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青梅见她摸肚子,还以为她又腹痛,一边替她揉一边无奈道:“崔家派崔植亲自来纳吉,这么大的事你都忘了?”

    她比霍云霄痴长几岁,自八岁起就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早已将小姐看作妹妹,说起话来没大没小。

    “你贪吃那几口冰,肚子疼头疼的,我看晚上满多楼也别去了。”

    纳吉?

    “今天我及笄?”

    青梅摸摸她的头,没有发热,只当是她睡糊涂了,耐心解释:“是啊,老爷还订了满多楼最好的席面,等你晚上去吃呢。”

    她竟然回到了及笄那日。

    往事袭人。

    她与崔恒不过一面之缘,也许是因为她确有风姿,崔恒对她一见钟情。作为京中崔氏的远亲,崔家是这青州城里的高门大户,人人都要礼让三分。

    及笄当日,她正在园中荡秋千,见墙头似有个人头忽上忽下,她惊叫一声,却见一个容貌俊俏的公子攀上墙头,连连赔礼。

    此人正是崔恒,她自然认得。

    她早听闻崔恒对她有意,还偷偷打听过他,况且她的闺中密友尹红铃还拉着她偷看过。

    她既心惊又嗔怪,问起他是何来意。崔恒拎出个食盒,解释道:“今日闷热,我特意买了酥山给你尝尝。”

    他送完酥山不多言语,又翻墙走了。青梅心知两家好事将近,替她遮掩,但她正来葵水,只让她尝一口。

    爱慕之人攀墙越瓦为她送来,平日端方有礼的人今日却狼狈局促,这哪里是酥山,分明是浓浓爱意。

    没过两刻钟,崔老爷的心腹崔植过来纳吉,两家算是定下了这门婚事。

    此时的霍云霄只想吐,谁稀罕他买的酥山,别混了他的黑心肠。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她起身登上鞋袜,一边跑一边捋平睡乱的头发。

    青梅在后面追,但小姐却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跑得飞快。

    霍老爷此时正拱着手送客,笑意盈盈:“还请崔兄转达,我霍启就这一个女儿,不舍得早嫁,成婚的日子还需得听她的意思。”

    崔植跟着回礼:“霍老爷放心,我来时二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霍小姐为先。”

    他凑近些揶揄道:“按理说世家不与商贾结亲,可我家二公子和你这岳丈一样,都是情种,只要能结秦晋之好,他一百个愿意。”

    这话有些调侃他的意思,霍启却不敢挑理,两人哈哈一笑,相携出门。

    崔植虽然是个家奴,却是崔老爷的亲信,在外面颇有威严,寻常的公差见了他都要主动见礼,更别提他霍启这个商人了。

    今天崔植肯与霍启称兄道弟,全看崔恒的面子。崔家五位少爷,二少爷崔恒虽为庶子,却是最前途无量的那位。

    霍启连说不敢:“二公子乃人中龙凤,小女能有此良缘,实在是三生有幸。”

    霍云霄跑来时,只看见崔家越走越远的马车。

    都怪她在那耽误半天,到底是没来得及阻止!

    霍启见女儿衣衫凌乱地跑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乖女怎么了?”

    “爹!”

    是活生生的爹!她扑进霍启的怀里,顾不得别的:“我不能嫁给崔恒。”

    霍启只当是女儿和他撒娇,心里妥帖,嘴上哄道:“行行,咱不嫁。”

    这事不好解释,霍云霄没法子,只得另想办法。

    霍启有意逗她开心:“我在满多楼订了最好的宴席,和你的那些小姐妹一起好好玩。明日再让青竹陪你去爬碎玉山,在山里玩一天,怎么样?”

    “……好。”霍云霄点点头。

    亲事刚刚订下,当下反悔就是折了崔家的面子,到时候爹爹还怎么混。反正距离出嫁还有三年,她就不信搅不黄这门亲事!

    还有,前世这两天可是发生了不少事,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办。

    回到闺房,青梅把她按在榻子上坐好,又请了郎中把脉,还好郎中只说是因为葵水之日吃了凉的,没什么大碍。

    青梅终于能放心,小姐在床上睡得好像起了梦魇,可把她给吓坏了。她暗自发誓,管他什么脆公子软公子,再在小姐葵水这几日送酥山,她就把酥山扔出去。

    郎中把完脉告辞,霍云霄不让他走,非让他去给霍启把脉。

    父女俩感情好,青梅赶紧让青鸟带郎中去找老爷,还不忘叮嘱:“别提小姐昏过去的事,白白叫老爷担心,就说是小姐特地给老爷请的。”

    青鸟领命,带着郎中走了,不多时便回来复命:“小姐,郎中说老爷身体好着呢,你放心吧。”

    看来崔恒还没动手,霍云霄心安不少。

    霍启散去功德求来的重生,就算再平凡,她也视如珍宝,只要崔恒别来害她,她愿意不再追究前世的血债,咽下这口窝囊气。

    .

    满多楼灯火通明,一楼的散桌都快坐满了,堂倌们迎来送往,远远瞧见霍家小姐下了马车,连忙小跑着去带路,又腿脚麻利,将霍云霄领进了二楼,口中还不忘说着吉祥话:“吉星高照,平安如意!”

    青梅拿给堂倌些赏钱,堂倌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这里能近看湖景、远眺山丘,风景最佳,霍老爷早以重金预定。此时日落西山,橙红色的晚霞铺散在山间,又在湖水中映出倒影,似真似幻。

    屋里,香气袅袅、环佩叮咚的小娘子们纷纷站起身,欢欢喜喜地迎接她,一时间犹如众星捧月。

    尹红铃坐在最里面,正亲昵地朝她招手:“金主快来,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边上的人接话:“没有今日的大金主,谁能见到满多楼最好的席面啊。”

    在坐的商贾之女中,数尹家和霍家的地位最高。

    尹家善酿酒,这些年家业越做越大,水涨船高。霍家祖上殷实,霍启守着家业,田产众多,光是城中东市大大小小的商铺租赁的房子,就有一半都是霍家的。

    城中的商贾都以霍尹两家为尊,各家的女儿们便也有样学样,分出了三六九等。

    但现在这屋里确实有不同于商贾家的清流。

    坐在尹红铃身边的少女不似旁人那样凑近了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霍云霄,她没有精心打扮,只穿着素色的襦裙,头上插着一只玉梳。

    这人是她前世的亲小姑子,崔恒一母同胞的妹妹,崔文茵。

    因为崔恒的缘故她才与崔文茵相熟,没想到她一副与世无争、清雅高洁的模样,却是个帮人放哨偷情的小人。

    崔家兄妹俩和尹红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霍云霄装作毫无芥蒂般坐进了主位,提起桌上的酒杯,乐乐呵呵说道:“今日咱们姐妹齐聚真是难得,我这个组局的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跟着举杯,七嘴八舌,有的奉承有的附和。

    尹红铃捂着嘴咯咯笑:“今日云霄觅得好夫郎,把姐妹们都比下去了,真叫人嫉妒,咱们可要一人敬她一杯,权当作惩罚。”

    这话明贬实褒,前世霍云霄听了羞得红脸。

    时过境迁,她此时只想吐。

    众人虽不知道崔家已经与霍家纳了吉,但尹红铃这么一说便都猜到了怎么回事,毕竟崔家二郎钟情于霍云霄一事,是尽人皆知的秘密。

    这一屋子的人,没有比霍云霄命更好的。

    霍家守着金山银山,家中却没有男丁,偌大的家产只留给霍云霄一个女子,她自小锦衣玉食不知愁。

    但有多少人羡慕就多少人看笑话,都说霍家迟早被人吃绝户。也因此,崔老爷对女婿的要求高得很,自女儿十三四岁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都被他一一回绝,直到崔恒的出现。

    崔家的儿郎各个都是香饽饽,崔家大公子娶的是太仆寺官员的女儿,到了二公子这,偏偏看中了霍云霄这个商贾之女。

    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可谁叫霍云霄长得一副勾人样,崔恒再清风朗月、门庭不凡,说到底不过是个男人,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

    众人举着杯起哄,只有崔文茵一动不动。

    崔家自认清流,礼教十分严格。崔恒得了重视后,姨娘生怕她出错拖了兄长的后腿,连这些没什么酒劲的稠酒都不让她喝。

    耳提面命还不够,又从犬舍买了只狗,那畜生鼻子灵得很,哪怕她只喝上一口酒,就会狂吠不止,喊来姨娘打她,更会罚她禁足。

    众位小姐早就知道各种缘由,亦没人敢去指摘她,她便稳稳当当坐着。

    但这回霍云霄却不肯罢休,将提起的酒杯“啪”地一声磕在桌子上,屋内热闹欢喜的气氛戛然而止。

    “我幸得良婿,姐妹都替我欢喜,怎么唯独文茵不与我说话,你我本就姐妹情深,就连今日我都讨不了你的一杯酒吗?”

    她语气颇为委屈怨怼,显然是想差了。

    推酒这事,崔文茵手到擒来,她将自己杯中的茶填满,又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礼:“姐妹们都知道我从不饮酒,但今日你我两家有喜,的确不同以往,惹得云霄生气实非我愿,我以茶代酒赔个罪。”

    她俏皮地眨眨眼:“若是我赔罪还不够,明日叫我兄长去赔。”

    一提起崔恒,霍云霄陡然想起她闯入房门后看见的那张脸,他目眦狰狞,既恐惧又狠厉,与她原本认识的崔恒判若两人,简直像个夜叉。

    崔文茵不提兄长还好,一提起他,霍云霄更觉的恶心,险些演不下去了。

    众女却不知道其中原委,纷纷满脸揶揄着哄声。

    霍云霄装作羞愤难当的样子,捂着脸小声与崔文茵求道:“文茵,我已与二公子定亲,你若不喝她们肯定要编排我,说崔家根本看不上我,今日权当为了长我的脸面。”

    崔文茵一脸苦色,她不敢喝酒,但更不敢得罪未来嫂嫂。霍云霄是兄长千挑万选的夫人,凭着貌美便把其他贵女比了下去,更何况她娇憨可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媚态更是抓人。

    一屋子的小姐们齐齐朝两人看过来,眨眼间崔文茵已权衡几番,最终还是举杯轻酌一口。

    霍云霄这才露出笑容,宽慰道:“文茵放心,这稠酒淡得很,我知道分寸,不会让你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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