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凉和满听的婚礼安排在了十月一假期。

    毕竟，按照人类的法定假日来看，十月一大家都有时间。

    在满听不知情的情况下，度西岭上下已经为这场婚礼准备了一年多。

    各自沉寂了许久的六界因为妖神度西的大婚重新热络起来，各族的悬浮岛层层叠叠停在度西岭的上空。

    对于满听这个还未入仙籍就能让妖神求娶的人类也充满了好奇。

    这场婚礼比千年前的唤日诗会还要盛大，让六界对于满听这个人类神后在妖神度西心里的分量有了新的认知。

    传言中妖神度西无欲无求不近美色，他们实在跟婚礼上这个炫妻狂魔联系不到一起。

    婚礼过后，满听还是选择了去族学上学，族学为那些通过天审的妖族建造了新的学斋，安排律双清教导，让他们专心准备天考。

    这部分学生，是妖族办事处的第一批中坚力量。

    再者，该学的东西一定要学，毕竟萝卜岗的成绩也是要公示的。

    两人闹归闹，该补的课松月凉还是认认真真给满听补了。

    天考成绩公布，满听以排名第一的成绩，顺利踏入天外天，更改了自己的界面身份。

    自那之后，满听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松月凉察觉，拉着她去找木余诊脉。

    木大族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在妖族，相当于人类的医生。

    满听突然有个疑惑，“那你之前发烧，为什么不让我找木老？”

    松月凉没回答。

    他在想，今天晚上就把那两件东珠的睡袍找出来，让自己梦想成真。

    木老睁开眼，收了搭在满听手腕上的藤蔓。

    “神后大人的身体很好，就是……”

    “妖神大人还是节制一些。”

    “……”

    “……”

    满听瞪了松月凉一眼。

    松月凉别开眼，假装没听懂。

    木老转移了话题，“妖神大人什么时候？发烧了？”

    “我刚上山来那会儿，他发过一次烧。”

    当时，松月凉没让她惊动别人。

    “神明动情，大多时候都会自损。”

    木老的语速很慢。

    “再者，您那时候把他的本命珠带出度西岭，应该也有些……水土不服吧？”

    满听道：“让木老给你看看。”

    “不用了吧……”

    松月凉不大愿意。

    他这段时间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别扭，也怕木余抓住这一点又要重复一遍，“妖神大人还是节制一些。”

    “我不要。”

    “这么大人了还怕看医生。”满听直接拉了他的手放在桌上，“木老，给他看。”

    “我不要……”

    在满听的眼神胁迫下，松月凉到底不敢用力。

    在木余看来，妖神大人正年轻，就算无法自控不节制，也没有多大影响。

    他搭上了松月凉的手腕，本想夸几句……但他面色逐渐凝重。

    松月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了吗？”说罢他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满听出声，“别动！”

    松月凉收了力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一会儿，木余才道：“请妖神大人把另一只胳膊给我。”

    松月凉不情不愿，“干嘛这么麻烦……”

    又过了好一会儿，满听忍不住开口，“木老，松月凉……”

    松月凉大声，“我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的，木余就是这个毛病。”

    他抽回胳膊，“不要得住给我诊脉的机会就不撒手行吗？”

    木余愣了好一会儿。

    “妖神大人，您还得再换另一只胳膊给我看一下。”

    “拿来拿去的，你有话直说！”

    木余的面色有些奇怪，他道：“事关重大，我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满听直接把松月凉的胳膊搬了上去。

    “木老，您慢慢看。”

    神明动情自损，那要是天天……会不会损害更大？

    这次木余没有看太久，他松开手，常年面无表情的脸渐渐露出了喜意，笑纹爬上了眼角。

    “恭喜妖神大人！恭喜神后大人！”

    “妖神大人，有后了。”

    满听能确定自己没有怀孕。

    刚才木余一直确认的也是松月凉的脉搏。

    所以……

    “木老，您是说，松月凉他……他有了？”

    松月凉在窗前坐了很久，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会……

    为什么自己可以……

    为什么自己竟然……

    满听其实也很懵。

    对于孩子，两人自那次聊过便一直很有默契，虽约定顺其自然，在危险期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

    没成想，这生孩子的任务，原本就不是自己的？

    她将手里的果汁递给松月凉。

    “你……补补？”

    她还有些不太会照顾孕……夫？

    松月凉接过果汁，随意放在桌上，拉过满听抱在怀里。

    “哎？这样……”

    满听很怕撞到他的肚子。

    “哎什么哎？”

    松月凉的脸黑了黑，把脑袋埋在满听的颈窝里。

    “又不是那种有孩子……木老说了，就是这段时间我的域不能用，专心养着这块……新生小石头。等满十个月了，养好了，它自己就会挣脱出域，到时候扔到落日湖再养十个月就能化形了。”

    “……”

    “不是小石头，是小碧玉。”

    “不是扔到落日湖，是用落日湖的水养着。”

    “碧玉不是石头么？到时候罩个渔网，别冲走就是了。”

    “……”

    满听没反驳。

    她想着，孕夫有脾气应该是正常的，得暂时顺着。

    只是这顺着，还顺到松月凉每晚缠着她闹，说自己替她收了孕期的凄苦，她就该这样补偿他。

    松月凉嘴上说随便罩个渔网，没几天就寻了一大块羊脂玉，一点点开始雕刻小度西化形用的特殊的婴儿床。

    嘴硬心软。

    满听问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要是生个小棉袄，跟你一模一样，我可舍不得她被困在度西岭。”

    松月凉又纠结，“可是，到时候你带她出去玩，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度西岭，我好像就更惨了……”

    松月凉这话，在小棉袄化形没几天就收回了。

    小棉袄只是满听一个人的小棉袄，在他面前，只有烦人精这一个属性。

    松月凉有些怀疑人生。

    “松晚照，咱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不要有两幅面孔？”

    松晚照并不是翻版的满听，甚至很多地方长得都更像松月凉。

    她坐在书桌上，啃着一颗苹果，两只小脚丫一晃一晃，很是惬意。

    “爸爸，我早就说过，你给我生个弟弟，我就不烦你了。”

    松月凉的额角跳了跳。

    “你休想……”

    “你再这样烦我，我就跟你妈妈一起下山，把你自己留在度西岭。”

    “哎呀！爸爸，你怎么就想不通呢？这弟弟不只是为我生的，也是为你生的，到时候度西之位给他，咱们一家三口下山，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去哪。”

    “……”

    “松晚照，你算数怎么学的？你都有弟弟了，不应该是一家四口吗？”

    松晚照放下手中的苹果，开始认真数手指头。

    “一、二、三……三、三、三……”

    晚上，松月凉跟满听诉苦。

    “小满——”

    “她这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学会数数。”

    “你不知道我自己在山上带孩子有多辛苦。”

    “明明这么多人帮你带。”

    武佑他们几个，得空就带着松晚照漫山遍野地跑。

    度西岭大学正在建造中，陈尔常驻，会带着她在工地探险。

    律双清和律启也会经常带她下山。

    “有了晚照之后，你就很少吵着要跟我一起下山了，不愿意把她自己留在度西岭，分明就是乐在其中。”

    “……”

    “我那是怕她把度西岭给拆了，大学那边新开出来的新域，差点儿就被她给毁了。要不是二哥护着，我说什么都要揍她一顿的。”

    度西岭大学的建造不只包含寻常所见的古建筑群，还包含各族历练用的新域。

    能把一个新域毁了，松晚照的战斗力确实是不俗。

    松月凉的手开始不规矩。

    “我突然觉得晚照的提议不错，干脆一下给她好几个弟弟妹妹，让她在家数数，我就能安心地跟你一起下山了。”

    满听觉得这个提议并不怎么样。

    而且，这大概率是他缠着自己闹的借口。

    神明子嗣本就是随心念而来。

    但松月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念动了，他当初的提议，就是缠着小满闹的借口。

    所以，是小满心念动了？

    他们就一下有了三颗一模一样的小石头？

    松晚照朝松月凉伸出了大拇指，“爸爸，你真棒，我只要一个弟弟就行了，你竟然给了我三个！”

    松月凉：“……”

    满听没忍住，笑出了声。

    松月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满听正色，也朝着他伸出了大拇指，“你真棒！”

    松晚照主动要求担起度西身在神坛之责。

    “爸爸，我没骗你吧。”

    “给我生了弟弟或者妹妹，你跟妈妈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就去哪。”

    完全忘了自己当初说的是一家三口。

    她虽然数都数不清，但也知道身在神坛对自己的父亲来说是个枷锁。

    而且，妖族百业待兴，让妈妈一个人在外出差，也确实很辛苦。

    至于她，等她想下山到时候让三个熊孩子抓阄，谁抓到谁上去。

    大姐大的权利就是这么酷！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松晚照又包揽了照顾三颗小石头的的职责，很快就沉浸在数石头的乐趣中无法自拔了。

    她很是得意，“还好只有三个，多一个我就数不清了，到时候丢了都不知道。”

    十个月后，松晚照能数到十了，她得到了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松晚照很开心，骑在松月凉的脖子上，一只手抓着他的头，一只手指着睡着的三个小家伙。

    “爸爸，这简直完美，带妹妹下山玩的时候。让两个弟弟抓阄，一个弟弟跟着当保镖，一个弟弟留下看家。”

    松月凉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

    “嘶——”

    “小满，你看她！你不管？”

    “过来我抱。”

    满听话音刚落，松晚照就跳下地。

    她张开双臂，松晚照就扭扭捏捏钻进了她怀里，安静乖巧又松软。

    松月凉再次怀疑人生。

    乖巧到狗腿，也不知道打哪学的。

    完全忘了自己平时就是这么言传身教的。

    松晚照的小奶音软软绵绵，“妈妈，我能给他们起名字了吗？”

    “当然。”

    松晚照坐直了身子，面色也严肃起来。

    “那妹妹叫松二，弟弟一个叫松三，一个叫松四。”

    “呵……”松月凉毫不留情，“那你就改名松大。”

    松晚照双眼一亮，“我怎么没想到？松大、松二、松三、松四，整整齐齐。”

    松月凉哽住。

    罢了，小名随意一些，挺好的。

    松晚照数完四根手指头，又问松月凉。

    “爸爸，我现在能数到十了，所以剩下六个，你什么时候给我生？”

    “！”

    松月凉起身，将松晚照拎起来扔到床上。

    “很晚了，妈妈要去休息了！”

    片刻后，满听眼前的场景变换。

    月亮消失了，银河压了下来，身下的小舟摇摇晃晃，水波层层阵阵。

    这里是勿忧境，一切如旧。

    原本的度西岭学堂依旧，用作了妖族诸事跟人类特殊事务局联系的办公场所。

    满园依旧。

    满园旁边陈尔的院子依旧。

    师兄们和白露上山，跟以前一样，或是住在满园或是住在观雪阁。

    满听想着，时间流逝，什么都变了，却又什么都没变。

    松月凉问，“想什么呢？”

    满听转头看他，“松月凉，我想去你挖蘑菇的地方。”

    “现在？”

    “嗯。”

    “我今晚想住拨云处，咱们走上山好不好？我想沿着当初走过的路，看看学堂，看看满园。”

    “好。”

    度西岭山口，树木高深，暂时遮住了月光，但于黑夜中，一大片蘑菇挤挤挨挨，莹白如玉，很是亮眼。

    “这蘑菇，长得可真茂盛。你等我等了多久，才能给人家挖秃啊？”

    “等很久……当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什么时候能等到……”

    松月凉握紧了满听的手。

    “还好，现在不用那样等了。”

    满听努力踮起脚尖，只吻住了松月凉的下巴。

    松月凉低头，虔诚地吻了她的嘴唇。

    “我背你回拨云处。”

    “可以吗？”

    “不要质疑我的体力。”

    松月凉蹲下身子。

    “我可以背着你，走生生世世。”

    月光照进松林，夜晚渐生凉意，风声、泉声共鸣，分外动听。

    树影婆娑。光影缱绻，松月凉背着满听，一步一步沿着山道朝上。

    洗慵

    2025.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