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紫绡遁走留下的血腥与刺鼻硝烟尚未散尽,空气里沈知意那不受控制的清冷异香,与谢珩身上浓重的药味、汗味,奇异地交织,绷紧着每一寸空间。

    沈知意的手搭在谢珩微凉而有力的掌心,被他牢牢牵至身侧。这个动作,像一道无形的壁垒,隔绝了陆景行伸出的手,也将那份温润的关切挡在了外面。她能清晰感受到谢珩掌心的薄茧,以及透过布料传来的、因强行动用内力而加剧的微弱颤抖。他撑在书案上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透着力竭的隐忍。

    陆景行伸出的手,缓缓收回。他看着被谢珩护在身侧、如同珍宝般圈定的沈知意,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里,翻涌着深切的忧虑,更有一抹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落寞与痛楚。那光芒,如同骤然被乌云遮蔽的月光,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喉结微动,所有欲言又止的关切,最终凝成唇边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

    “侯爷既执意护她周全……”陆景行的声音依旧清越,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寂寥与疏离,目光沉沉落在沈知意身上,带着无声的、沉重的嘱托,“望侯爷……莫负此心。” 他不再看谢珩,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他手腕一翻,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如玉、散发着清冽微苦气息的药丸静静躺在掌心——正是“九转护心丹”中的一枚。“此丹名‘凝元’,于固本培元,调和气血,有奇效。” 他刻意没有说给谁,但那温润的目光只看着沈知意,仿佛要将她此刻苍白的模样刻入心底,“贴身收好,若有不适,温水化服半粒即可。” 他指尖微弹,药丸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精准地飞向沈知意。

    沈知意下意识接住。药丸入手温润,清冽的气息让她因铃声和异香而翻腾的气血稍稍平复。她看着陆景行眼中那深沉的落寞,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涩然难言。她想说“景行哥哥,对不起”,想解释,却终究哽在喉间,化为一句低低的:“……多谢。”

    陆景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烙印进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有未能宣之于口的守护,更有被选择的黯然神伤。随即,他不再停留,白衣翩然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后窗跃出,融入熹微晨光。那背影,清雅依旧,却无端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孤寂,只留下一室清冽的药香,久久不散。

    书房内,空气似乎更沉凝了几分。谢珩沉重的呼吸声,冷锋与侍卫压抑的喘息,沈知意指间温润的药丸,还有那弥漫不去的寂寥。

    “清理。”谢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疲惫,是对冷锋的命令。他目光依旧锁在沈知意身上,那只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一分,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占有。

    “是!”冷锋立刻领命,动作迅捷无声地指挥清理。

    沈知意感觉到他加重的力道,微微动了动手腕,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悸和真切的担忧:“侯爷,您的伤……”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气息的紊乱和强行压制的痛楚,那撑在案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谢珩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但那目光依旧如同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笼罩。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强行稳住,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审视、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待。他没有问“为什么选我”,但那紧锁的目光,却无声地将这个疑问抛了出来。

    最终,他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比之前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跟本侯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却依旧沉稳地,朝着书房内侧那道通往“墨渊居”主卧的雕花木门走去。那宽阔的肩背挺直,却透着一股强撑的疲惫。

    沈知意看着他高大却难掩虚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温润的“凝元丹”和手腕上被他紧握留下的深红指痕。心口处的玉佩,似乎还残留着陆景行离去时的温热余韵,但那落寞的眼神更让她心头沉重。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默默地跟了上去。此刻,走向他,是权衡,是依赖,也是……一种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心绪。

    穿过那道门,是谢珩私密的内室。巨大的紫檀木拔步床,玄色帐幔低垂,空气里是更浓郁的冷冽松柏气息与药味。

    谢珩走到床边,背对着沈知意,抬手去解玄色外袍的系带。动作间,他肩背处包扎的绷带上,赫然又洇开了一小片新鲜的暗红!是刚才强行动手震裂的伤口!

    他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额角冷汗瞬间密布,解衣带的动作也变得滞涩艰难。

    沈知意的心猛地揪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快步上前,绕到他身后。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坚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侯爷,我来。”

    谢珩解衣带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倏然回头!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错愕、被侵入私人领域的本能警惕……以及,一丝极快掠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悸动。他想说什么,想拒绝,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认真的小脸,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的自己狼狈的模样,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紧,最终,只是极其僵硬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默许了她的靠近。随即,他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前方的虚空,仿佛那里有千军万马,耳根却悄然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沈知意没注意到他耳根的微红,只是全神贯注。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洇血的绷带,灵巧而轻柔地解开了那纠缠的衣带。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滚烫紧绷的背肌,带来细微的电流感。

    谢珩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凉指尖的柔软触感,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受伤的肩胛……一股陌生的、燥热的麻痒感,从被她触碰的地方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竟奇异地压过了伤口的剧痛!他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呼吸也变得异常粗重,却强忍着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绷紧的脊背线条,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沈知意屏住呼吸,尽量忽略指尖下那滚烫的温度和岩石般坚硬的肌肉。她动作轻柔地褪下他半边内衫,露出了肩背处狰狞崩裂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正不断渗出,旁边的旧伤疤痕也显得更加刺目。

    看着那伤口,沈知意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涌起尖锐的疼惜。她立刻转身,熟门熟路地走到内室角落的紫檀木柜前,迅速找出“雪玉膏”、干净纱布、烈酒和清水。

    “会有些凉,侯爷忍一忍。”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用沾了烈酒的干净布巾,极其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弄疼了他一分一毫。

    冰凉的烈酒触碰到滚烫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谢珩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攥紧的拳头指节惨白。但他依旧强忍着,没有动,只是那沉重的呼吸声泄露了他的痛楚。

    沈知意的心也跟着揪紧,清理得更加小心轻柔。清理干净后,她挖出莹白如玉的雪玉膏,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清凉的药膏带着奇异的镇痛效果,谢珩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粗重的呼吸也稍稍平缓。

    她的指尖带着雪玉膏的凉意,小心翼翼地拂过他伤口的边缘,那轻柔的、带着怜惜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治愈的魔力,穿透了疼痛的屏障,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酥麻与熨帖。谢珩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身体虽然依旧僵硬,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

    内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她指尖涂抹药膏时细微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雪玉膏的清冽、烈酒的辛辣,以及若有若无的、属于沈知意身上的清浅药草冷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暖流在静静流淌。

    沈知意专注地涂抹着药膏,仔细包扎好伤口。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舒了口气,额角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她抬起头,正对上谢珩不知何时微微侧过脸、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冰冷锐利,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与复杂。他看着她鼻尖细密的汗珠,看着她因专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尚未褪去的担忧……

    沈知意被他看得心头发慌,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为什么?”谢珩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困惑和一丝探寻。他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看进她的心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问的,不仅仅是上药。他问的是她为何选择留下,为何靠近,为何……触碰他。

    沈知意的心跳如擂鼓。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灼人的视线,目光落在他重新包扎好的、不再渗血的伤口上,心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清澈的眼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与坚定,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内室:

    “因为侯爷昨夜,护住了我。”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勇气,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脸颊染上更深的红晕,声音却更加清晰:“也因为侯爷护着我,我也想护着侯爷。不想再看到侯爷为我受伤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炽热火种,在谢珩冰冷沉寂的心湖深处,轰然炸开!掀起滔天巨浪!那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灼热感席卷!他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盯着她绯红却坚定的脸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内室一片死寂,唯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那清冽的药香,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悸动的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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