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这睡着了?”
好熟悉的声音,她不是刚刚死了吗?怎么还能听到声音?
白知渝此时似溺在水中无法呼吸,全身酥软使不上力气,她用力抬起眼皮,眼前一片模糊,一个高大的人影向她靠近。
“阿渝?”
一声“阿渝”似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瞬间清醒,就见一张浅笑温柔的脸庞映入眼帘。
朱云憬!
这笑容在白知渝看来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伸过来的手也是准备挖走她的心肝。
她惊恐着起身躲避,呼吸急促,差点憋出泪来,无头苍蝇一样跑了几步便要摔倒。
朱云憬眼疾手快,将她紧紧抱住,“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转头对上他那双写满担忧的眸子,冷意爬上背脊,白知渝牙齿打颤,胃里翻涌,不再多看一眼,一把推开朱云憬,顾不上体面,扶着梁柱干呕起来。
“唉...”朱云憬叹息一声,惭愧低头,满面忧伤,话里行间全是无奈,“我知你怪我没来探望,我也是分身乏术,那日得知你坠湖昏迷,惹得我寝食难安。”
见白知渝不再呕吐,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继续说:“如今你还未退亲,若不是为了避嫌,我早就不顾一切守在你身旁。”
听他说完,白知渝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来她回到了十二年前,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华服,扯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今儿个是祖母寿辰。
为何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天她拖着病出席,怕惹得朱云憬不高兴,特意梳妆打扮,只为他见自己能够欢喜。
她白家武将出身,祖父曾镇守边关数十年,使得匈奴不敢造次,祖母是大长公主,太后也要敬上三分。
祖父过世父亲继位,蔓姝国得知后举兵来犯,父亲带兵出征,打的蔓姝国毫无还手之力。
父亲只钟情母亲一人,一生未曾纳妾,她是定国公府嫡女,白家掌上明珠。
她兄长白伩不喜打打杀杀,被安排给三皇子朱云憬做伴读,也是由于这个缘故,白知渝才和他有所接触,钟情于他。
这人惯会演戏,外表谦谦君子,不争不抢,实则阴险狠辣,无恶不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母亲和先皇德妃是闺中密友,二人未出阁就定下盟约,来日生一儿一女,便要结亲,所以她一出生,就是庄王的未婚妻。
一手好牌被她打的稀烂,本可一世无忧,尽享荣华,偏被猪油蒙了心,痴迷朱云憬。
她从未见过庄王,对他毫无情感,最后还是多亏庄王出面,皇帝才允他二人退亲。
她怀着身孕嫁进憬王府,大婚三日便被府中侧妃设计小产,直至最后才明了,一切皆是那人默许。
朱云憬娶她只不过是想要白家兵权,没料到婚后父亲与她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见白家不能为己所用,索性除掉,父亲再次与蔓姝国对战时大败,万箭穿心,兄长同时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头颅挂在城门七日,更是牵连白家满门。
大难临头,朱云憬只带她一人逃离,本以为是患难与共,没想到后面有更大的阴谋。
他们逃到敌国,也不知谈了什么,最后便是她成了敌国将领们囚禁的玩物,被凌辱折磨只是家常便饭,她甚至记不清自己失去过几个孩子...
白知渝拭去眼角泪珠,怒目而视,还未说话再次被朱云憬紧紧搂住,那人急切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阿渝,先别气好吗?你听我说,为了和你成亲,我想了个好法子。”
见怀中人没有继续挣扎,朱云憬松了口气,她抬头时的冷漠神情让他有一瞬心惊,见她还是那个几句话就可哄骗的,暗自窃喜。
“你瞧,这儿四下无人,我已命苏锦帮忙盯着了,不如...”
时间紧迫,朱云憬急不可耐,没有任何铺垫,直奔主题,越想越觉得燥热,软香在怀,少女气息扑鼻,险些让他把持不住。
“不如什么?”白知渝轻轻从他怀中挣脱,故作娇羞着说,“不如我二人在这望春园宽衣解带,肆意缠绵?”
朱云憬被说的腼腆一笑,露出憨傻姿态,他松开手不知所措地挠着头:“这可是你说的,我...”
“啪”白知渝铆足了力气扇在他脸上,她忍着手中剧痛在另一边脸上又扇了一巴掌,骂道:“你这肮脏龌龊的爬虫,这种话居然也能说出口?”
“随时随地便要发情,怕不是畜生吧?”白知渝浅笑行礼,“往日是阿渝不懂事,让表哥误会了,阿渝是要嫁入庄王府的,还请表哥自重。”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忽然的转变让朱云憬愣怔,她那眼底的寒霜,以及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恨意,不是错觉。
朱云憬更是疑惑,他千辛万苦才钓上来的鱼就这么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往日这人最容易看透,今天怎么回事?难道是苏锦对他有所隐瞒?
不可能,苏锦咱就是他的人了,不可能背叛,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直至身后来人唤,他才收回思绪,温柔小意早已不再,剩下的是无尽阴晦:“什么事?”
“殿下,该入席了。”
“知道了,退下吧。”那人走后,朱云憬站在原地回味一番,刚才的白知渝是他没见过的,让他莫名兴奋。
虽说征服更容易让人有成就感,能轻松解决谁还会故意繁琐,难道今天方式不对?算了,等下还是问问苏锦吧。
离了朱云憬视线,白知渝不再伪装淡定,一路小跑,恨不能飞起来,离那人越远越好。
这时候的她,最是痴迷朱云憬,非他不嫁,谁说什么都不听,她本应在及笄那天嫁给庄王,此时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当时的她急的很,眼看退亲无望,便投湖以死相逼,谁成想父亲竟不顾她死活,依旧不同意退亲。
此等法子无用,朱云憬在祖母寿宴这天又想了这么个下三滥的主意,让她将身子交出,这样她就嫁不成庄王了。
这人简直禽兽不如,前世的她当时未答应,只顾埋头羞涩,没思考能想出这等下作主意的,会是什么好鸟?
白日没应允,她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成想朱云憬色胆包天,夜里竟潜进她闺房。
他二人珠胎暗结,给白家丢尽了颜面,父亲要将她处死,还是庄王出面求情并退了亲事,这才顺利嫁给朱云憬。
情爱果然能冲昏头脑,白知渝用力蹙眉,停下脚步闭眼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嫁给朱云憬十二年,女子闺中有孕不光彩,就因为这个,被他府中一众姬妾挤兑三年。
之后又被蔓姝国囚禁九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笑的是当时还把朱云憬当成唯一希冀,即使那人谎话连篇,她也不愿相信那人会骗她。
那人虚情假意的声音再度回荡于耳畔,“这么多年,你最知我心...我二人寄人篱下,只能委屈求全...”
“阿渝...我知你顾虑,我从未嫌弃过你,不要想不开...”
“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唯一,阿渝...”
“待我荣登大宝,你便母仪天下,你我携手一生到白头...”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可白知渝信了,朱云憬对天起誓,宁负天下不负她。
她信了这虚情假意,所以输的一败涂地。
没等来母仪天下,等来的是他的羞辱,那人最后再不掩饰,将所有一切一股脑倒给她。
最后把她一人丢在异国他乡活活冻死。
前世,也是她的任性害死了全家,是她自己愚蠢不怪旁人,心中恨意更深,她对不起家人,今生定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仅要弥补前世过错,更要撕开朱云憬的伪善面皮。
她记得这个时辰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不行,这身衣服太扎眼,她得回房换身素雅的,让自己不那么惹眼。
此时最主要的是不能让朱云憬得逞,得尽快摆脱他,白知渝边走边开始琢磨,这时已行至回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苏锦正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让白知渝失节的主意是她想的,她盼星星盼月亮,只希望快点进入憬王府,这样她也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冷不丁瞥见白知渝向她这里来,那如煞神一样的神情,让苏锦心跳加速,她暗道不好,这是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扔了手中瓜子皮,拿出平日里惯用的伎俩,苏锦先是哭哭啼啼,一副被人逼迫的神情,跑过去跪在地上说:“小姐,锦儿对不起你。”
苏锦是她的贴身丫鬟,五年前祭祖返回途中,母亲见她一个女儿家乞讨甚是可怜,便带回府中,发现她干起活来手脚麻利,母亲就让她来自己这贴身伺候。
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仅早白知渝几个月与朱云憬勾搭到一起,还在刚入府时,就成了那人侍妾,与一众人合起伙来害她。
现在想想,她和朱云憬第一次私下会面也是苏锦安排的,前世的今夜,定也是她屏退所有人并且放那畜牲入院,若不然怎能那样顺利闯入女眷住所?
“还知道对不起我?”白知渝越想越气,上前一脚将她从台阶上踹下去。
苏锦“哎呦”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温热液体顺着侧脸向下流,不等她反应,白知渝向前一步踩在她头上:“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听见要将她打死,苏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平日那个脑子灌铅的傻瓜大小姐想要她性命。
顾不上痛呼,苏锦握住白知渝脚踝急忙求饶:“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白知渝嗤笑,拾起手旁的石头朝她头上砸,“下次...下次...还有下次?”
她索性撩起裙摆坐在苏锦身上一手扯着她头发,另一只手继续挥舞着石头,浑然不理会被血弄脏的衣裙。
回廊里众人吓得魂都飞了,不敢靠前,一个个躲得老远,大小姐疯了,青天白日就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