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苍故作镇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妄动单月,屡次进犯,是要与仙盟和风雷岛为敌吗?”
“严岛主还要装吗?”谢叠芳秀眉微蹙,“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第三层秘境的真相水落石出,风雷岛上下已然知晓你与封单月私下豢养赤眉之事,估计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敲仙杖你瞒不住的。”
严观苍打敲仙杖主意无非试验赤眉之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拿不出敲仙杖,抵死不认,谢叠芳这个魔头信口雌黄,还能取信众人?
单月至今毫无反应,定是被谢叠芳用什么歪门邪道的术法控制住,回想起单月嘱托,他狠下心,故作悲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勿伤单月,你说的敲仙杖,我身上绝无此物,除了它,一切可谈!”
江满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严观苍还在装。
自己妻子体内的元神是他三年前暗害的江满,这个消息,足够震惊。
他上前,毫无情绪波动,“那年波阙州第一层秘境还不是心魔引,有一日意外闯入一名魔修,后被严岛主暗害,只因那名魔修发现赤眉的存在。”
严观苍瞳孔一缩,顿时觉得眼前的妻子陌生至极,说话口吻和以前极为不同。
他不由大胆猜想,“你……是谁?”
江满面不改色,“严岛主莫非不记得如何夺我身上的敲仙杖,又将我喂给赤眉了吗?”
严观苍大惊失色,倒退几步,“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已经……”
江满道:“已经肉身尽毁,元神将灭,就离形神俱灭一步之遥,试问又如何能够复生?”
“你——”
严观苍不敢置信,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强行稳住心神,单月如今落入敌方,他必须稳住,否则覆水难收。
他言辞凿凿:“我身为风雷岛岛主,绝不能置风雷岛于危难,如今魔头挟持岛主夫人以作威胁,向魔头屈服与纵容妖魔横行无异,绝不能姑息,风雷岛众修士听令,布阵!”
随行修士唯他马首是瞻,各司其职,列阵结阵。
下空登时浮现一道道大大小小的剑阵,星罗棋布,雷电连结,犹如一面巨大星盘,凝聚一把惊天巨剑自剑阵之中缓缓降落,势必要将魔头诛杀于此剑之下。
风雷岛士气正盛,敌众我寡。
谢叠芳见状,推开江满,迎接上去,“风雷岛当真一年不如一年,旧人都被严岛主剔除个干净,新来的也不懂事,就算没亲眼见识过当年的扶光仙子,也应该知道我这南疆魔君的名头是打出来的吧?”
严观苍忽觉不对,凝神惊觉,谢叠芳藏在袖中的双手盈盈发出融融金光,嗅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他当即高喝下令:“斩!”
巨剑挥落,斩散云海,当空落下,然而地下一道飞光一闪而过,底下的谢叠芳已经不见了,转眼间凌驾于高空之上。
金乌弓弓形现,金光灼灼。
谢叠芳右手指尖抹火,一支箭簇燃起火焰的金羽箭矢凭空显现,轻搭于弦上。
弓拉如月,只听一声箭脱弓的咻声,贯穿朝阳,金箭脱弓疾飞。
发出的那一刻,苍穹一震,空间陡然扭曲的一瞬,上空凭空出现无数支燃火的金羽箭矢。
风雷岛修士为之惊骇。
箭无虚发,星罗剑阵竟也无法抵御来势汹汹的箭雨,一举攻破,巨剑支离破碎!
箭火如流星陨落,落于船舫,片刻后波阙州海域内,数艘风雷岛船舫尽数毁于一旦。
严观苍以剑挡下金箭,无尽雷威以剑引出,化作三道剑气,随即攻向谢叠芳。
然而,金乌弓抢先一步,脱鞘利刀般斩来,与剑气相抵,弹飞回谢叠芳手中,随即,发出一支威力更盛的金羽箭矢。
势如破竹,冲破桎梏,穿透雷霆,射中严观苍。
她这一箭并未留手,也没伤中严观苍要害,严观苍倒在地上,猛吐鲜血。
“我无意为难,别自讨苦吃,交出敲仙杖。”谢叠芳落地,刚迈出一步,却见西北方向忽然浓云密布,风雪交加,正朝波阙州来。
严观苍狞笑一声,“他来了,你休想得逞!”
他?
展言岚和江满不由惊异。
那浓云转眼间飘至上空,谢叠芳不由分说,拉弓射出一箭,箭穿透浓云,发出盈盈金光,转瞬即逝,浓云此刻也有了变化。
一个白衫青年安然无恙,翩翩而至,脚踏飞云,驾驭风霜,却衣不带雪,霜雪落于身畔,奇妙消融。
严观苍一见他,惊喜不已:“风眠仙使!”
现任九渠宫阙宫主座下仅有两位德高望重的仙使。
一个泥婆娑,他承上任宫主浮罗仙人,虽说效忠叶燃烛,可行事却不全由叶燃烛管束。
另一个便是风眠,他是位符修,擅驭风术,叶燃烛亲手提拔上来,待在叶燃烛身边比泥婆娑短,可对他的信任比过泥婆娑。
若风眠亲自出马,必然是叶燃烛的命令,谢叠芳当年收复西地魔域,深有体会。
风眠长发在风中飞扬,他收拢风力,来到严观苍跟前,脸上带着一抹温馨无害的微笑,朝他伸手:“严岛主快请起。”
风眠扶起严观苍,随后朝谢叠芳竟是一拜,彬彬有礼:“南疆魔君风采依旧,箭术比以往更强了,西地一别,已过去四百多年,今日,恕在下贸然前来。”
谢叠芳不禁一笑,“叶燃烛只派你一人来拦?”
风眠看着她莞尔一笑,“魔君误会,并非阻拦,在下奉宫主之命,一人足矣,不为杀伐,特来取回敲仙杖归还原主,其余魔君尽可自便。”
严观苍一听,不妙,暗想竟是冲他来的。
风眠说时瞥来,严观苍瞧见他仍旧淡笑,头皮发麻。
风眠那双柔和的眼目带着一种魔力,明明不具威胁,却仍旧让他不敢轻视,他说道:“严岛主不必忧心,宫主带了话,你私藏敲仙杖隐瞒不报,只要交出敲仙杖,后续概不追究。”
一个要硬抢,一个威逼利诱。
严观苍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二话不说将敲仙杖取出,双手奉上。
风眠接过敲仙杖,确认无误收回,又对谢叠芳道:“魔君早些离开波阙州为好,近日切莫动风雷岛分毫,前些日子盟主举行诛魔大会,仙盟已经盯上你了。”
他说话温和柔细,吟诗诵曲般,字里行间却满是威胁。
风眠离开时,经过展言岚身旁,特意留步,端详他片刻。
两人缄默不言,对视着,各自神情莫测。
风眠若无其事般,抬步离去。
人一走,风雷岛强弩之末,构不成威胁,严观苍失去敲仙杖,等同于失去和谢叠芳谈判的机会。
谢叠芳看了一眼严观苍,“严岛主,我们来日方长,走。”
严观苍犹如丧家之犬,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觉得天已经塌下来。
谢叠芳等人回到南疆魔宫,魇音听说风眠出手,吃了一惊,担心起来,磕磕巴巴问:“他、他没又犯病吧?”
谢叠芳道:“他还笑得出。”
魇音却松了口大气,“有笑就好,省得再给魔君添一个乱人道心的污名。”
展言岚站在江满一旁,隐约听出什么来。
如今,江满以封单月的样子出现,魇音多少有些不习惯,于是人散以后,嘱咐说:“今后你以江满自居,魔宫里的魔物对风雷岛岛主夫人恨之入骨,见过封单月本人,我与它们都解释过了,但你也要记住,不要提起封单月。”
江满点头应下。
魔君归来,当夜魔修魔物们私下聚会庆贺,喧闹不止,不擅饮酒的展言岚也被硬拉过来。
一个男魔修喝得烂醉如泥,“要不是那个风眠仙使碍事,魔君早就得手,也不会不来喝酒。”
“我一年不过见魔君几回,都怪那个风眠。”他说着说着哭哭啼啼,脸上的妆都花了。
“魏兄,你知道为啥不?”有人借着醉意取笑道,“因为那风眠仙使笑得好看,你说魔君是要看得你哭得跟花猫似的,还是要看风眠仙使笑如春风。”
“林兄你还好意思取笑我,魔君不来,你我都沾不上好处,依我看啊,风眠仙使的姿色还不如……”姓魏的魔修欲言又止,举着酒碗,瞟向展言岚。
对方马上会意,他离展言岚最近,拿一个干净的酒碗倒酒,递给展言岚,“展兄喝酒,在这里不喝酒还有什么意思?”
展言岚抬眸,“我不饮酒。”
“不管是不饮酒还是不会饮酒,统统没关系,哥几个教你,这喝酒就像伺候魔君一样,急不得,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开始什么都不会,慢慢琢磨,最主要的是不能惹魔君生气,待魔君对你有几分好感,你时常去魔君面前刷点存在感,魔君自然而然记住你了。”
“对对对!说得妙极!”
“不愧是是魏兄!”
展言岚漠不关心,这些男魔修无非想通过男色讨好魔君以得安身之所,谢叠芳留他们,却未动他们分毫,他倒不必忧心,只是今日那九渠宫阙的风眠……
“哎,展兄莫要走神。”魏兄将展言岚拉回现实。
“这可是我多年总结的经验,你们,还有展兄可要听好了。后面等你开了窍,融会贯通,再到花样百出,功夫一到家,你整个人放眼整个魔宫……不,是三界所有男子,在魔君心中都比不过一个你,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魔君心中就是调情。”
他说得越来越恶心,听了污耳,展言岚无心多陪,起身告辞。
“展兄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魏兄连忙拉住展言岚衣袖。
一旁认真听讲的新魔修们期待满满,被吊足了胃口,一到中断,抓心挠肝,催促着:“魏兄,你倒是讲下去呀!”
“等会儿……”
魏兄拗不过展言岚一心要走,干脆拿出杀手锏试图挽留,脱口而出:“就比如风眠仙使浅浅一笑,就能将魔君的魂勾了去!”
话甫落,展言岚果然按预想的那样停步,魏兄沉浸在拿出魔君蓝颜知己的事行之有效。
不料,展言岚踅身,眼底没有情绪,目不转睛盯着他,“你说什么?”
“将、将魔君的魂勾去。”魏兄莫名被他悚住,隐隐觉得阴恻恻的。
这时,一个资深魔修喝得断片,本来趴在桌上睡,听到后半段,撑起脑袋,睁开惺忪的眼,“我知道,那风眠仙使之前爱慕过魔君……”
说完,啪的一下,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