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之后，很快就要农历新年。
松月凉知道，农历新年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重要到陈尔腊月二十五就停了课上山来了，也不看书，直接霸占了满园不远处的院子。
不是，这些人类在妖族的地盘已经都这么随意了吗？
“松月凉，你把锤子递给我。”
“哦——”
松月凉不情不愿地应声，在工具箱里捡了锤子，递给陈尔。
这院子已经空置了不知道多久，想要住，肯定是要到处修一修的。
然后松月凉就被陈尔拉来当修房子的苦力了。
“有不用修的空院子和空房子，你为什么不住？”
“这个挨着满园，小满的院子哪里需要修，我几步就能去了。”
陈尔转头盯着松月凉，冲他笑了笑。
“就算短时间修不好，她来这里住也比较近。”
松月凉：“……”
懂了，这是冲他来的。
几乎敲敲打打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才修整了个差不多。
“好了。”陈尔长出一口气，“再打扫出一间卧室就收工，今晚我只要有个地方能睡觉就行了。”
五分钟后。
“松月凉。”
看着卧室里被松月凉重新毁坏的家具，陈尔忍无可忍。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真的不太擅长打扫卫生。”
松月凉的态度很是端正，但看在陈尔眼里就是挑衅。
“你这哪是不太擅长，你这是蓄意破坏！”
“我没有。”
“你有。”
松月凉扔了手里的抹布，起身，“打一架？”
陈尔也扔了手里的扫帚，“打一架就打一架。”
说不清楚的事情，那就打架来说清楚好了。
“大过年的闹什么？”
满听一进院子就听见两人在吵架，她头有些大。原本想转身就走，又怕两人真打起来把房顶掀了。
松月凉和陈尔异口同声，“今天才腊月二十五。”
“……”
“你俩晚饭不想吃了是不是？”
满听几步走过去，捡起松月凉扔在地上的抹布。
“一边呆着。”
“不是……”陈尔不满，“你干活，他休息？”
“他干活的话，会越来越脏乱的。你不想早点吃晚饭？我和熊出准备的可都是你爱吃的。”
松月凉插嘴，“没有我爱吃的吗？”
“……”
“你闭嘴。”
“这么理所当然？”陈尔撸起了袖子，“松月凉，你平时就是这么让小满干家务的？”
“没有……”
满听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赶忙上前拦住了陈尔。
“总之，我找个时间再给你解释……二哥，这里面，有点复杂，有点超出认知。”
“小满。”陈尔痛心疾首，“你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你不能只看脸就恋爱脑，这是最不可取的。”
满听心累。
“我没有恋爱脑，我保证，我是事业脑。好了，现在听我的，打扫完去吃饭。”
陈尔：“呵！”
松月凉：“哼！”
满听：“……”
这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过了。
松月凉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人类的新年了。
往昔香城还是香火之城的时候，每逢新年，会有比平时多几倍的信众上山，也会把度西岭大大小小的香客的院子装扮得年味儿十足。
但他从未参与过。
现在，满听和陈尔下山去采购年货，他依然不能参与。
陈尔问：“为什么他可以不去？却要我跟你，一趟一趟下山？”
满听心道，他倒想下山。
“贴春联可是个体力活，买回来让他贴。”
“就他，笨手笨脚的，再给贴坏了。”
“瓜子花生干果也没买，我觉得就买昨天那家吧，价格公道，味道也还行。还有鞭炮，花炮，二踢脚就不要了吧？”
满听放下手中的清单，抬头问陈尔，“行吗？”
“二踢脚……”
陈尔原本已经模糊了的记忆慢慢清晰。
满听其实很怕二踢脚，声音大，还要响两声。陈尔是很喜欢的。
在他们小时候，花炮是极为奢侈的东西，过年也只能放二踢脚。
现在，他们能买很多很多花炮了……
“买什么二踢脚，又不是没钱买花炮……”
满听也想到小时候，她笑笑，“走吧！”
松月凉臭着一张脸挡在了两人中间。
满听道：“松月凉，好好看家。”
看。家。
可恶，又把他当小狗。
“呦！”
满听和陈尔走后，律启不知道打哪冒了出来。
“咱们妖神大人，又独守空山了？有些可怜呢？”
松月凉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说起来，你不是说知道让我踏出度西岭的方法吗？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律启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撞到枪口上了。
他原本还想拿这个情报交换点儿什么呢？
“3、2……”
“哎哎哎，度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干什么呀就倒计时。”
“1。”
“好好好，说说说。”律启只能不情不愿，“你先跟我说，你们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进行到哪一步了？”
“就是……”律启嘟嘴，“啵啵啵……”
“……”
松月凉的脸黑了下来。
“不是吧？”
律启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你们俩谈恋爱不会就是纯拉手吧？”
“怎么可能？”
“可是你这表情一看就是只搞纯爱……”
眼瞅着松月凉的脸越来越黑，律启噤了声。
“我们俩几时拥抱了，抱了多久，还要跟你这个外人讲？”
“哇哦……”
律启假装震惊。
但他表现得太假了。
松月凉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能是没用的呢？你俩亲都不亲，怎么生娃。”
“生……娃？”
松月凉的脸腾的就红了。
“我……你……我们……都还没有结亲，也没有像你跟律双清一样定亲，怎么能胡来……”
“啧啧啧，还说自己拿的不是纯爱剧本。看来《纯情妖神爱上我》写得还是太过奔放了……”
松月凉咬牙，“你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情侣之间亲一亲抱一抱□□做的事情，怎么能叫胡来呢？那都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的本能。”
律启很是嫌弃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你总不能让小满主动吧？你身为男人，不得主动一些。”
主动一些？
松月凉觉得自己不能再深想了，他的指尖捏出了一个雷击决。
“律启，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
不带这么威胁人的。
“行吧。你当初没有喜欢的人，我说跟你在一起，是为了给你生个小度西来着。”
松月凉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疼，头也有点疼。
等他把这句话消化完之后，一道雷也应声而下，律启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噗——”
律启吐出一口黑烟。
“不是，度西，我都有好好说话了，你干嘛劈我？”
“你都跟律双清……你新不新我现在去找她，把刚才的话跟她说一遍。”
律启瞪大眼睛，扒开了烤焦的头发，露出了乌漆嘛黑的脸。
“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吧？”
松月凉在指尖捏了一个看起来更凶悍的雷击决。
律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决定先打腹稿。
松月凉也不急，只把玩着手中的雷击决。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
律启越打腹稿越没底，一直不敢重新开口。
松月凉的微信铃声突然想起来。
他散了手中的雷击决，伸手去接。
这是小满的专属铃声。
律启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开始找笔墨纸砚。
说错会挨揍，那写错了划了重写，写清楚不就好了。
“松月凉，你看看，想吃什么？”
满听的声音要比平时大很多。
她翻转了镜头，让松月凉看清眼前的场景。
临近年关，年货集市上人满为患。
满听站在一个卖瓜子的摊位前，人们挤挤挨挨、吵吵嚷嚷，在摊子前面流动。
她把镜头对准了大大的竹筐装着的不同口味的瓜子、花生和干果。
“五香、干炒、焦糖、清水、洽洽、海盐、奶油。你看看，你想吃哪个味道？”
陈尔站在一旁，护着满听防止她被挤到，“说好了我做主，你怎么又给他打电话？还打视频。”
“他都不能下山。”
“不是，明明下山比较辛苦吧？”
“那你说，下山好玩吗？”
“好玩！”
他都多少年没能跟小满一起逛年货集市了。
“那你先闭嘴。”
“……”
陈尔强制自己闭上了嘴。
“松月凉？”
松月凉没想到小满会给自己打视频。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下山，就无所谓什么味道。
“松月凉？”
松月凉回神儿，“我想要奶油味儿，你喜欢什么味道？”
“我啊，我喜欢海盐多一点，二哥喜欢清水，然后我觉得五香是必不可少的，那就各来五斤吧！虽然你们妖……”
满听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虽然山上过年好像不串门子，但万一有人来，还是要准备瓜子的。对，花生也要准备，你要什么味道，有干炒、焦糖、红枣、芥末和蒜香。”
“芥末。”
“我也喜欢芥末味儿。那干果你要什么？”
陈尔认真听着两人说废话，嘴角不受控制得弯了。
小满好像只有很小的时候，有这么多话。她重新变回了一个好奇的、对世界充满希望的小满。
春联摊子就在隔壁。
陈尔拎着打包好的瓜子花生和干果，跟在满听身后。
她一直没挂断视频。
“还有啊，我觉得春联还是你来写比较好。我们就不买印刷的成品了。”
“你也能写。”
“我的字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松月凉从未逛过人类的年货集市，满听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让他看，聊一些有的没的。
陈尔渐渐不耐烦了。
臭情侣就是麻烦，明明可以下山一起逛集市，非要自己这个负责拎包的单身狗看他们打视频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