办法抛下我?”
禾穗被他盯得心头一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那说好了就几天而已,几天后我必须得回去工作了。”
林北橙手臂紧紧环绕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他微侧过头与她讲话,湿润的气息从她耳旁传来,痒得她心头直颤。
“知道了,穗穗是要努力工作升职的人。”末了他又问:“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
擅自给我请了好几天假的人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
“是我不好,既然穗穗不想出去玩,为了补偿你我明天给你做大餐好吗?”
禾穗想拒绝,但一想到他的手艺又有些舍不得,既然上不了班那不如趁此享受一下,难得林北橙不使唤她还给她做饭。
她尽量做出犹豫的神色和语气,“那好吧...”
林北橙笑了笑,抱紧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晚上睡觉时禾穗又为难了,一想到在从前住的客房里和林北橙接吻,她现在看到那间屋子就有些不自在。林北橙给她准备的另一间屋子她更是不想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现在算是他的什么要住进那间他准备的房子,宠物吗?
或许以前她还能骗骗自己没事的,他们是兄妹啊。但现在她很清醒地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兄妹,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又碰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邻居。
禾穗思忖半天 ,往另外一件客房走去。
“去干嘛?”
林北橙叫住她。
“住三楼那间客房。”
“我给你准备的客房有哪里不好吗?”
他语气瞬间委屈了下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
她不知如何开口。
林北橙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狡黠地眨了眨眼,“穗穗是想和我一起住么?那好吧,我同意了。”
“……”
你同意个屁。
他径直拉着禾穗往房间走,禾穗看见熟悉的装潢后知后觉开始挣扎。
“我去客房住就好了,你别拉我。”
林北橙始终笑着:“我家里就是你的家,住自己家的房间有什么不行的?”
“......”关键是她不想去啊。
他突然停了下来,“穗穗在担心什么?你很讨厌这里、讨厌我吗?”
林北橙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原本透亮的眸子瞬间雾气蒙蒙。
禾穗避开他的视线,手指轻微蠕动着想要从他的手掌中钻出,心头却是一股酸涩。
她怎么敢讨厌他,她怎么才能讨厌他?
手下传来一股力,彻底握住她的整只手,“我什么也不会做,你就睡在那边的床上,我会在旁边守着你。别怕,别把我拒之门外,好吗?”
禾穗没有回答,也没有抗拒,任凭他拉着走进房间。
正如他所说的,禾穗睡在床上,林北橙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
她有些不自在,试着想抽回手却抽不动。
“你去睡吧,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
“是你的心太乱了。”
“什么?”
“是你的心太吵了。你闭上眼,别想、别说话,听清心底的话,我不信那里没有我的声音。”
禾穗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抽手转身不愿面对,“你说什么呢,快去睡吧。”
“禾穗,”他难得直呼她的全名,“你真的要这样轻易的放弃我吗?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愿意面对,为什么不愿意看看我?”
禾穗拽紧被子,盖住一部分脸,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林北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了她的脸好一会儿,最后只是轻叹一口气说:“好好睡吧,晚安。”
禾穗始终紧闭双眼,听到房间似乎再无声响后她才睁开眼。
房间里漆黑,屋外有几束月光洒到洁白的地砖,晃得她睡不着。于是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恍惚间突然想到刚到林北橙家里的那个晚上。
那时她刚被母亲抛下,失去奶奶,父亲整日酗酒也有些精神失常。被村委会一致决定寄养在林奶奶家的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底不禁浮现一丝宽慰。
幸好是他家,还好是他。
可刚见面时,林北橙却是一幅陌生的模样,看向她的目光也满是冷漠,这让原本有了一丝心理安慰的她感到害怕。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讨厌我吗,因为我分走了林奶奶的关心?
小小的禾穗想不明白,分明三天前救出她的人是他啊,他那时坚定的目光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可为什么只是过了三天他就对她这般冷漠。
禾穗藏在林奶奶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她不会知道林北橙此时正看着她腿上的伤痕,心里暗自生气:都怪我当时非要把她送回家,都怪我没及时听见她的呼救,都怪我......
林奶奶并没注意到两个小家伙异样的情绪,她把禾穗牵到林北橙面前,“橙子,这是小穗,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
禾穗抬眼怯怯地看他,却见林北橙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他果然讨厌我了。
次日,禾穗是被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吵醒的。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昨夜林北橙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她不愿去想也不愿去思考,于是她就那样直直盯着吊灯,直到凌晨四点多天终于出现鱼肚白时才渐渐有了睡意。
此时应该才早上九点半,她还没睡醒。
可楼下的声响似乎并没打算放过她,持续在耳边叮当响,她塞住耳朵无果后一脸怒气地掀开被子“噌噌噌”跑去楼下。
看清眼前人的装束后她愣了一愣,“你......”
林北橙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半开,腰上还围着个围裙,低头掌勺时额发微微下滑遮住眉眼。
他抬眼冲着禾穗笑,“愣着干嘛,过来帮我扶下眼镜。”
“做饭你戴眼镜干嘛?还穿个白衬衫也不怕弄脏衣服。”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自觉地过去替他扶眼镜了。
“你做什么呢,大清早吵死人了。”
林北橙挥动手中木勺,“你去餐桌那边等着,一会儿吃早饭。”
禾穗看了眼锅里的煎饼,煎得金黄微焦,是最完美的模样。她“哦”了一声,乖乖走到餐桌边坐下。
她望向那边专心盛饭的人,也不知道他今早犯什么病,居然起这么早,还给做这么大一桌中式早餐。她记得他从前都喜欢吃西式早饭的,禾穗吃不惯,偶尔想吃中式早餐还得把他哄高兴了才行。
林北橙端着最后一道小米粥上桌,“你胃不好,以后就喝小米粥吧。”
她倒是想,不过她的生活中没有早饭这个概念。
接过他手中的碗时,她无意撇到他手背上一处红肿。
是被烫到了吗?
她看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
他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需要她来关心?
她选择闭口不提。
林北橙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寻求夸奖,只是偶尔给她夹了几个小笼包和煎饼,“你在这房子里应该待腻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画展逛逛。”
“去画展做什么?”
“我开画展这么久以来你还没亲眼见过吧?你不是一直想看画展吗?”
禾穗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她低头不看他,“我在网上见过。”
对面沉默一秒,“没关系,那就不去了,你有什么地方想去?”
禾穗突然起身,凳子划过地面带起一阵刺耳声响。
林北橙一愣。
她径直上楼,两分钟后又提着药箱下来。
禾穗一把拉过林北橙的左手,拿出烫伤药膏平涂在上面。
“你几岁,烫伤还不知道自己处理?”
林北橙轻柔抽出手,“不过是被油溅到一点而已,没事的。”
禾穗再次抓住他的手,语气中带着愠怒:“别动!”
她专心擦着药膏,林北橙垂眸目光全数落在她身上,眸子黑如深渊,似乎要把她的一切都框进眼里。
禾穗收好药箱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又恢复先前的温润,浅浅地看着她。
“去画展吧。”
“嗯?”
禾穗提着药箱上楼,“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画展么?那走吧。”
林北橙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勾起唇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