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褚宜与柏浔循声望去,只见张暮蝉着一身绛红色罗裙立在书房门外。
她见二人迅速隔开些距离,只当作没看见,于是率先走向褚宜,牵起褚宜的手说道:“可是迷了方向?没有丫鬟为你引路吗,怎生走到了这处?”
说完她瞥了一眼墙壁上的画,知晓褚宜必定也看见了这画,面上有些不大自然。
“不是阿蝉让人带我来此处吗?那小丫鬟让我在此处等你片刻。”褚宜回道。
张暮蝉睁大眼睛:“我何时让人带你来书房,我是让人引你去我闺房。我在房里等你不到,这才出来寻你!”
褚宜有些奇怪地看向柏浔,只见他神色也不大自然,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明尘为何也在此处?”张暮蝉问。
“只是……只是四处走走透口气,见褚小姐在此,怕她……怕她有危险,便来瞧瞧。”柏浔舌头有些打结地回道。
张暮蝉更加怪异地看着他:“原是担心阿绥有危险啊……”
柏浔点头,但又觉得似是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褚宜闻言骂道:“莫听他胡吣,他分明故意就是跟着我来的!”
张暮蝉不自觉地拖长声调重复了一遍:“故意跟着你?”
奇怪,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倒莫名叫褚宜的双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柏浔闷咳一声,道:“无事我先走了。”说罢,逃也似的出了门。
“不是说带我去你闺房瞧瞧吗?快走吧!”褚宜出言催促。
一路上二人相谈甚欢。
“阿绥,我日日都盼着你来我家,所以我日日都在父亲面前念叨你,父亲也想见一见你,要当面感谢你宫宴之上对我的照顾呢!”张暮蝉高兴地说道。
“多谢太傅厚爱了,只是时间匆忙,未能选得一份满意的寿礼献给太傅……”褚宜谦道。
张暮蝉心中疑惑:“匆忙?父亲上月廿三就给褚府下了帖子呀……不过没关系,心意不分薄厚,不管什么父亲都会喜欢的!”
“上月廿三便下了帖子?!”褚宜心中震荡,“我阿爹于五日前才收到请帖!”
张暮蝉闻言也惊诧不已,她顷刻间便明白了此事有蹊跷,于是唤来书山吩咐一番,让他赶去前院告知父亲。
“阿绥放心,我已命人去将此事告知父亲,定不会叫你我两家生出误会,让旁人如意的!”张暮蝉宽慰道。
这厢宾客觥筹交错,张太傅辗转于各桌之间,招呼应付。
书山走到他面前,凑近小声道:“老爷,小的奉小姐的令,有要事禀报!”
张太傅见他面露急色,以为是女儿出了事,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书山也伶俐,将前因后果很快就说得很清楚,张太傅听完却脸色黑沉。
他迅速用目光搜寻着褚济的身影,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莫要生出误会才好!
张太傅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褚济面前,不露声色道:“回舟啊,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同你说。”
褚济愣了一瞬,起身跟着张太傅去了。
柏浔自从去过那处书房后,心乱如麻,再回到寿宴后也无心喝酒。他四处张望,碰巧将张太傅找褚济的那一幕收进眼里。
他心中奇怪,正欲起身前去瞧瞧,却被身旁的人拉住右臂。
李怀川不满地说:“才回来又要去哪?今日是一杯酒也不喝了?我看你定是又要去找那褚家小姐!”
柏浔甩开李怀川:“喝醉了就下去歇息。”
眼见好友迅速移步走了,李怀川晕着脑袋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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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竟是上月廿三就送出了帖子!”
桃木四扇围屏后响起了褚济那不可置信的话语。
张太傅也脸色不虞:“此事老夫定会彻查,只盼回舟莫要怪罪,有小人从中作梗,莫要叫那些宵小得逞,离间了你我!”
“那是自然!”褚济回道。
“来人,即刻将送帖子的人带来!老夫倒要看看是何人在兴风作浪!”张太傅冷冷说道。
话音未落,屏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管家已将人押了过来。
那小厮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还不快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张太傅一声恫吓,那小厮磕头如捣蒜:“老爷饶命!不关小的事!那日管家让小的去送帖子,可碰巧那日小的肚子不舒服,吉安主动说代小的去送……小的真的不知啊!”
“吉安是哪一个?一并带来!”张太傅吩咐管家道。
谁知管家听到吉安的名字时,面上开始犯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吉安是年前刚入府的,平日里行事规矩,做事麻利。可几日前他向老奴告假,说家里老母重病,老奴便准了他几天假……不曾想他竟做下了这等欺上瞒下的事呀!”管家伏身请罪。
“还不派人去将吉安找回来!”
管家领命退下。
张太傅气得发颤,却要维持体面,于是拱手朝褚济道:“回舟见笑了,是老夫治家不严,才让这些宵小有了可趁之机!”
褚济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回说并不会放在心上,安抚了太傅几句。
柏浔在屏风外悄悄听了一阵,当听到小厮的话时便已明白过来是张府家事,又自觉地避开了。
“既听了人家墙角,何不听完呢?”跟着他的李怀川讽道。
柏浔无言以对,良久才挤出一句:“事关褚家,我怕与刺客有关。”
李怀川现出看破一切的神情,阴阳怪气道:“是,只要是关于褚家的,你都上心。”
“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怀川若无其事回道:“无事,只是最近学到一句新词,叫‘爱屋及乌’,不知作何解?”
柏浔并不理会醉酒的好友,白了一眼他后,便自顾自地走了。
那厢褚宜与张暮蝉本是相谈甚欢,谁知突然下腹一阵绞痛袭来。她下意识地曲着身子,捂住腹部。
张暮蝉见褚宜脸色苍白,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大夫?”
褚宜连忙制止住,咬着嘴唇回道:“无事,就是身体不适,我需要回府换身衣裳……”
张暮蝉仔细瞧了一会儿褚宜不同寻常的神色,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可是……来了癸水?”张暮蝉问道。
褚宜轻轻点了点头。
“那先换上我的衣裳吧。”张暮蝉提议。
然而褚宜向来不喜麻烦别人,更何况是这样私密的事。
“不,我身体实在不适,还是先回府吧。”
张暮蝉拗不过褚宜,只得让她回去路上小心。
张暮蝉坚持送她出府,谁知路过回廊时,二人正巧撞见同样要离开的柏浔。
褚宜欲装作没看到,却偏偏被男子拦住了去路。
原是柏浔见她额冒细汗,脸色苍白,又脚步匆忙,便想好意问问。
“褚小姐这般匆忙,是出了何事?”柏浔状似随口一问。
褚宜避开他探寻的眼神,敷衍道:“无事,要回家一趟而已。”说罢便想绕开,却被他长臂一伸,再次挡住。
“当真无事?”话刚出口柏浔便后悔了,她都说了无事,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一旁的张暮蝉对柏浔道:“明尘,阿绥确实有事要回趟家,莫要再拦着了!”
张暮蝉话音刚落,褚宜便拍开柏浔的手臂,径直朝前走去。
柏浔看着褚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可原地思索良久后,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上次雅玩斋的事情还没问清楚!
他在心底说服自己,于是骑马往褚家马车的方向行去。
褚家马车行至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时,寒光骤起。几名黑衣蒙面人从墙头跃下,弯刀直取褚宜咽喉。
事发突然,车中的褚宜来不及反应。她见采云正被几名刺客缠住打斗,慌乱间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匕首,这是雅玩斋那一遭后时刻带在身边的防身武器。
褚宜看清为首那刺客正是身量五尺,此刻正向她刺来。她装作吓呆的模样不动,却在寒刀要刺到自己时,迅速闪身一避,同时匕首狠狠砍向刺客手臂。
那刺客始料未及,手腕处被匕首割入,吃痛地扔掉武器,回身撤离。
其他刺客一拥而上,然而还未待靠近马车,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长剑同时割破咽喉。
“快追呀!还来得及!”褚宜着急地推着眼前的少年,眼睁睁看着那刺客捂着手腕又逃走了。
柏浔不为所动,皱着眉头盯着褚宜道:“你受伤了。”
闻言褚宜一愣,身上并没有痛感,她疑惑地看向柏浔。
柏浔无奈地指了指她的衣裙,道:“你怎生如此迟钝,受伤了都不知道痛吗?”
褚宜这才低头看去,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又羞又急,连忙道:“这、这不是伤口的血!”
柏浔一愣,担忧的眼神转为疑惑。
望着少女绯红的脸颊,再看看血迹在衣裙上的位置,少年猛然反应过来,耳尖的红色鲜艳欲滴。
“那……那你先走吧。”他猛然起身,撇开目光。
褚宜听着这一句催促的话,连忙扯上车帘挡住。只不过车帘早已被刺客划的破损不堪,即便拉上也能看到车外的少年。
褚宜顾不得许多,只一个劲地催促采云快些驾车回府。
“大白天的便敢持刀行凶,实在是无法无天!”路上采云愤恨道。
她虽有武艺,可奈何刺客太多,差点没护住自家小姐。
“他们应该也没料到我突然回府,夜间动手总比白天更方便。只是他们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我只庆幸阿爹不在马车上……”
若不是学过些拳脚,又有柏浔及时赶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想到柏浔,面上消退的红晕又再次泛起。
“柏大人可真好,次次都能赶到救下我们。”采云说道。
“每次都与刺客一同出现,说不准刺客就是他招来的!”
褚宜嘴上否认,然而一想起柏浔每次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也罢,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是多次帮她解困,以后多给他些好脸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