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中的少年

    上清境,十里长街——

    日薄西山,天上下着如那天去紫云山一般大的雪,有些凉。

    想起紫云山,玉姝突然回忆起自己还欠着那个叫陈恒的弟子一件宝物,真是难题,还给他个什么好呢?

    司竹远远走在人群前面,朝她夸张地挥了挥手,挤过人群,给她递过来一支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玉姝走在积着层薄雪的街道上,小心握着糖葫芦裸露在外的竹签,轻轻咬下一颗红果,酸甜可口,糖衣包裹得恰到好处,于是扬手又叫司竹买了两串。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商贩的叫卖声、游人的欢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车马络绎不绝,令人放松。

    想那么多做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到时候宗门大比会先去紫云山,到时候给他一块极品灵石,这就够他买点自己想要的宝贝了。

    “这天儿还是太冷了。”司竹买完东西又挤回来,“再过两天就是上元节,咱们去哪里玩呀?”

    玉姝恍然:“年关已经过了吗?”

    司竹听得笑起来,趴在玉姝耳边低声讲话:“早过了呀,今天正月初三啦神女大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

    玉姝丢下手里的竹签,看司竹直起身子,抓着一把糖葫芦啃,她一边啃着红果子,一边思考着什么,简直忙得不行。

    “衍天境去太多次了,这次去太虚看看好不好?阿姝你来决定,反正从上清启程,去哪里都方便。”

    此话不假,上清宫位于上清境,是建立在太虚、清墟、衍天三块大陆中间的地块,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路程。

    玉姝顺手扶了一把差点跌倒的小孩,随口闲聊道:“就去太虚吧。这次大比本该在衍天办第一场,没成想改道最北边的清墟。加上时间又急,太虚境那几个宗门要赶过来就得早些出发,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要是肯花几张神行符,横穿上清过去还是很快的。”

    “那也是。”

    司竹以惊人的速度啃完手上的一把糖葫芦,打了个饱嗝,丢掉手中的竹签,拉住玉姝的手在路口左拐,“这就到啦。”

    玉姝应声抬头,看见一张斜出的布旗,上书个“酒”字,正对面是一张紫金牌匾,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三鲜酒楼。

    门口站着几个热情招呼客人的小二,逢人就介绍上清少见的新鲜菜品。

    酒楼新开做了不少活动,门庭若市,生意红火。还好司竹早有预料,提前定下了位子,就在二楼包厢。

    “可惜晚了点,只有二楼过道的包厢了,有点吵。”玉姝跟在司竹后面听她唠叨,“不过还是不错的,距离月江戏台近,好看表演。”

    大年刚过,年味正浓,正好坐在包厢里看看窗外的舞狮表演,就在那月江边搭着的戏台表演,坐这里看得清清楚楚。

    “酒楼老板特别大气,为了庆祝新店开业,包下了上清最有名的焰火师傅,今日酉时还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呢。”

    二人落座,玉姝一边听着一边点菜,点了不少两人爱吃的好菜和酒楼招牌新品,扬手把划得满满当当的菜单交给小二,小二喜笑颜开地跑了。

    包厢朝西,此刻往窗外看正好能见到红日坠入月江,橙黄的光晕烧红了一片江水,可谓水天一色。

    近处戏台上一红一黄两头狮子在场间舞得生龙活虎,引得人群惊叫连连,频频喝彩。

    菜还没上,不过靠着过道果然吵闹,楼外小贩的吆喝声声声入耳,楼下客人高谈阔论的声音字字入心。

    “现在的日子真好啊,海晏河清。要我说,这魔族就是灭得好。”

    “哎哎好端端的,提那些晦气的东西做什么?“

    “还说不得了?魔族这种蛊惑人心的东西,只知道攀附修士。听我娘说,魔王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他会吞噬别人的神魂,最后把那人的一切据为己有,替他而活,这不就是夺舍吗!”

    “也是。魔族还在那会儿我还小,爹娘都不放心我自己出门。如今我已经是个老大爷了,却再也不担心自家孩子被抓走。”

    “不过听说最近魔王的副将在四处活动,各界都有异动,不是说前阵子那四大宗门之一的白衣教也遭了毒手么。”

    “确有其事,但愿是谣言。”

    听到一半,有第三人插话:“哎呀就是谣言!没听说吗?宗门大比就要办了,第一场就在紫云山,那可就在白衣教眼皮子底下,要是他们当真着了道,哪有胆子办啊。”

    “哦也是啊。”

    高谈阔论暂歇,玉姝收回耳朵,默默垂眸给自己倒了碗茶,端起茶碗吹动碗上的茶沫,小二敲了敲门,送了几道热菜进来。

    热菜刚上,小二半掩着门去取下一道菜。储物袋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动静,玉姝挑眉,将不安分的小白放了出来。

    原本雪白的大团子有些黢黑,它已经把灵海里的灵力吸干了,干涸的灵海支撑不了它的存在,变得灰扑扑的。

    没有灵气吃,它就盯上了饭桌上的热菜。

    然而热菜刚上还没有人动筷子,包厢门口传来阵阵吵闹。

    “我们老大可是云青宗大弟子,这身份还不值你开个包间了?”

    “就是就是,哎我看这间就不错,你今天不给咱们安排个包厢,我们就抢这间了。”

    外面少了很多喧哗吵闹之音,都在看这二楼过道的热闹。

    话音刚落,那人抬手推开半掩的木门,说时迟那时快,小白“嗷”一声冲上去,一口咬在那人露出的小臂上,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多出两个咕嘟冒血的窟窿。

    “啊!”

    那人一声惨叫,连连后退,包厢门口安静了一瞬,那个最先开口的暴脾气猛地推开包厢门,和玉姝二人对上。

    “谁养的狗!”

    出来半天一口没来得及吃,玉姝好脾气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只把门外的人当空气。暴脾气拧着眉头愈发狂躁,小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司竹明白玉姝的性子,也不搭腔,只是走上去叫走小白,不过小狗不怎么听她的。

    暴脾气真怒了,抽出跟班的佩剑往里投去,然而长剑在半道上就被早有防备的司竹挑开,深深插进墙板里。

    司竹利落地拔出佩剑:“挑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然而受伤的小弟还在惨叫,自己的脸面还在地上,暴脾气听不进去半点忠告,怒气冲冲地抬脚就往包厢里跑。

    突然,他被人强硬拉住,有一瞬间不可抗拒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压在他肩膀上,让他心神皆惊,神魂不稳。

    暴脾气想开口却动不了嘴唇,这才感觉害怕。他反复转动着眼珠子往后瞧,只能余光瞥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着一袭白衣,气质非凡。

    “在我的酒楼里打架,可是要赔钱的。”

    玉姝缓缓抬头望去,出手之人面生,不像上清人。一袭白衣,面若冠玉,恍若谪仙。他有一双含情眼,只是略带些病气,却不妨碍他能一把掐住暴脾气的命脉。

    “掌柜的手下留情!”

    青年人先声夺人,随后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传来,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闹剧中心,正是暴脾气口中的老大——

    他上前来先转着圈圈给大家拱手示意,随后抬手压住了暴脾气的另一边肩膀,与那谪仙谈话:“实在不好意思,沈掌柜,我这兄弟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先放了他吧。”

    被称沈掌柜的谪仙轻轻一笑,手却不动一分,眼睛也不看那人,只看玉姝:“姑娘觉得此人如何处置?”

    玉姝没动:“扔出去吧。”

    话音刚落,沈掌柜亲手将暴脾气拖出去丢在大街上,急得青年人招呼着一群追随者“呼啦啦”全跟了过去,形成一道奇观,遭遇在场众食客嘲笑。

    这下子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个,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小二才敢来上菜。等玉姝二人吃完饭,已经月落清江,接近酉时。

    “太好了,还有一炷香时间就能看见烟火表演啦。”司竹亮着一双眼睛,认认真真望着窗外,显然对传言中的烟火盛会期待已久。

    玉姝也跟着笑,直到突然摸到腰间干瘪的储物袋,她才心中一惊,发现小白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我帮你找找。”

    玉姝摇摇头,朝司竹笑笑:“你好好看着烟火,我马上就回来。”

    那么壮实一条狗,要在的话一眼就能看见了,但是绕着酒楼边边角角找了一圈,玉姝都一无所获,于是只能踏出酒楼找找,谁料正撞见暴脾气在墙角和青年吵架。

    “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青年扶额,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陆良川,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听我的话行动。”

    玉姝挑眉,暴脾气原来叫陆良川,这名字真是和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陆良川阴沉着脸,半边身子隐没在阴影里,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但显然不服气,而青年好似再也忍受不了这个蠢货,誓要让他听话,两个人之间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

    玉姝没再管他们的爱恨情仇,专心感应着标记的所在。

    自从上次白衣教把小狗忘掉,扔在偏殿,她就悄悄给小狗的吊坠加了追踪标记。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控制法术追踪到小狗的所在。

    此刻,玉姝站在酒楼一隅比划着咒字,左手掐诀,闭眼感受着标记的存在。片刻之后,熟悉而清透的灵气在她眼前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一条细线,指引着她往西走。

    玉姝头也不抬,紧紧跟着标记来到月江边。月江边围了一圈人,有来这里等着看焰火的,有来这里依着江水互诉衷肠的,就是没有壮实显眼的大胖狗。

    “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轻声呢喃着,然后故技重施放出一条寻音虫,任它找去。

    玉姝四下张望着,有时问问江边的路人,没得到雪白团子的消息,倒是伴随焰火“咻”一声飞天照亮夜空,等来了火树银花。

    酉时一到,江边的枯树一个个被点亮,有火红的焰火从树根处机关里头窜出来,炸开一朵朵微烫的火花。远处天际绽放数朵烟火,红的黄的七彩缤纷。

    人群沸腾起来,玉姝被挤在江边,于万千星辰之下看见了那个少年。

    少年身形颀长,眉眼冷隽清秀,薄唇轻抿,正认认真真看着她。焰火的火光间或照亮他的侧脸,在他眼底开出朵朵烟花。

    两人在烟火中隔着人群对视,久久不能移开眼睛。

    玉姝心头轻颤,呼吸都轻了几分,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那个早已不在世的人,她的小师弟——游褚。

    “阿褚。”

    玉姝恍惚觉得自己陷入了幻境,但还是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然而人群拥挤,少年微微偏头,仿佛在思考她为什么这副表情,随后掉头就跑。

    玉姝努力分辨前路,终于在一个路口跟丢了人,她低下头轻轻喘息着平复心情,排除幻境之后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恍惚间,腿边传来热意,玉姝垂眸望去,看见雪白的大团子小白不知道在哪里玩完了冒出来,正努力用脑袋蹭她的裤腿。

    玉姝眨眨眼睛,心里一暖,抛下不切实际的幻想,又丢了颗极品灵石进灵海,在灵海充盈之后将小狗放了进去继续修养。

    也许只是夜里烟火的绚烂光彩迷惑了她的眼睛,一切都是幻觉。

    自从那天过后,玉姝再没有出门,整日窝在床铺上,不是睡觉就是修炼,如同闭关了一般。

    她活了三百多年,又有仙族逆天的修炼天赋,按照现在修仙界炼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化神、踏虚的标准,已经是已经是化神初期,比几个大宗门的掌门修为还高。若非归墟之后灵气稀薄,她的修为还有精进一个境界的机会,现在却只能如此了。

    尽管实力在这儿,她还是习惯每天修炼武道的日子,一有时间还是要修炼。

    如此过去了五天,终于到了宗门大比的日子,玉姝提早利用神行符到达紫云山,一来就听见几人在山门口吵作一团,几道声音都有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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