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薛知意不困了,她没摸清楚关越笑得那样开心的缘由,自己应当不如项非月家里条件好,给他开的薪水不会高。

    纯纯热爱教育事业吗?

    薛知意难得觉得自己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从哪学的这门手艺。

    关越沉默一瞬,“故人。”

    他的神色笼上一层淡淡的阴翳。玉人不再,冒出头的蚌珠重回了水底。

    薛知意也沉默。

    完了,怎么揭人伤疤了。

    这下该说什么好。

    她内心纠结万分,关越自顾自开口,“是位很好很好的人。”

    他说,“我自幼离家,受其颇多照顾。”

    话至此,似乎不欲再多言。

    想想也是,他们现在也还算不上多熟。

    薛知意本该觉得自然,但见过那样的光彩,又隐隐有些不甘。

    她在他不远坐下,看着明灭篝火,说,“我爹也会折那样的花。”

    略去厨子相关的部分不提,“他是手艺人,平时就爱做些小东西,给我做了木雕的长寿面,小小一个,可以挂在腰间。我带出门,颇受附近小孩追捧。”

    真实版本是生日蛋糕,考虑到这里或许没有,薛知意改成了字面意思也能听出来含义的长寿面。

    她说。

    “其实我特别得意,但是不知道怎么同他讲,好像天生开不了口。”

    “我母亲不擅长精细活,只会教我念书,教我去学成语,让我特地去父亲面前去背鬼斧神工和巧夺天工的区别,夸他手艺好,连老天爷也比不过。”

    薛知意眼睫低垂,难得露出一点平淡的、细微的、恍若云雾般朦胧的笑。

    这是她自己的故事,她自己的回忆。无伤薛蘅身份,是可以吐露的真心。

    薛知意又想到那个夏夜,那个“吱呀呀”叫着的风扇,那灼热的风。

    关越静静听她讲。

    “……只是世事无常,故人不再,我的木雕也丢失在天长地久中。”

    寒月高悬,云雾聚散,映得她面庞忽明忽暗,明灭此间万语千言。

    薛知意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局促。

    她很少与人这般分享自己私事,会不会对方觉得她意识过剩,只是自说自话?

    关越看着她有点无措似的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对他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关越摇了摇头,“无妨,我再赏一段月亮。”

    见关越扎根守门信念,薛知意后知后觉明了他是在替众人守夜。既如此,她也只好暂时打消熬夜补课的念头。

    转身欲走,身后传来关越声音:“易姑娘。”

    薛知意回头看,只见玉面男子重新又挂上笑容,“你或许还得精进一番成语修养,方才‘天长地久’一词用错了。”

    “……”

    无语。

    薛知意表情平平。

    她只是偶尔会灵机一动,想借此表达一点幽默感。

    看来这招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

    她朝关越摆了摆手,示意勿要多言,回到稻草堆旁。

    再往门边看去,男子依然挺直脊背,只是侧脸看向屋外天际,似在追寻些什么。

    …

    薛知意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顾渊收拾好了东西,正局促坐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叫她们,大概是顾虑她在。

    把项非月叫醒,两个人收拾完毕,关越也从外面进来了。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脚程快一点,傍晚便能进城。”

    他和薛知意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

    一行人出了门,寒风料峭,薛知意躲在队伍最后打了个哆嗦。

    关越似早有所料,递来外衣,熟悉的场景再现,这会薛知意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接过,穿上了。

    在薛知意路引的帮助下,几人很快明确方向,向洛城出发。

    项非月话变少,不再拉着薛知意唠闲嗑,径直前行,只是额外将她护在身侧,避免寒风直吹。

    真是靠谱的好妹妹。

    薛知意在路上抽空确认今天的任务:

    【收集三种食材:0/3】

    奖励:铜板少许

    【制作一道新菜品:0/1】

    奖励:铜板少许

    【获得好评】

    奖励:十二个时辰游戏时间

    不难,她已轻车熟路。

    几人脚程不慢,日上三竿,周围群山渐渐矮了,已经能看见远处城墙的影子。从远及近迎面行来一辆驴车,载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

    中年人单手按住小孩肩膀,行色匆匆,似乎着急逃离什么,小孩却死命回头看,挣扎着要脱离男人的桎梏、往车下跳。

    “你爷爷的,别动了!”中年人骂,伸手就欲给他一巴掌。

    “站住。”

    顾渊径直上前,拦下。

    驴车紧急一刹,停住了,中年人怒目圆瞪,骂顾渊:“不长眼啊,跑到你爷爷车前面来,撞了踩了我可不赔。”

    顾渊扬下巴,点点小孩,“怎么回事?贩卖幼童可是大罪。”他手里松松捏着昨日削的木签,但核心已收紧,随时准备发力拿下。

    “关你什么事,这小破孩,谁稀罕卖。”中年人朝他啐了一口,被顾渊灵巧闪过。似乎不解气,男人手上又对小孩使了点劲,按得他哀哀叫唤。

    却见一根木签从三人中间向他飞去,扎在木板车缝隙中,“劝您再多想想,”项非月站了出去,环抱双臂,“否则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行李被抢,她未作男子妆扮,明丽五官灼灼如焰,眉毛一拧,似召箭雨。

    中年人看出她气势不凡,这才收了脸上怒色,换作一副做小伏低的无奈样,“我是这小子表叔伯,家里出事,他兄长怕牵涉到这小子,才托我将人带走,送到他外祖家。”

    他见眼前人方向相反,劝说道:“几位可是要去洛城?城里近期不太平,还是绕路为妙。”

    见小孩并未作出否认,几人对视一眼。

    薛知意想起项非月昨夜所说田鼠逃窜之事。

    “不妨细说。”

    中年男人摆手,指指车后,几人这才注意到车上还躺着一位呼吸急促的妇人,“诸位可见,我妻子病重,我急着出城去为她求医。”

    趁他疏忽,小孩一蹿,跳下车,躲在项非月身后,两手紧紧捏住她衣角。

    见他这番作态,中年人也是急了,欲抓他回去却被项非月挡了,“那便由得你小子自由!诸位有什么问题不妨问他,我仁至义尽,只求你别害了你哥哥。”

    他赶着车走了,看着是当真为病人情急。没跑出几步,远远又回头喊道:“你娘没救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你们几位都是,最好别进洛城了!”

    “我娘会好的!”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孩也大喊,眼里含着一包泪,紧咬腮帮,死死憋住不让它掉下。

    两人对话就此结束,项非月遥遥朝驴车喊话:“西边山隘口有强盗守关!别往那去!”

    中年人驱车离开,几人欲问小孩细节,他却不肯说,只问是否一定要进洛城。

    项非月苦恼道:“我们也没办法,身无分文,得找钱庄取钱买马补给,不能一路风餐露宿赶去下一座城池?我可受不了。”

    薛知意没反对。她要稳定好评任务,得确保自己身边有人,还得是会吃她做的饭的人,不能轻易选择野外求生。

    再说,她衣服太单薄了,也得先进城解决一下。

    好不容易从系统那赚了钱,要好好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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