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签契约时,她难得扭捏,揉着衣角。
君清墨一句话,她看都没看就签上了大名。
人说,“你照顾我,劳心劳力、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心力交瘁,不图钱,你图什么?”
一句话,唤醒了打工人对资本家最后一丝同情。
去他奶奶个腿儿,她一个打工的,不图钱图什么。
老板主动要给钱,她若是往外推,有一就有二,万一人觉着反正她也不好意思要,以后就不给了,那她不是亏大发了?
不良风气,要从根源上杜绝。
她看也不看就画了押,君清墨好笑的摇了摇头。
蠢丫头,也不怕他起歹心使诈。
好吧,他承认,契约他就是做了手脚。
“契约一式两份,你的那一份也不单独给你了,都放在书房的匣子里吧。”
“哦,也行。”
毕竟她还真有前科,放着放着,就不知道搁哪里了。
匣子放在书架上,还是她放的。
她也有心眼,将匣子放在了最高处,没有旁人帮忙,君清墨是拿不到的。
安全着呢。
若是她自己收着,保不齐哪天就丢哪儿了。
其实吧,归根结底,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若是真有歹心,放哪不都能被翻到。
这点戒心,算了,没多大必要。
章云娘一直想养一只猫和一条狗,每日里事情太多,她又担心不能照顾好。
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时间也就过去了。
只是每每路过看到宠物猫狗时,她总会走不动路。
这日,她从杂书铺子回家,路过一个摊位时,见一老伯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
面前的摊位,只有一个笼子,笼子的门完全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老人家,这是在卖什么呢?”
“卖狗啊。”老伯见有人过来,不甚在意。
“哎?那狗呢?”
“喏,那儿呢。”老人扬扬下巴示意看对面。
两只小狗,一黄一白,正在不远处坐着呢。
周边有两三个人正逗小狗在玩。
小狗转圈、摇尾巴、作揖,什么都会,伸着舌头,一会儿歪歪头,一会儿双腿站立。
看着,彷佛在极力推销自己。
性情温顺,还不怕人。
好机灵的小狗,章云娘一眼就喜欢上了。
“哇,好可爱的小狗,多少钱一只?”
“三两银子一只,五两银子两只。不单卖,要买只能一起买。”旁边的女孩握着小狗的爪子,上下左右摇来晃去,随意答道。
“小姑娘,你们这小狗也卖得太贵了,这个价,谁能来买。”旁边有人不乐意了。
五两银子,一家老小三四个月的日用开销都够了,谁会花这个数的银子来买俩小狗呢。
这爷孙俩已经在这里摆了快一个月了。
来问的人倒是多,却一直没有卖出去。
“就这个价,低了不卖。大黄,摸摸头,小白,伸爪爪。”
旁边卖草鞋的大哥好心提醒道:“看看得了,看不出来吗?人不诚心卖。”
“不卖?那为什么又摆出来。”章云娘疑惑,她以为是为了等到有缘人,有些脾气怪异的人,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卖草鞋的大哥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一直在这里摆摊,每次赶集,老伯带着孙女就来这,坐到散场就回去。
两只小狗训练的好,看上的人并不少。
后来才发现,人爷孙俩就压根没想卖。
老人家家里已经养了两条狗了,如今又下了一窝,如果都养起来,要多出不少的口粮。
老人家舍不得送走,家里人又不同意自家养。
他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挂个高价,把客人都吓走,回家就说又没卖出去。
如今世道,人都生活不易,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养这些小玩意的。
大娘只以为是真没卖出去。
就这么一直拖,一直拖,也是多拖了一个月来。
这狗,章云娘是真喜欢,可这价格吗?她是真舍不得。
俩小狗贼机灵,蹦蹦跳跳一直在极力的推销自己。
看起来特别想将自己卖出去给主人家换银钱。
一步三回头,直到转弯看不见,章云娘方收回了视线。
“姐姐,我来了。”
“今儿怎么想着上我这儿来了?喜新厌旧的丫头,我不去瞧你,也不见来我这坐坐。”
“哼,又挤兑我。”
章云娘伸手接住递过来的凉茶,抱着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
“噔噔噔,看,我带什么过来了。”
她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包裹展示到人的眼前。
上次阿米娜在她家附近送货,顺道去看她。
可惜她不在家,两人并未见上面。
人去时,还特意给她送去了新酿制没有度数的果酒。
听兰芝说,她盯着一株“天鹅”造型的盆景看了许久,这次她特意打包送了过来。
“天鹅鸟?你要送给我吗?”
阿米娜打开外面的包裹布,眼里泛起亮光,里面是一株精致的天鹅造型植株。
在胡地,有一个传说,先祖与天鹅女神结合,才有了部落,因此,天鹅也被胡人视为神圣之鸟。
“姐姐,你等着,等过段时间,我再给送一些更大的过来,现在正养着呢。到时候放在店门口,给做个景出来。”
“妹妹这手真是巧,树冠竟能养得这么细密和饱满。”
“所以说,这今后啊,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姐姐可得记着我的这些优点,赏我一碗饭吃。”
阿米娜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眼底布满心疼。
这丫头想来先前吃过不少苦头,不然也不会一遍一遍的说着“若是哪天遭了难,念着情意给她一碗饭吃”。
她没有反感,只会更心疼。
带着一群姐妹在此落脚,她们也吃过不少苦头,也曾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过。
“只要我在京都一日,这里便为你敞开一日。不要害怕,姐姐在。”
俩人黏黏糊糊,有那相熟的沽酒女郎,忍不住打趣二人。
章云娘脸不红心不跳,只把那二痞子行径展露无遗,逗得人哈哈大笑。
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章云娘满足得直打嗝。
“姐姐,你不知道,今天,我在大柳树那儿看到了两只小狗。那俩小狗,教养得可真好。”
“你喜欢小狗?”
“可想养一只了,还想养一只猫。小狗主人也舍不得卖掉,所以故意出价很高,还必须两只一起买,单只不卖。五两银子啊。哎,太贵了。”
“五两银子?”
“可不是说么。我一个月月银二两银子,五两银子啊,省吃俭用,还得攒三四个月呢。”
章云娘痛心疾首,耿耿于怀,“那俩小狗机灵得很,还很听话,让坐就坐,还不护食。”
“上次的果酒尝着怎么样?”
阿米娜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与很多人打过交道,两人相识虽然不久,她对章云娘的性子却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这一问,那人的思绪就被打断,此时,开始叽叽喳喳说旁的去了。
“姐姐的手艺真好,果香浓郁,跟果汁一样,尝不出来一点酒味儿,喝着又更清爽一些。”
“一会儿回去,再拿些走。”
“姐姐疼我,我就不客气喏。”
“章姑娘,你今儿也来喝酒?”
魏毅君喜欢这酿制的烈酒,得空时经常过来喝。见着人也在这,大男人唰的一下就蹭了过来。
怀远先生一个人待着习惯了,嫌他们聒噪,起初还是每日一授课,后面就改为按照每七日为一个周期布置功课和讲课。
他们的时间灵活了,对于自主学习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了。
“哎?魏公子?你没在家看书吗?”
章云娘在这里看见他,有些诧异。距离科考已不足一年的时间,时日虽不算短,可也是多少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竞争过独木桥,有名师加持,也得自身刻苦。
就连君清墨都是卯足了劲在准备呢。
用完晚膳都还得学习两个时辰才会去睡觉。
灯光泛黄,她很担心他的视力。但是人刻苦,她也不能浇冷水,只能多点几盏灯,勤剪灯芯罢了。
他不是说半路才开始准备科举的吗,这大白天不搁家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怎么还跑外面来了。
魏毅君扬起的笑脸尴尬地定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
想他一介武夫,实在是看到那些知乎则也就头疼得紧,他借着家里酒喝光的由头,跑出来放风来了。
就是这么不巧,水灵灵被抓了。
他可不想给章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今儿与朋友在谈些事情,这会儿事了,见离这里不远,顺道过来喝点儿。”
“哦,这样啊。”
章云娘无所谓地点点头,他跟君清墨也不一样,康乐伯府手握边境重要军队,势力正如日中天,就算科举不成,也还有举荐这一条路。
说是说举荐的前途比不上科举的高度,就能入仕途这一点就令人艳羡不已。
章云娘东西也送到了,酒也喝差不多了,与人稍微聊了两句,就打算要走。
魏毅君见此,便要与他同行。
“我顺道送你回去,贵人明日午时在兰亭轩设宴,我邀元瑾同去。”
“兰亭轩?”
兰亭轩,乃文人雅集之场所,看来又是要引荐人脉给君清墨认识。
她在心里感叹,果然交友得看人。
交对了朋友,可少走多少弯路,这能多出来多少弯道超车的机会。
“我回去告诉公子吧,也不累得你再多跑一趟。”
魏毅君瞪着双大眼,抿着唇。
他恨她是一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