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我的大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见这边鸡犬升天，一位年岁半百的老妇跑过来将白知渝拉开。
“今儿个可是老夫人寿辰，不能出了人命。”她言语铿锵有力，不怒自威，眼神示意旁边几个下人，“怕是已经没气了，直接埋了吧。”
“刘妈妈...”白知渝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眼眶一热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下人犯了错，吩咐一声就是。”刘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白知渝是她一手带大，待她如己出，轻拍她背以示安慰：“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知渝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没料到热血上涌挡也挡不住，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控制情绪。
她擦了把脸乖巧点头，又摇头：“没有委屈。”
“诶呀，手咋这么凉？”刘嬷嬷死死攥着白知渝双手，满眼心痛。
碰到了暖心的人让白知渝心情好了许多，随便看了眼站成一排的下人，见她们手中都提着食盒，这才想起今日是祖母寿辰，大家忙得很，她可不能继续捣乱。
刘嬷嬷轻轻皱眉，将她脸上血污拭去：“快些去换洗，莫要耽搁入席。”
众人心里都在犯着嘀咕，往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大小姐，因为想嫁给憬王发了疯，开始打杀下人，连身边人都不手软。
大家心里正琢磨着，冷不丁被她这么一瞅，头低的更深，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连累到自己。
“好！”白知渝没有认真听刘嬷嬷说话，而是注意到其中一个侍女。
那人一双手满是老茧，长相并不出众，打扮普通，没什么特别，只是头发上还有属于望春亭附近的枯叶，未清理干净。
白知渝一下就懂了，这丫鬟当时躲在望春亭附近偷听。
“我...”转了转眼珠，白知渝有了主意，她满面羞涩，走到那丫鬟身旁，打开她手中食盒，顺带看了她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更是震惊得白知渝向后退了半步，这丫鬟竟然潜伏在她身边！
前世这个丫鬟在憬王府当差，刺杀朱云憬未果，最后惨死，尸身被剁成碎块喂了狗，她听朱云憬提起过，是燕飞阁的人。
燕飞阁一直明里暗里给朱云憬使绊子，她记得那人最恨燕飞阁。
“你！”白知渝按压住震惊，转头对刘嬷嬷祈求，“刘妈妈，我...”
看着她神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刘嬷嬷走过去无奈摇头，宠溺一笑：“来人，去厨房给小姐...”
“刘妈妈！我不要厨房的，就看上这个了。”白知渝用力拽着那丫鬟手腕，“再说，特意命人送过去怪惹眼的，您就直接让她跟我回房里吧。”
她也不等刘嬷嬷同意，拉着丫鬟阔步向自己的兰竹院走去。
走至人少的地方，白知渝就按耐不住，将那丫鬟扯到自己身侧，二人紧贴在一起。
丫鬟轻声提醒：“这不符合规矩，大小姐松手吧。”
“我就直说了，你是燕飞阁的人吧？”
丫鬟险些没拿住手中物什，打着马虎眼：“小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她不可能记错，就是这丫头，白知渝真的没时间：“那这样，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奴婢小玉。”
“小玉，我...我现在没空与你解释，我知道你是燕飞阁的人，想请你帮忙，我要出府，想见你们家主子。”
*
此时前厅早已宾客满堂，美味佳肴尚温，一众人等推杯换盏，歌舞连连，热闹非凡，国公府一派喜气，众人沉浸在欢乐的喜庆中。
朱云憬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女眷方向，白知渝因换衣的缘故姗姗来迟，倒也没耽搁太久，她和几位千金小姐有说有笑。
每次见到白知渝，她都是头戴各色首饰，身着晃眼丝绸，从不会像今天这样素雅清静，随便扎了个发髻，甚至容易和丫鬟搞混。
这样的她又是朱云憬没见过的，以前无论在哪，只要二人同时在场，白知渝就藏不住满眼爱意，一直注视着他。
今日竟未曾看他一眼，朱云憬到现在还觉得白知渝在闹脾气，在亭子里说的那些也都是气话，只是难哄一点罢了。
二人之间隔着歌舞，一群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在朱云憬愣神的功夫，白知渝的位置空了，他有一瞬愣怔，唤来随从方林下去打探消息。
没多久，方林来报，说白知渝突然腹痛不止，头晕目眩犯恶心，提前离场，此刻在房里躺着。
国公爷也是不想看见她，大喜之日一身死了娘的粗布麻衣，压着要打她的冲动允了她回房。
回想起在望春亭，她也是干呕许久，不似作假，朱云憬准备按这个由头探望。
趁着国公府今日事务繁忙，白知渝轻松地溜了出去，行至半路，二人被拦下。
本以为躲过了朱云憬视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了过来，白知渝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厌恶：“让开。”
“阿渝，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朱云憬红着眼眶，焦急地前后踱步，内在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撕碎了眼前人。
还在装疯卖傻，现如今的白知渝可不吃这套，更不想和他废话，拉起小玉准备绕开，却被朱云憬紧紧攥住手腕。
“你认真的？”朱云憬因愤怒双目猩红，低头凑近她，“我哪里得罪你了？”
“小玉救我！”
朱云憬来不及反应，就被身旁丫鬟狠踹一脚，松手的刹那白知渝撒腿就跑，她现在主要任务就是逃，躲不过今日她设想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他无心与小玉纠缠，几个回合就放她离开，阴鸷的目光盯着白知渝离去的方向，神色早已不再温和，他咬紧牙关神情阴沉。
直至冷风吹过，泛白的嘴角勾起笑意，他冷笑出声，面容逐渐狰狞。
*
不得不佩服这燕飞阁，府内竟不止小玉一个内应，甚至出了门还有马车接应。
有马车来接，也就是说这阁主不是不待见她，很有可能愿意跟她合作。
坐着车里，白知渝悬着的心都不敢放下，直到小玉追上来才有所舒缓。
“小姐就不怕三殿下将离府的事告诉国公爷？”小玉来不及坐稳，担心询问。
“不怕，随他去说。”
马车途经一处喧嚣位置，白知渝很好奇，但她没有掀开帘子，只是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吆喝声，她怕因为自己一时猎奇心，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最后停在了不算特别吵的地方，小玉见四周无异，这才让白知渝下车。
她身上穿着男仆的衣裳，小玉见她穿着这等粗布麻衣还是显眼，出门前就在她脸上擦了黑灰。
白知渝打量四周，这里是一众商铺的后巷，只有伙计们来来回回忙着，无人多看她们一眼。
门口早就有人等在那里，那人和小玉点头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二人往里去。
这门里与外面天壤之别，门外是整洁的普通小路，这门里竟是歌舞升平，一众男男女女推杯换盏，嬉笑打骂，好不热闹。
没人在意角落里多了一个她，可她不能不在意眼前场景，尽管前世也多多少少经历过风雨，这画面摆在眼前，也不免让她羞涩难堪。
这里是青楼。
小玉知她心中所想，贴心地将她的手拉得更紧，拽着她向前，心虚开口：“呃...这里好藏身...”
“我明白。”白知渝低下头随着小玉脚步。
小玉见她红着一张脸的样子更是惹人心喜，抿着憋笑，她想知道阁主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和心境，她好好奇。
她们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很普通的房间，这房间里有个通往楼上的梯子，白知渝环视这个比其他楼层稍微小一点的四楼。
这里用各色屏风隔断，不知道里面构造，她二人刚上来，就被一个男子拦下：“站住！”
那人一袭黑衣，手中拿着一把刀，没有看白知渝，径直走向小玉：“阁主爱干净，你带她下去换洗一番。”
小玉刚要开口，看见那男人对他使眼色，将喉间话咽了回去：“知道了，赵大哥。”
又趁着白知渝不注意，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什么心思，不过她也愿意配合，美滋滋地带着白知渝去梳洗打扮。
再次返回的白知渝惊艳得赵云溯怔愣一瞬，她没有楼中姑娘那般浓妆艳抹性感妩媚，是另一种不施粉黛的清新脱俗。
她长发随意绑在脑后，白皙的小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双眸清澈，眉眼弯弯，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她走到赵云溯微微行礼：“之前蓬头垢面，差点失了礼数，多谢...”
“啊？哦哦...”赵云溯不知所措，不知该看哪里，低下头说，“无需客气，快请进吧。”
他动作夸张，惹得小玉直发笑。
赵云溯在前面带路，绕过几个屏风来到一处房间轻轻叩门：“唔...阁...阁主，人带来了。”
“请进。”
里头传来一道清冷声响，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白知渝长舒一口气走了进去，小玉没有跟进来，而是帮忙把房门关好。
白知渝站在原地微微颔首：“冒昧前来，还请阁主莫要怪罪。”
屋中陈设简单，左手边是琳琅满目的书籍以及一张书案，右手边是两张梨花椅和一张小几。
那人此时正斜靠在梨花椅上翻阅书籍，听到她的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抬眼瞧她，屋内陷入沉静。
白知渝也不客气，抬头打量前方这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阁主。
那人一袭白衣，脸庞仿若精雕玉琢过，眉眼如画，他薄唇轻抿，带着一股邪魅。
白知渝皱眉，若不是见他喉结上下滚动，还以为是个女人。
那人瞥她一眼，眉心微蹙，将手中书放在手边，毫不客气地与她对视。
白知渝见“美人”不悦，垂下眼睑，既然他不说话，那她只能开门见山了。
“今日前来，是想与阁主合作，我知阁主如今处境，小女子愿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