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凉很不爽。
这么大的雪,都挡不住这群执着于上山来的人。
陈尔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踩着厚厚的雪走到了满听面前。
他胡乱揉了揉满听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天冷,鼻子红也就算了,怎么眼睛也红了?”
转眼他就想明白了,嫌弃道,“看你这点儿出息!”
“你们没有一个人回复我的消息,我以为……”
“以为什么?”白露穿得有些笨重,深一脚浅一脚地凑了过来,“以为我们之间生分了,甚至直接断联了?”
满听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谁让你上个学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们只好跟松校长单线联系。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的?”
白露本想再骂她几句,还是没忍心,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上官山接了话,“我们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满听看向魏有书几人,面上有些囧,“师兄们好!”
“没瘦。”
“看起来气色不错。”
“精神了很多。”
“穿得也很厚。”
满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走吧!”松月凉冷不丁开口,“不要在外面聊了,天冷。”
几人原本以为还是要去竹苑。
没想到松月凉直接带他们上山,雪林深深,雪径寂静绵长,几十步一转,便又有不同的景致。
“松校长,你这个度西岭的到底还有多少好地方等着我们呢?”
上官山原本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雪松月凉还非要带着他们往山顶爬,这会儿明白了。
原来这山顶竟然有一处红墙金瓦的观雪阁,地势高视野好,没有院墙,是个欣赏雪景的绝佳位置。
松月凉淡声,“还有很多。”
“……”上官山小声,“松校长你凡尔赛……”
楚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俩一个官三代一个富三代,在这度西岭根本就不够看。
雪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熊出早就先一步在听雪阁准备了。
上官山一看见它,就顾不得什么雪景了,爬了这么久,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熊师傅,我的亲人啊!需要帮忙吗?”
“不用。”熊出笑着应声,“爬这么久的山早就累了吧?桌上有热奶茶,那边火上温着一些糯米鲜肉糕,你们先填填肚子,再去自己的房间修整一下。”
“热奶茶?”
“糯米鲜肉糕?”
上官山动了动鼻子就找准方向凑了过去。
楚宋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我以为吃完了还要爬下山。刚还琢磨到底要不要喝酒,喝的话喝多少。”
傅严道:“那就可以放开肚皮喝了。”
鹤鸣没有贪杯的,但度西岭的酒实在是太香了。
白露抬头看向通往上层的楼梯,挽住了满听的胳膊,“小满,咱俩这次一定要住一起。”
这可是在山尖尖上,总不能吃完饭松校长还要带着小满回家住吧?
她警惕地看向了松月凉。
松月凉道:“要是有心情,明天一早可以看日出。”
林为难得开口,“雪中日出吗?”
“嗯!”松月凉又补充,“今晚的酒不上头,想看日出的话可以定个闹钟。”
观雪阁两千多年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松月凉有些恍惚。
度西岭以后会越来越热闹。
满听已经开始规划哪一片山头划个圈,建妖族的大学。
嘴上说着自己命短很多事情不能做,实际上做的比谁都多。
嘴上说着自己不行,心里还是不是愿意服输。
还有。
“嘴上说着不喜欢自己,心里喜欢到要死。”
“做什么梦呢?”
陈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啧!原本还想祝你现年快乐的,现在看来,你并不快乐!”
“……”
松月凉瞪了他一眼。
他才不要过阳历新年,等到阴历新年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得偿所愿了。
第二天凌晨,上官山的闹铃锲而不舍,关了又响,关了又响,他忍无可忍地睁眼,入目不是自己熟悉却很有格调的房间。
度西岭,观雪阁,日出。
对了,日出。
上官山一骨碌爬了起来。
时间还早,不枉他害怕自己起不来,提前半小时定了十几个闹钟。
既然醒了……
上官山挨个房间开始敲门,充当了有效闹钟。
漫山遍野的白延绵到天边,将未亮的天映成了深蓝色。
白露感叹,“真美呀!”
她和满听挤在同一个披风里,很是不解地看着旁边只穿着睡衣的男士们。
三楼的露台四面透风,这会儿冷得很。
“他们都不冷吗?”
上官山吸了吸鼻子,“男人!冷什么冷!”
“三师兄,你说这话的时候要是不吸鼻子,我可能还信。”
林为道:“不冷!你三师兄,还是缺乏锻炼。”
“!”上官山心碎,“不是,二师兄,你想证明自己更男人也不要拉踩我呀?”
“这用证明吗?”
“……”
白露简直没眼看。
魏有书一左一右摁住了林为何上官山的脑袋转正,“亮了。”
天边被光亮撕开了一条口子,这条口子越来越大,天与地的分界线不再是明和暗,而是天与地本身。与此同时,太阳露了头,红彤彤的,一点点往上爬。
白露又道:“真美呀!”
上官山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正常,“不冷!”
众人:“……”
傅严和傅严异口同声,“不是,三师兄,今天是元旦,你就不能不煞风景?”
“元旦才要说大实话,这样一整年都是个诚实的人。”
众人:“……”
“校长大人。”傅严突然出声,向下指着了一个方向,“这应该是香城的方向吧?归老的面馆就在那下面。”
松月凉应声,“嗯。”
满听看着傅严,若有所思。
她这段时间在族学,研究了很多妖族的传承史,包括那些曾经为妖族正统所不齿的半妖传承史。
妖族对于血脉的传承,对于血脉的敬畏是天生的,血脉越正统,地位就越高。
就像律启,他是印蛇族的嫡系,这本身就决定了他在族中的地位。
至于那些半妖,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会对子嘉血脉那一部分正统的妖族心存莫名的亲近和敬畏。
就像傅严,他第一次见到归肃的时候心存的天然的亲近,对那口汤面的执念,甚至直接留在了香城。
所以,四师兄身体里,有一部分龟大族的血脉?
那她将来办学堂的时候,能让四师兄帮忙的地方应该比她预想的要多?
满听的小算盘其实早就打起来了,横竖妖族想要再次出世,是一定要跟一部分人类接触,需要他们在中间协调的。
如果她没猜错,大师兄的魏家、三师兄的上官家这种手握实权的人类家族一定或多或少跟妖族有所接触。
至于二师兄,他自己就是搞教育的,对于帮助妖族搞教育这件事,应该很容易接受。
白露的话,自然是夫唱妇随。
至于二哥,那肯定是要听自己忽悠,自己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的。
满听一一看过去,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
“小满,你在憋什么坏。”
陈尔太了解她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就不太正常,一定是憋着坏水儿的。
“没有。”
“心虚才会否认这么快,那肯定就是有。”
“噗——”
松月凉没憋住。
轮到小满被陈尔说心虚了。
满听瞪了他一眼。
她终究还是不太会说谎,只道:“确实有些事情需要你、露露还有师兄们帮忙,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帮……然后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愿意帮……”
师兄们异口同声,“愿意的!”
白露慢了一步,“我也愿意的。”
“不是……”陈尔很不理解,“她让你们干嘛啊?都不知道她让你们干嘛你们就愿意!”
白露赶忙表明自己的立场,“干什么我们都愿意!”
“……”
“无可救药的毒唯!”
陈尔又看了看鹤鸣的几位,补充道:“……们,毒唯们,无可救药的毒唯们。”
小聚之后,满听又一头扎进了承传阁中,开始研究天审。
但很可惜,由于天审的特殊性,每一个参加过天审的人只能一句带过,不能透露太多,除去透露出了天审的不确定性还有奇葩程度,别的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满听烦躁到抓头发,“还真是开盲盒啊!”
松月凉抓住了她的手腕,“干嘛干嘛,一个天审而已,至于你把自己的头发薅秃吗?”
“什么叫一个天审而已啊?”
“你根本就不懂,天审过不了,后边什么都不能做,我想那么多,计划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满听有些急,声音不自觉就抬高了。
已经很晚了,按照满听冬季的生物钟,她这个时间点早就睡着了。
当年高考的时候,她都谨记睡饱才有力气学习的信条。现在为了天审,什么都不顾了。
满听揉了揉法杖的太阳穴。
“对不起……”
“我可能有点考前焦虑……”
松月凉拿下她的手,有些笨拙地学着她揉捏太阳穴。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考前焦虑还不是为了我。”
“嘶……”
满听闭着眼睛往后躲。
“松月凉你嘴上说我不用道歉,实际上下黑手。”
松月凉赶忙收了手。
“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会这些……”
他低下头,照着满听的太阳穴轻轻吹了吹。
吹了左边,又吹右边。
吹得满听的脸颊有些热,吹得她右耳的痣有些痒。
她顾不得想别的,伸手揉上了自己的右耳。
“小满。”
“嗯?啊?哦!”
满听放下手,应得有些乱七八糟。
松月凉伸手捏上了她的耳垂。
“一直忘了跟你说了,你的这颗痣里,有一滴我的指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