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我有几分印象,确有这件事。”有人附和,“当年魔君前往还是一片混乱的西地魔域,平息战乱,就是那时候与风眠仙使过招,打得昏天暗地,不相上下,当然,我们魔君是何许人,风眠仙使自然甘拜下风。”
“那风眠仙使得一招出神入化的驭风术,要修炼此术者,需终生沉稳心绪,不被世俗情爱所扰,风眠仙使西地一行,回去以后他的驭风术竟破功了,修为境界停滞不前,偶得白谷主施予援手才保住,俗话说不打不相识,风眠仙使功法所乱,流传出他爱慕魔君的传闻,想必就在西地一行情窦初开。”
有人聊得投机,忘记展言岚这一茬,“嘿,我瞧这些仙人没几个正形的,一遇到魔君个个破功,道心不稳。”
这一说,几个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展言岚。
展言岚看去。
“你这什么破嘴,那是魔君魅力太大!”魏兄赶紧打岔随后,安慰展言岚,“他一喝醉,胡言乱语,别放心上啊。”
不想,展言岚居然坐了回去,魏兄又要倒酒,发现酒坛空空,起身去搬酒坛,带着五只十条尾巴的魔兔蹦蹦跳跳,倒酒圆场。
“今夜不醉不归!”
展言岚望着桌上的酒碗不知思索什么,周围喧闹仿佛与他无关,一只魔兔恰好搬来一坛酒,要给他倒酒,发现酒碗一口没喝,上下打量他,片刻后忽然说:“酒没少,但心乱了。”
展言岚对看向魔兔,那双红彤彤发亮圆润的眼睛似乎看穿他心思,它鼻子动了动:“以前魔君也是喝这酒借酒消愁,很管用的,这坛酒都给你。”
待魔兔跳走展言岚心念一动,终于端起酒碗,闭眼闷头灌下去,惊动在场所有人。
展言岚遭不住烈酒入喉的刺激,他断断续续,酒水流出嘴角,可他偏要勉强,一口气喝干净。
魔修们顿时面面相觑。
等到展言岚放下酒碗,面色涨红,他不常喝酒,这一碗下肚脑子晕乎乎的,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他有些不知所措。
幸而魏兄圆场,“展兄好酒量!”
他上前给展言岚倒酒,“难得展兄与我们同饮,咱们可要一陪到底。”
魔修们蜂拥而上,展言岚陆陆续续被灌了五碗,醉得辨不清方向……
夜已深,魔宫静寂。
谢叠芳来时,展言岚坐在地上,倚靠桌旁,微微闭合双眼。
她本不打算来,找展言岚有事,得知他被拉去凑数,特地寻来。
瞧见地上这片醉得东倒西歪的魔修,珍藏的佳酿被胡乱糟蹋,不懂品尝个个喝得烂醉,谢叠芳心疼都来不及,终于在人群找到展言岚。
他斜斜倚靠,脑袋偏到一边,呼吸平稳。
“展言岚。”谢叠芳唤了一声。
展言岚无动于衷,即使醉得不省人事,他依旧平淡静雅,只是衣襟被酒淋湿,看着有些狼狈。
醉得正厉害。
不能喝就别硬着头皮喝,她亲自带回来的人,难不成那些魔修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非要为难他?
谢叠芳尝试拉起展言岚,他眼睛睁不开,看着不重,但身量高,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压倒在谢叠芳身上,面朝谢叠芳脖窝,嘴里不知咕哝什么。
谢叠芳拍了拍他,知道他没醉死过去,“能自己走吗?”
展言岚口干舌燥,咽了咽嗓子,半晌才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渴……”
谢叠芳嗤笑:“酒量这么差,下次还喝吗?”
展言岚脑袋一片浆糊,听见这道清透而熟悉的声线,终于睁开眼,他眼底漾着水光,沉得像酒的香醇,眼前人映入眼中,眸光亮了亮。
“……魔君?”
谢叠芳没有说话,等他接下来是何反应。
而展言岚对于谢叠芳的出现,极其震惊,眼睛微微睁大,于他而言就像收到一个惊喜,迷迷糊糊间他不管真实的也好,大梦一场也罢。
他深深依恋谢叠芳紧实的拥抱,半梦半醒般凑上前来,想要索取水源解渴。
见展言岚慢慢靠近,两股鼻息接触,谢叠芳眉心微皱,不由自主捏住他下巴。
展言岚下巴被捏住,被迫仰首,唇自然而然微张,“魔……”
周围场景迅速一变,言岚被猛地抛在地,熟悉的暗格地面,正是魔君寝殿。
身下的地面冰凉袭身,展言岚清醒些许,他支起上半身,抬眼便撞见谢叠芳坐在榻上的身姿,距离不过两步之近,居高临下望着他。
触碰到展言岚迟疑的目光,谢叠芳挑起眉梢,眼里没有半分缱绻,像看待一只爱宠一样,轻唤了一声:“过来。”
展言岚没有去,与她保持一高一低的位置。
她喜欢看他在下面,卑微地凝望,祈求施舍。
这就是她戏弄他的乐趣来源。
她只对他这样吗?
展言岚魔怔了般这样想,她这份乐趣是独一无二从他身上获取的,还是说其他人也有?
那个九渠宫阙的风眠仙使……
谢叠芳奇怪此时展言岚低下头。
展言岚绷紧唇角,想起在波阙州时谢叠芳对风眠仙使的态度很不一样,照以往她必然大打出手,岂会给他带走敲仙杖的机会,是以展言岚从波阙州回来,心里十分不适。
每每回想,展言岚便愈发阴沉缄默,不爱说话,酒会的欢笑声不绝,而他内心有股从暗处萌发的力量不断滋生,烧灼。
风眠仙使声音悦耳动听,满面微笑如沐春风,牵动唇角,眉眼弯如月,温和柔情,落落大方。
那样自然而然敞怀微笑,展言岚学不会,他骨子里自始至终的自卑抹不掉,以至于他的笑意都带着的羞涩,腼腆而笑。
展言岚私下对着镜子学风眠那样的微笑,一遍不够好,那就第二遍……可每一次,他都像个木头人,唇角不够松弛弯曲,眼未含璀璨笑意,木讷而僵硬。
那样大大方方地微笑,他始终学不会。
……
回魔宫当日,展言岚正对自己寝殿的镜子垂眸,目色暗沉。
到最后,他居然想出一个安慰自己的想法来说服自己:风眠长得没他好看。
可笑又幼稚。
展言岚垂下手。
他的一千年都充实地装满了谢叠芳,他却不存在于她过去的一千年里,没有他的痕迹,而风眠却有过短暂的一时,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现在他像一个冷宫失宠的妃子。
妒忌如阴暗的毒蛇,獠牙深深扎入肌骨,展言岚发觉时,已经沉疴难起,却不愿承认他中了毒蛇唾液的毒的事实,编扯出自己还有救或者自己根本没中毒的谎言。
尤其今夜在那帮魔修口中意外得知风眠仙使爱慕魔君的事,妒意便愈发不可收拾,死死禁锢住理智。
“你不愿过来?”谢叠芳的声音此时响起,略有不悦。
展言岚警觉,他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未曾存在于她一千年的时光里。
他不管不顾猛扑上去,像断掉的琴弦一样突然,妒意被酒放大数倍,将她压制在榻,陷入柔软的被褥。
对于展言岚突如其来的举动,谢叠芳略有惊讶,却未抗拒,在他跌入怀中之时顺势抬手捧住他脸庞。
当初她就被他这副动人的清俊样貌动摇杀机,选择不杀他。
展言岚咬紧牙根,隐忍到极点,蓄势待发的凶狠,似乎下一刻就要吞食了谢叠芳一般,分明贪恋她不择手段的温柔,嘴上却说“不”。
谢叠芳从未见过这样的展言岚,她丝毫不带怕的,手指肆无忌惮抚过他眉眼、脸颊、鼻尖、停留唇畔。
灯光昏暗,谢叠芳笑意深深,笑得放肆大胆,像个蛊惑人心的女妖,调戏着良家男子。
“你眼里有恨,恨我?还是恨谁?”
展言岚愕然。
“……不肯说?”
谢叠芳尾音拉长勾连,双臂伸展,勾住他脖颈,将他拉低。
展言岚深陷泥沼般不得脱,他满腔怨火而来,转眼间被谢叠芳三言两语,挥手间扑灭。
现在最令展言岚窘迫的是底下,他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弹,便掉得越深。
像泥淖。
他害怕,开始挣扎,禁锢反而来得猛烈,他明明有优势,却不如谢叠芳会发挥。
展言岚手臂无处安放,被压在身侧,脖颈肩头被勾住,谢叠芳那双不安稳的手伸入他发间,冰冷的指尖触碰头皮。
猎人杀死猎物前总要从它身上获取一点什么,比如羊皮,羊奶……
他感觉头发阵阵发麻。
谢叠芳笑意可怖,以致于她下一秒会徒手穿透他脖颈,生生挖出脑髓,展言岚都会信。
一个翻身,天旋地转,展言岚变成身处下方,依然是被动的一方。
谢叠芳高高在上,好整以暇打量他。
展言岚浑然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双手迅速被谢叠芳用发带捆住,按到头顶上方,随后,她倾身而下。
展言岚突然一声闷哼,手臂上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谢叠芳起身哼笑,“痛吗?言岚。”
她霸道惯了,事事都必须占上风头,情事上也不例外,展言岚方才之举就必须付出点惨痛代价。
这一道牙印就是代价。
若不是展言岚衣衫完好,下嘴不方便,谢叠芳保证一定在他隐秘的地方留下更深的印记。
展言岚还未从身上痛楚缓和过来,谢叠芳又是一口咬在他手臂。
她牙尖锋利,没有轻柔对待,展言岚面红耳赤,痛得眼中含泪,泪水滑落发间。
渗血的咬痕被吮过,周而复始,刺激的疼痛深入骨髓,展言岚百般挣扎,形同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他只能咬紧落到脖侧的衣料,来让自己不要叫出声,不然她会更疯狂地蹂躏。
谢叠芳喜欢猎物乖乖落入陷阱,享受猎物在她玩弄之时猎物的反应符合她预料,不喜它反抗。
以前,她迫切地想要杀死展言岚,现在,只想慢吞吞地,又重重地咬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