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启从武先身后探出了头。
“呦！还真的是东方神女呀，几百年不见，都混成天审的审判官了啊。”
东方皎皎的眼神从武先的身上挪到了律启的身上。
律启礼貌地朝她挥了挥手，“嗨~”
“原来是律启大人呀，你……”东方皎皎的眼神重新挪到了武先的身上，似笑非笑，“你们这天审结束的也还挺快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那当然，区区天审，自然难不倒本大人。”
律启从武先身后挤进茶室，顺手将他拽了进来，推到了东方皎皎面前。
“自然也难不倒武先。”
武先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小满，我正到处找你呢。走走走，跟我走，难得来一趟，咱们去昆仑阁转一转。”
律启几步走到满听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拽。
满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律启反手关上了门，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
不是说好了要在昆仑阁转一转吗？
怎么听起墙角来了。
律启见她不解，怕她开口，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满听见他听墙角听得那么认真，摇了摇头，决定自己先去后花园。
天审还没结束，后花园几乎没有人。
满听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冰天雪地之中，眼前的花草却是泛着温润的光，争奇斗艳。
怪不得六界之中，谁都想成仙。
身后传来脚步声，满听转头看过去。
听说人类最是胆小了。
桃菲扯出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温柔的笑容，她锁骨上的鬼桃纹身看起来都绚烂了些。
“你是不是叫小满？”
满听也努力笑了笑。
“我叫满听。你是，桃菲公主？”
“叫我桃菲就行。”
桃菲不说话了，又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满听。
“呃……我……”满听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我是有哪里很奇怪吗？”
桃菲摇了摇头。
“我就是想知道度西为什么喜欢你。”
满听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她没问过。
“果然！”
桃菲突然激动起来，两眼放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
“……”
好古早的言情剧台词。
“小满……”
桃菲伸出手，见满听没有抗拒，试探着拉住了她。
“我以后……能去度西岭找你玩吗？”
这完全不像是满听想象中的鬼族，更不像一个年龄快两千岁的鬼族。
满听有些干巴地回握了她的手。
“当然。”
“我很欢迎。”
桃菲的嘴角上扬，很快又拉了下来。
“度西不会把我赶出度西岭吧？”
满听疑惑，“啊？”
“我这不是之前被他赶出来过……”
桃菲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会。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桃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满听迟疑着点了点头，好朋友才会手拉手吧？
“他……对我的朋友们都很好的。”
满听其实也不大确定，毕竟她之前的朋友都是人类或是妖，没有鬼……
桃菲的眼睛几乎要变成两颗一晃一晃的心。
“果然喜欢和不喜欢是完全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无限地纵容她。”
“……”
古早言情剧的台词又来了。
“千年之前，唤日诗会在度西岭举办，妖神度西一露面，美名就传尽四海八荒，引得无数神女仙子鬼姹魔姬，疯狂追捧。我呢，是鬼族最受宠的小公主，自然觉得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
桃菲咬了咬牙。
“妖神度西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冰块。不行……小满，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身为你的朋友，我一定要去度西岭亲眼瞧瞧他对你是不是好的，就算是惹恼了他，在被他赶出来，让我爹再赔他些东西就是。”
“……”
“他对我很好……”
“你不用帮他解释。”桃菲打断了她，正色道，“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爹准备东西，我直接带着东西去。小满，你在度西岭等我。”
“桃——”
“菲”字还没说出来，桃菲就已经没影儿了。
这些神女、鬼姹的想法，都这么跳脱的吗？
“小满——”律启追了过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听墙角。”
“……”
“别提了，本以为旧情人相见，被我单独关在茶室，能听见点儿什么？谁知道两个人都是哑巴。我实在没耐心了，就出来找你了。”
？
东方皎皎不是喜欢松月凉吗？怎么就跟武先是旧情人了？
律启在满听的眼前挥了挥手，“小满，你发什么呆？”
满听努力让自己装作不在意，“东方皎皎跟我说，她喜欢的是松月凉……”
“她跟你说这些了？”
律启“啧”了一声，“一开始她确实是喜欢度西的，但是度西那种不解风情的，见到了相处了还喜欢，那就是她脑袋有坑了。”
“？”
“啊——小满，我不是说你脑袋有坑。我是说度西对东方皎皎那样……要是她还穷追不舍、一往情深、至死不渝，那就是脑袋有坑了。”
满听觉得这天审简直变成了松月凉的大型八卦现场。
今天听到的不是他的情史，就是他的坏话。
这个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律启随手摘了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三百多年前，东方皎皎拿着度西的一幅字，从九重天千里迢迢来到度西岭，就像这样……”
他把牡丹举在头顶，“一路上高调示爱，把度西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结果，度西以为她偷了自己的字帖。”
“……”
这确实像是松月凉的脑回路。
“千年之前，唤日诗会在度西岭举办，妖神度西一露面，美名就传尽四海八荒，他的笔墨更是千金难求。”
律启清了清嗓子，换掉了播音腔。
“我当时跟他解释过了，东方皎皎那字帖是花真金白银买的。东方皎皎见自己表露心思没啥用，就说要跟着度西习字。还好，度西还是有些分寸在身上的——毕竟他是妖神度西，他的待客之道代表整个度西岭，甚至整个妖族。虽然不情不愿，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习字。”
满听有些吃味儿。
“肯定不是你俩那种手把手的习字，度西恨不得离她八丈远的。”
律启抬手指天，“我发誓。”
“……”
满听摸了摸鼻子。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东方皎皎那时候每天都花枝招展，用尽全身解数来吸引度西的注意。但这在度西看来，就是装扮都复杂又累赘不利于习字，做各种无意义的小动作没心思习字。”
“……”
这确实是不解风情。
“简单来说，东方皎皎就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还被瞎子当成有病给遣送下山了。送东方皎皎下山的是的武先，彼时的她正挫败，哪能逃得过武先这个多情种……然后就成全了武先一段露水情缘。”
满听沉默良久，绞尽脑汁，只道：“是他们两人的缘分到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律启开始一片一片摘花瓣。
“但是没办法，缘分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记得两人没有一百年就分手了，后来武先就开始游走人间。不过，自那之后，武先这个多情种就跟遁入空门一样不再沾情之一字……这好不容易重新遇见了，我不得帮帮忙。以我的经验，他俩当年分手肯定有内情，武先多半还没走出来，刚才他推门之后是怎么说的——‘这么多年不见，东方神女竟然这般阔绰了，一出手就是十个仙男’。啧啧啧，听听，好大的酸味儿。我觉得，东方皎皎那种含霜履雪的神女，变成张口就要送人十个小仙男的……渣女？肯定也有原因。”
满听道：“八成是跟武先学的。”
“！”
“？”
“估计当初，武先安慰东方皎皎的时候，说的应该是‘回去神族，找十个八个小仙男’，不比妖神大人香吗？”
这是言情小说安慰受情伤女孩的经典台词。
“然后，武先就引起了东方皎皎的注意。两人相处之后有了感情，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估计两人分开，也是因为‘十个八个小仙男’或者‘十个八个小仙女’产生的误会。”
“！”
“？”
“小满，你怎么知道？”
“多看看晋江你就知道了。”
“晋？江？”
“话本子app，松月凉很喜欢。”
“说起话本子……”
律启扔了手中被她薅得光秃秃的花杆子。
“小满，昆仑阁山脚有个书市，能买到晋江绝对看不到的话本子。”
“？”
“比如《妖神度西的二三情事》、《纯情妖神爱上我》、《霸道妖神爱上我》、《妖神大人宠我的那些年》……”
“……”满听假笑，“我不是很想看。”
“也是，看了怪闹心的。”
律启“嘿嘿”一笑。
“不过，这次你来天审，应该很快就有新的话本子了。比如《妖神大人和人类的二三情事》、《无情妖神与人类的恨海情天》、《纯情妖神火辣辣竟是因为她》……”
“……”
“你是不是写过？”
“那当然……”
“没有！”
“绝对没有！”
律启绝对不会承认，好多开头都是他写的，然后就断更了，交给更有才华的人继续。
满听摇了摇头。
妖族的想法也挺跳脱的。
让他们这么一闹，满听对于天审萝卜岗的别扭心思消掉了大半。
这样也好，既然天审天考都没问题，她就可以把心思都用在给妖族办学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