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西岭的秋色越来越浓，南山的银杏叶黄了一大片，北山的枫叶红了一大片。
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
孔织挑了个日子，将冬季的校服和床品送了过来。
“印蛇族族学那边的温度要高一些，那边的冬季校服还有一段时日才会下发。妖神大人特意让我做了两件大氅，你上学的路上披一下，省的着凉。”
满听看向松月凉，哪有什么上学路上？
从拨云处到流光阁，都是松月凉撕裂虚空过去，几乎不用出房门。
松月凉轻咳一声，“让你穿你就穿，你现在还只是个人类，很脆弱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满听，“比之前不好养多了……”
见满听眼睛微眯，他咽下了嘴里的话。
还不让说实话了？
小美人鱼又好养又好哄，现在……
满听无语，到底是谁不好哄？
孔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她连忙出来打圆场，“度西岭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说不准哪天就下雪了。”
松月凉点了点头道：“下雪的时候风景好，想走回来……”
他又摇了摇头，“结果发现没衣服穿，可就可惜喽。”
“……”
孔织在心底叹了口气，妖神大人在小满老师面前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就是……只是在路上穿，进族学之前就扔给妖神大人，让他拿着。很方便的。”
“我……”
松月凉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堂堂妖神大人，帮别人拿衣服？
“我……”
孔织顾不得尊卑有别，赶忙给他使眼色。
再嘴硬，小满老师就飞走了！
松月凉将嘴里的“凭什么”硬生生咽了下去，改了口，“对！我拿着，我给你拿着。”
孔织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妖神大人也不是无可救药吗？
满听看着两组一模一样的校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我都不怎么给孩子们上课了，校服……”
“不当校服也行，就当情侣装。衣服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任务也就算彻底完成了。
孔织不等两人回应就没影了。
松月凉瞟着满听，小声重复，“情侣装？”
满听只当没听见，她觉得自己房间的衣柜快要不够用了，找时间得再添置一个。
松月凉大声，“情侣装？”
满听也大声，“校服！”
“……”
松月凉被噎住，小满怎么又没说他预想中的台词？
雪很快就来了，薄薄一层，给整个度西岭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雾意。
大早起推开窗，满听满听只来得及感叹“景色真美”便匆匆赶去上学，等她中午回来，雪已经化完了。
其实，就算雪没化完，她应该也没有太多时间欣赏。
她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看书，对照着三楼书房的书，来看各种各样从族学带回来的书。
分秒必争。
“喏，你自己看——”
松月凉斜靠在书架下的一处软榻上，放好平板，将摄像头翻转，对准了正在书桌上埋头苦读的满听。
“七点多吃完饭站着看了五分钟的书就坐在这儿看了，现在快九点了……一般来说，睡前再写一篇字，洗漱完，估计要十一点才能睡了。不接你视频？我现在就在她身边晃，她都没时间跟我说一句话。”
“不是，要高考的是我吧？”
视频电话的那头，陈尔一脸不理解。
“你到底给她送到哪儿去上学了？学的什么东西啊这么废寝忘食。”
“国学。”
“……”
陈尔现在压根儿不信。
“国学？不会是算命的吧？”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这种忽悠人的东西听起来会上瘾，学起来不会也很上瘾吧？”
“……”松月凉不满，“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
“也是。”
“二哥……”
松月凉仔细看了看屏幕。
“你是不是瘦了？”
“有吗？”
陈尔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仔细盯着屏幕里的自己看了看。
“好像确实是憔悴了。没办法，学习使我憔悴。”
他又凑近了屏幕，仔细观察了满听。
“小满看起来还行。你要继续努力，照顾好她的一日三餐，要是她瘦了，我可是要找你讨说法的。”
“我可是一日三餐都盯着她。”
松月凉掷地有声，“二哥放心。”
陈尔搓了搓胳膊。
“你要叫‘二哥’就好好叫，干嘛总那么阴阳怪气的。总不能，你在小满那里受挫到毫无希望，就想着靠我来上位吧？”
“没有！”
松月凉气急败坏，声音很大。
埋头看书的满听来被吵到，抬头看过来。
松月凉往软榻里缩了缩，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陈尔毫不留情地嘲笑，“这么大声干嘛？果然是心虚。”
松月凉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挂断了视频电话。
陈尔看着断掉的视频，直接气笑了。
他翻看了日历，按松月凉的意思，小满后天可以休息，刚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那就上山，一起跨个年吧！
他给松月凉发了一条微信。
陈尔：【后天上山去找你们，一起跨年。】
跨年？
松月凉这才惊觉，阳历的新年就要到了。
有了承传阁的入阁玉珏，满听这段时间便频繁进出承传阁。
她翻看了很多有关于惊鸿上神的书籍，换了一个角度去了解妖族，也换了一个角度来了解自己和松月凉。
在接受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之后，满听开始尝试使用“特权”，单独找了藏夫子，决定把重心先放在考公飞升上面。
毕竟，很多事情的前提是她得活着，得有时间有精力去折腾。
“小满？小满？”
满听放下书，“藏夫子？您怎么来了。”
藏夫子笑眯眯道：“来看看你累不累？”
满听摇了摇头，“这比高考的强度要小太多了。”
“那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满听拍了拍自己左手边放的书，“确实是攒了一些，原本打算明天去找您的。”
“明天族学休沐。”
“休沐啊？”
满听还真忘了。
这段时间满听有不清楚的，都会直接问藏夫子。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忘年交。
一老一小又讲了大半个下午。
讲完后，藏夫子又道：“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天界最近的一场考公考试在后年的三月三。”
天界的三月三指的是阴历三月三，按照阴历的时间来算，还有不到十五个月。
这比满听计划的要早一些。
“天审呢？”
“天审？”藏夫子惊讶，“你想参加后年三月三的考试？”
虽然人类的考公能力恐怖如斯，但时间确实太短了。
“天界考公的次数应该没有限制吧？我去试试，这次不行就算是给下次攒经验了。”
“你有这份越挫越勇的心性，属实是难得。”
藏夫子很是满意。
“天审在今年的腊月二十二。你若是决定了，就提前跟妖神大人说，他得提前帮你内推。”
“好，那我晚饭的时候先跟他提一下。不管如何，年后我得着手开始办妖族的学堂。”
第一，松月凉身为神族，可以内推。第二，她自己算是惊鸿上神的“嫡系”。第三，妖族的学堂办起来，算是她的“政绩”。
考公的本质都一样，buff越多，越容易，甚至直接特岗特招。
她现在不是没人在意的小可怜，有很多对她好的人，可以让她行使“特权”。
她要最大化利用这些“特权”，让自己的路平顺一些，这样就能走快一些。
满听参加天审的事情当晚就解决了，毕竟妖神度西的面子还是有一些的。
“不是有一些，是很大！”
松月凉叹了口气，他觉得小满还是一条小美人鱼的时候比较好养，给什么要什么。
现在大了，什么都想着靠自己，都不稀罕靠他了。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紧张。
“小满，天审的事情你不要担心，腊月二十二才去呢。”
“小满，你不要对自己有所怀疑，这一定是惊鸿上神早就安排好了的。”
“小满，就算是天审过不了，那也一定是天审的问题。”
满听其实并不紧张，她觉得松月凉比她要紧张得多。
“小满，天审不过也没关系。惊鸿上神既然安排你来，就是让你还我养育之恩。养育之恩，不管用什么方式去还，首先得让你活得够久。”
“……”
满听想知道松月凉还能说出多么离谱的话。
“那我要怎么还你？”
“养育之恩，以……以身相许？”
“对！”
“养育之恩，以身相许！”
松月凉就差把“我就是个天才”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满听很想叹气，也很无语，还有些想笑。
松月凉觉得满听有了一些变化。
但是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出来。
十二月三十一这一天，族学休沐，度西岭大雪。
满听推开窗户，天地连城了一片苍茫的白色。
“吱呀——”
隔壁的窗户也被推开。
“松月凉？”
“漂亮吗？”
“嗯。”
“今天休息一天？带你去神殿。”
松月凉想，这么大的雪，陈尔肯定上不来了，跨年聚会也不存在了。
所以，小满今天只属于他了。
满听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整日抱着书，这段时间她几乎跟所有人断联了。
这样不好。
“休息一天吧，跟大家打打视频，发发微信，趁机挽救一下我那些岌岌可危的友情。”
再不联系，可不就岌岌可危了。
只是满听没想到，这么大的雪，她惦念的那些人，竟然会上山来。
度西岭的山道上，覆着厚厚的积雪，两辆黑色的雪地越野车蜿蜒而来。
满听突然很想哭。
她都忘了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但她的好朋友们，乘风破雪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