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淮嫌弃地打量他一番,转头继续对小玉温声细语:“回去就说信已寄出...这信是不能马上回的,毕竟名义上我还没有回京。”
小玉听完恍然大悟,竟是高兴昏了头忘了这些关键,差点坏事,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王爷,高兴得糊涂了。”
“无事,都是元良捣乱。”朱淮见她满脸委屈,细心安慰着。
朱元良又被点名批评,想狡辩几句,又被朱淮瞪了回去,态度天壤之别,他也知是作茧自缚,但就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朱元良怂恿着赵云溯送小玉回去,亲眼看着二人走远,这才哼着小调儿向朱淮走过去,他唇角一勾邪魅坏笑,将手中信纸拆开在朱淮面前打开,轻声细语地念诵:“妾情意绵绵,非君不嫁,?唯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好,近来果真是皮痒。”
竟敢来调侃皇叔,欠揍,他找准时机伸出手臂勒紧朱元良脖颈,一个扭身将他摔在地上。
朱元良皮得很,躺在地上用力晃动摇椅,朱淮稳不住只得紧握扶手,眼中杀气腾腾。
“不是皇叔允许看的吗?”他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躲到小圆桌后,企图为自己辩解,丝毫不见悔改。
赵云溯进屋就看到朱元良又被追着打,不用了解全尾,定是五殿下先惹事在先,他已经习惯了,准备关门出去。
“来得正好,抓住他,有赏。”朱淮说完,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我加价,是皇叔三倍。”
赵云溯哪里会听朱元良的话,谁是主子还是分得清的。
*
谣言四起,白知渝早就做好了接受白沐山的雷霆之怒,可回到家发现正堂聚集了不少族中长辈,就连嫌少出门的三叔都携着表哥白诚在其中。
众人定不是来迎接她,是来指责她的,毕竟给白家蒙羞,等下说不定要怎样惩治。
一一拜过礼,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上首位的白沐山叩首:“父亲。”
白知渝一身青色素面锦缎袄裙,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脸上似带着路途风霜,衬得皮肤格外洁白,她鼻尖冻得通红,双眸低垂视线落于地面,细长的眼尾似有委屈不便诉说,乌黑地长发随着她弯腰行礼而摇动。
白诚藏在袖子里的手因心神不定搓着指腹,自从白知渝为了朱云憬寻死觅活,他二人就不常相见。
上次是祖母寿宴,她风程扑扑进来行色匆匆离开,那次对白诚印象深刻,笑意盈盈也盖不住她眼底寒霜,明明与众人相谈甚欢却神情淡漠。
“好孩子,快起来。”老妇人笑得慈祥,看到白知渝回来更是开心得无以言表,她腿脚不便,摆手示意身旁吴嬷嬷去搀扶。
白知渝也是一头雾水,难道众人不是来谴责她的吗,视线落在白诚身上,白诚没想到她会看这边,竟是忘了回避,二人视线撞到一起,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抬头望着屋顶。
她又看向白伩,见他没有忧愁而是一脸傻笑,大概猜到祖中长辈在此另有目的,她被扶着坐到老夫人身侧。
“阿芙还不知道吧,昨日庄王遣人送来珍宝布匹,说是为哄美人欢心。”
“阿芙,前些日子既是与庄王相会,为何不如实交代,害得外头乱嚼舌。”
“祖母寿宴那日,庄王府也是早早将贺礼送来书信致歉,原来是与阿芙有约。”
众人七嘴八舌,虚伪二字挂在脸上,大家都是面上说得好听,最后不还是她与男人私下会面彻夜不归,不过这人换成庄王就没那么不堪,毕竟婚期在即。
不至于落个名节有损,但也...不知羞。
庄王不顾名声替她解围,名义上也就是说祖母寿宴那日在京城,并且未出席到场差了礼数,啧...罪名诸多,要被诟病。
不对,应该不止名义上,白知渝怀疑这人真的就在京城,急着问:“请问父亲,昨日什么时辰来的?”
“大概巳时?”白沐山眼神询问一旁的白伩。
此行径漏洞百出,众人明白也都装糊涂,祖中长辈一开始是来商讨如何处置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孽障,既然庄王没意见,他们更是无话可说。
糟蹋白知渝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若是最后惹恼了陛下,再牵扯到白家,不划算,得过且过。
白伩点头:“没错,大概那个时辰。”
那时信还未送出,他果然在京城,白知渝眉眼微蹙,有种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庄王为何要帮她,就因为婚约吗?
难不成在暗中跟踪她,白知渝扫了众人一圈,只有白诚神色张皇如坐针毡,心虚地搓着鼻子,余光留意着她一举一动,小心思生怕被看出。
众人又是一阵吹捧,惺惺作态令白知渝作呕,她眼中无神全程陪笑,整张脸都是僵的。
招待结束,白知渝又故意盯着白诚看了一阵,发现他破绽太多,又不像是庄王的人,不碍她眼不给她使绊子,无所谓他是圆是扁。
*
深夜,一间四面无窗的房间,男人坐在上首,把玩着手中弯刀,屋内没有烛光只燃着炭火,偶尔发出一阵炭火噼啪声和女人的抽泣。
“现在风向已改,阴差阳错的还给二人传出一段佳话来,你这法子无用啊。”朱云憬长长叹息,似是惋惜,可跪在下首的人看得明白,分明是在责怪她无用。
苏锦头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为了尽快恢复,大片头发被剃掉,只庆幸没有毁容,她匍匐在地,爬到朱云憬身前试探着扯他衣角:“奴婢只是个小小婢女,只能...想出这些...”
“继续想,她大婚之前若是还想不出...”此时朱云憬才正眼瞧她,完全忽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用力一脚将她蹬开,毫不怜香惜玉,笑容阴冷着继续说,“她大婚那日便是你的忌日。”
苏锦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再不敢与他对视,趴在地上不停磕头:“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朱云憬满意点头,跨步从苏锦身前走过,房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那日她被扔去乱葬岗还未断气,以为朱云憬救她是为了往日恩情,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
没想到是觉得她还有些用处,怕是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会死得更难看,朱云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她没想到朱云憬并非好色之徒,以前讨好她不过是为了方便接近白知渝,她在这里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在朱云憬看来都是卖弄风骚得令人反感。
自觉没办法逃脱,只得不断去想怎样才能帮助朱云憬得到白家。
她瘫坐在地上,冷风卷着沙尘飞进过门槛,贴着她背脊在她全身游走一圈,才让她回过神来,转头望着朱云憬离去的方向,再一次陷入绝望。
*
艳阳高照暖不透严冬,微风依旧寒凉,吹在面上刺得人生疼,虽不暖和但难得晴天,朱淮故意睡到日晒三竿,今天要入宫面圣,从此他就要留在京城。
若不是先帝御赐,白知渝是万万不会嫁给他的,他也不会回京城,在寺庙度过后半生也未尝不可。
白家手握兵权,难免不让皇帝多心,表面将他挽留于此,实则软禁,生怕离了视线会反了天。
先帝无心朝政,早早退位让贤给现在的皇帝朱淳康平帝,独自周游四海,与朱淮的母亲在江南相识,回京与她度过余生。
先帝驾崩,朱淮母亲不堪痛苦,带着年幼的他离京,回到与先帝相识的地方潜心修行直至命终。
京城虽好,不比在广安寺逍遥自在,朱淮伸了个懒腰,拾起地上小石子扔到屋顶,惊起一片觅食的雀鸟。
他今日一身秀金长袍,外披黑色大氅,腰间系着碧玺双狮佩,见雀鸟只是一瞬四散又飞了回来,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剑眉微扬,侧脸轮廓分明,似精雕细琢,长发竖起,白玉冠上嵌着宝石。
一旁撒谷子的赵云溯见朱淮出来,将簸箕递给身旁丫鬟,小跑着来到他身旁,双手在衣服两侧蹭了蹭,轻声叫到:“王爷。”
朱淮微一蹙眉,看着他动作无奈摇头,“走吧。”
接过小玉递过来的信,白知渝也不心急,慢条斯理拆开,里面只寥寥几字:无碍,信你。
白知渝喟然长叹,庄王总是这样,从不给她写情诗,亦不会刻意哄她,这次算是很令她感动的。
将信纸折起,放进锦盒里,里面躺着这些年二人互通的书信,她总是不厌其烦诉说着女儿家情意,庄王从不会讲那些,只讲他那无趣的修行生活。
所以前世的她才会难么容易被朱云憬勾走,白知渝眉头紧锁,是她不知矜持不怪旁人,她对庄王无感,庄王亦对她无半分情,二人之间无对错,错的是她自己行岔了路。
挥走胡思乱想,白知渝起身拿起案上书籍打发时间,前些日子频繁外出,近几天她得老实点。
那边庄王进了养心殿,康平帝正批着折子,随便瞄一眼庄王,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合上,方正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