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墨,我数到三,一。”
这执拗劲,也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付了,她有种回到刚接手照顾的时候了。
逼不得已,她也回到了当初强硬的态度。
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里的不耐烦,使得君清墨还是下意识抖了抖。
“现在入冬了,你,你,是个女孩子,凉水碰多了不好。”君清墨说完,脸微微泛红,越来越红。
最后直接恼羞成怒,不等人帮他,往轮椅下一滑,大剌剌直接坐在地上,自己从轮椅底下拿出来定制的小木板车,盘腿蜷坐了上去。
与人相处这么久,君清墨猜出来如今她正处于生理期。
也不是他要窥探人的隐私,有什么不道德的想法。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发现,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日子,兰芝会抢着干活,另外几个日子,章云娘也会抢着干活。
他本来还有些奇怪,后面无意间听着了,兰芝斥责章云娘特殊时期,不该碰凉水。
他也就记下了。
每每那几日,他也记得要喝水了,也知道吃饭了,也不特意找茬了,还不假装偷懒给人添负累了。
这是女儿家的私事,他又不能说。
“奇奇怪怪的,你去洗就你去洗吧。仔细点,别把衣裳沾湿了,没带换洗的。”
章云娘搞不懂那人的想法,什么叫碰多了凉水不好,难不成,一整个冬天,都不碰凉水?又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算了,不管他了,先去喂鸡得了。
本来生理期就烦,一个个还不省心。
她好像听说过,喂鸡不能只喂玉米粒,还需要辅以绿叶菜等食物,拌在一起去喂,有助于下蛋。
旁边就有菜园子,她去掰了一些根部泛黄不怎么好的菜叶子。
然后,到处找刀。
“猪圈那头有刀和木盆。”
怀远先生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旁观着眼前的情景。
他对君清墨非常有兴趣。
本来是捎带着教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左右这人情要还,他不在乎有没有多一个。
君清墨的名号他也听说过。自从瘫痪之后,就再没有传出什么风声。
这一次再见,他也有被震惊到。
刚刚那顺滑的动作,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从容,此时,熟练地在池塘边洗衣服。
这人心性坚韧,实乃非常人。
后续,如有契机,可能将有一番大作为。
章云娘来到猪圈旁,看着锅里一个个完整的红薯,这不剁碎的吗?就直接开煮了?
算了算了,不管她的事嘛。
动了动鼻子,空气中好似有一股糊味传来。
合着干煮啊。
“加水,加水呐。”
章云娘看着不管不顾只猛猛烧火的人,她真的好想吐槽一句,没有常识,不是没有脑子,那鼻子也不是摆设的么。
魏毅君摸着后脑勺,站在原地不敢吭声,被说了显得他很呆,有点丢人,但是话又说回来,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可以教我吗?”
“你先把火给灭了。”
魏毅君也很听话,拿着喂猪瓢就是一瓢水浇进了灶门里。
“先生,你看他,你看他吖!”章云娘被他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告老师。
怀远先生背靠大树晒太阳,对这混乱的场面,闭眼不闻,“你们什么时候干完活,这课就什么时候上。”
想当初他初来乡下,也是花了不少时间,干了不少囧事,才渐渐摸出来的窍门。
那女娃娃和君清墨看着经验挺丰富,在魏毅君的身上,他还是找回了自信。
看来不是他笨。
“你,你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你先把红薯都捞出来,全部搁这个盆里给剁碎,到这种程度,加水,水没过红薯就行,然后烧火煮。”
章云娘拿过刀,切了一小块下来,作为示范。
“我会了。”
章云娘看了看,就一把刀,得了,便宜那群鸡了,也让吃一顿手撕菜。
“咯咯咯,咯咯咯,吃饭了,吃饭了。”
她有模有样招呼着鸡过来吃食,这喂的鸡不算多,也就十几只。
不过,下的蛋也足够老人家吃了,还能有多的。
她很快喂完了鸡,打算去帮人洗衣服,哪知那人护得死死的,生怕她抢了饭碗一样。
得了,莫名其妙的,她也不想碰凉水。
小腹一直有微微的垂坠感,不致命也实在是不舒服。
院子里看着,是有经过整理,大体看着还成,禁不住细看。
大家都在干活,她不干,显得不合群,得了,还是找点事做做,不然她很尴尬哎。
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清扫起来。
那些边边角角的,藏了不少的垃圾。
也不是老人家不爱干净,估计眼力不好,边边角角的看不清楚。
“哎哎,你放下。”
好家伙,她滴个乖乖,还好她留了个心眼。
那魏毅君,端着刚煮好的滚烫猪食,就打算往猪槽里倒,这小猪都一排排站槽哪儿呢,这一飘,不得给嘴筒子烫秃噜皮了。
“加凉水,加凉水,这么烫,猪没法吃。”
看着人提着桶就往锅里倒,这莽夫,莽夫!
“你放那儿。”
她扔掉扫帚,要论学干活这块儿,还得君清墨有天赋。人不会,先琢磨。这人不会,先上手。
君清墨洗完衣服,将衣服装在了盆里,晾衣绳他是够不着的,也就不费那个事儿。
“衣服洗好了,我晾不上去,这里我来吧。”
他刚刚听到了章云娘说的话,稍一琢磨,心里有了谱。
“你将猪食装在这个桶里,只装一半,用那个瓢舀冷水,两瓢就够了,将冷水与猪食搅拌混合,就可以喂了。”
这指令非常明确,魏毅君懂了,也知道怎么做了,三下五除二便喂好了。
活儿干完了,也到正事的时候了。
怀远先生将两人叫到跟前,就这么大剌剌坐在草坪上,开始问两人的进展和基础。
他们上课时,章云娘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她就心思活络。
事先请示,能不能在院子里动土,她想在院子里种些花啊草啊,这样老人家一个人独处时,也还能有个赏玩的东西。
得到应允后,就开始大干特干了起来。
几人,各做各的事情,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下来。
怀远先生上课,并非规行矩步,端坐课堂,一板一眼的授课。有时候在院子里,有时候在猪圈旁,有时候在鸡舍旁,有时候在河边垂钓时。
只要他兴起,想在哪里在哪里。
猪叫声、鸡鸣声、猫叫声、犬吠声、虫鸣声,还有章云娘在院子里折腾的声音,一直充斥在周围。
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非常影响两人听课时的状态。
魏毅君本就不喜文墨,如今不得不学习咬文嚼字的东西,本就十分排斥,这各种嘈杂声起,压根学不进去。
左右他也知道自己的德性,没想过前三甲,只要入围即可。
他要的不过是科举入仕的梯子。
每日里,上午由怀远先生授课,下午便让人自行回去温习功课。
没有手机电脑就是好,时间彷佛也没有了中间商,每日里可以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
开酒楼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他们盘下了一座待转让的酒楼,装潢已经有些年头了,老板在价格上优惠了不少。
酒楼新旧君清墨都可以接受,内里都需要重新装饰。
所以,地理位置是最重要的。这处酒楼地处闹市区,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其他人都嫌楼房老旧,装修费事而不愿意要,他们正好捡了漏来。
如今,酒楼还在装修,吴秀娘每日里都会过来盯着。
她不用承担任何成本,君清墨允诺给她分三成的净利,从开张首月起算分红,不抵扣前期所花销的成本。
明年,念君入学便有了希望。
“不对,不对,桌子不那么放,这边放四张,那边放六张。”
章云娘二人路过此地,正好进来看看,就听着人在指挥着。
“章丫头,君公子,你们来了。”吴秀娘见到人进来,过来相迎,她一身妇人装扮,身上的衣裳经过浆洗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利落的梳在脑后,用头巾包裹住。
“这里还没拾掇出来,到处都是尘土,有我在这盯着就是了。”
君清墨:“辛苦了,按照进度,看来,下月有望开张。好饭不怕晚,也不必过于着急。”
章云娘看她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想必每日里都熬到很晚才会去休息,心里有些不忍心。
本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如果她处在吴秀娘的位置,家里处处需要银钱,有这么一个踏实赚钱的机会,她也会不顾一切,竭尽全力。
“路上饿了,买了些小食。我们用过午膳,看着嘴馋,真买了又吃不了,嫂嫂想来还没吃饭,不嫌弃就先垫垫。”
吴秀娘看着包装的好好的两个油纸包,知晓这是特意给她买的。
她伸手接过,道了谢。
受人恩惠颇多,也不再做虚样子,在心里承了这份情。
“有嫂嫂在这里,可让人省心了。要说到善于利用空间,不得不佩服。”
吴秀娘居住的院子并不大,当初若不是太穷,孩子他爹也不至于去从军。本就不大的院子,要区分居住与营业的两块地方,没有一些空间管理能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今后,酒楼之事,便麻烦嫂嫂了。我们没办法常来,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递个口信,家里一般都有人。”
君清墨看着大堂的布置,点点头,再一次认可了吴秀娘这位合伙人的实力。
章云娘手里的那点银子,也投了一大半进来。
她本来想着能分个一成半成的也就是了,哪知君清墨竟然给了她两成利润。
到得最后,君清墨这位真正的大老板,要承担绝大部分的风险,最后只落得了五成利润。
一直脸皮很厚的她,难得唤醒了良知,不由得开始忐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