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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洲渚别院

    外堂,夜色如墨,星辰闪烁。

    众人皆撺掇着新郎官儿喝酒,那颜山涛平日里军纪整肃,今日无碍,更是敞开了肚子喝,满堂都是他气壮如虹的声音。

    陶然却是随意饮了两口,左挡右挡,众人皆道他扫兴,他却道:“今日劳顿,日后有的是机会补上。”

    应付了片刻,便索性撇开众人,略有醉意地回去了。

    静堂已不再住偏院,中堂内,水池锦鲤居中,荷叶葳蕤,占地广阔,却静谧无声。房内烛火还亮着,他扇扇酒气,推门而入。

    静堂已经睡下了,与往日不同,此刻她睡得昏昏沉沉,并未警惕地醒来。宫中的生活叫她精疲力竭,身入陶府,未必不是另一个狼窝,她却没有精力再顾,只想沉沉睡一觉。

    陶然看金器玉盏都还放着,她却已经睡了,无奈笑笑。他知道她的个性,也无责备之言,只静静坐在桌边,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片刻后,她却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问道:“你坐在那干什么?过来睡觉啊。”

    他果真过去,刚要沿床坐下,她突然惊道:“等等!”

    陶然吓了一跳,懵问道:“怎么了?”

    “换了衣服在坐,外头折腾一天,脏死了。”

    他笑笑,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只道:“几月不见,夫人规矩怎么多了起来?”

    静堂嘟着嘴道:“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全身过敏,真的很痒。虽然是中毒,但我确实容易因为被子起风疹。”

    一席话又叫陶然想起两人没了的孩子,愧疚道:“对不起啊。”

    她怔了怔,主动把他的头拉过来。两人额头相抵片刻,她又要睡过去,迷迷糊糊道:

    “过来抱我。”

    陶然闻言笑笑,起身自去梳洗换装,待再回来时,她却又已睡了,侧身缩在最里面。他唤她起来,哄她把合卺之酒喝下,两人方才缓缓入梦。

    颐政殿暖阁中,大太监李革新刚把白帕子从皇帝口边取下,带血丝的清痰叫他有些忧心。

    一旁林太医送上一枚川贝枇杷炖梨,涵身道:“节气燥热,多日不雨,陛下要多食温补之物,通宣理肺,这咯血才能止住。”

    祝钦云接过,却是不立时去吃,只哑声叹道:“老了,身体不如从前中用了。”

    此言一出,吓得李革新和林太医双双跪地,嘴里皆道:“陛下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这二人的反应却叫祝钦云觉得有趣,笑道:“起来吧,朕不过随意说说,又不会吃了你们。”

    二人有些不敢起身,他舀出一口汤汁入喉,神色被那苦味熏得发紧,半晌喘道:“罢了,随我去瞧瞧静贵妃。”

    没有通传,祝钦云只由李革新搀着,安静入了凤仪殿。李革新知道陛下此番前来,意在私下探访,不欲记录在案,便有眼色地止了止通传的宫女,瞧瞧入了内殿。

    “哦?都和母妃讲讲,近日都学了些什么故事?”

    “陶先生教我《世说新语》,说那王戎小儿不摘道旁李,看李子树长得歪歪扭扭,叶子也卷卷的,就知道果子不好吃。先生说,万事万物都有先兆,欲要探得本质,便要见微知著,从小事着手。”

    静言满脸慈爱,对太子之答很是满意。

    “我问先生,若是看上去觉得苦,实则却是甜的,那岂不是误判了?先生说,要自己亲自摘一个尝尝,万事万物虽有道律,但也会有意外。就像春天的鸭子,总是第一个知道水暖不暖的。”

    静言笑问:“前几日,母妃见你和先生在涵光湖边看着画舫,是在做什么?”

    太子道:“先生给我讲了曹冲称象,让我想办法称出画舫有多重,儿臣想搬石头,可是画舫太大啦。”

    “那该怎么办呢?”

    “后来我想起先生教过《九章算术》,以水代衡,”他张开双臂比划着,“就是用铜漏量水,一斛水多重多重,只要看船沉下去多少,算出需要多少斛水,就能知道船的重量啦!”

    话音刚落,静言便远远瞥道祝钦云站在外室往里看,默默站起来,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自皇后大殓之后,两人除却公务之交,还从未有过私下相见。就连封贵妃的典礼,祝钦云也借皇后之名没去。

    更准确地说,自从季家蒙难,祝钦云便一直对静言避而不见,此刻见她面色有些拘谨,便缓缓走进内殿。

    “父皇。”太子也不行礼,早一股脑奔过来,往祝钦云怀里钻。

    祝钦云弯腰将儿子抱起来,却不免捂嘴咳了两声。

    李革新忙把太子抱了下来,笑道:“小祖宗,你现在可重了,别没个轻重压着你父皇。”

    祝钦云揽住太子,又见静言还跪着,方道:“起来吧。”

    “是。”

    他朝太子道:“父皇有话同你母妃说,先回东宫去,嗯?”

    “可是母妃说,今日儿臣可以住在凤仪殿。”

    他点点头:“也罢,李革新,你带太子去睡。”

    众人走后,祝钦云又咳了几声,在罗汉床一边坐下,指着另一边道:“你坐。”

    静言依言坐下,垂眸缓声问:“陛下身体不太舒服吗?”

    他没有回应,只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静言私心揣摩这句话的意思,开口道:“原是瘦过一阵的,后来为了孩子,不得不多吃些,所以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话虽不咸不热,祝钦云却觉得她温柔可亲起来。

    他偏生是这样的个性,越是折磨他人,那人却不急不走,便可确证是个可信的。

    越是叫人见过自己的阴暗之处,那人却待之如常,无怨怼愤慨之言,便也是真的对自己好的。

    “过来,”他朝她伸手。

    静言垂着眸,慢慢起身走过去,把双手交叠在祝钦云手中。

    “看到你这样待太子,朕很感激你。”

    “陛下不要这样说,皇后娘娘待臣妾这样好,替她抚育太子成人,不足以报恩情之万一。况且,臣妾也是要为人母的,能够体谅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情。”

    这话问到他的心坎上。祝钦云必是要让太子继承大统的,便问:“就快生了吧?”

    静言点点头,抬眼道:“这孩子性情温顺,从来不烦臣妾,看起来倒像是个公主。”

    “是吗,”他碰碰她的肚子。

    “臣妾私心里,是希望生个公主的。臣妾已经有了太子,于一个之上费尽万般心思,以求太子龙姿凤章,若是再有一个皇子,怕是只能交予别的娘娘养了。”

    “你不恨朕?”

    “天下诸事,难得圆满,臣妾不愿做无用之思。”

    祝钦云闭眼点点头,心中安慰:“你的确是,母仪天下的人。”

    静言在他身边坐下:“今日傍晚太医来报,说梦妃妹妹已有陛下三月的身孕。”

    “是吗,”他面带喜色。

    “臣妾本想派人去通传,又想陛下闭门不出,也许睡了。还请陛下放宽心,一切都好。”

    “昔昔,”他唤她小字。

    静言打断道:“陛下,臣妾已经没了家人,在宫中又没了娘娘。臣妾知道陛下为臣妾作想,才有了这叛父求荣之名,如今这名声有碍,前朝没有大臣愿意相助臣妾,臣妾只有您和太子。太子年幼,若是言行有错,也自是臣妾教养之过,还请陛下就算有了别的皇子,也要护着太子,护着您和皇后娘娘最后的血脉。”

    这一番话叫祝钦云胸气顿舒,轻轻将她的头扣放在自己颈窝中,只道:“你放心。”

    当日,他便于凤仪殿宿下,一夜无话。

    次日,静堂于陶府缓缓睁开眼时,已时值正午。她终夜保持一个睡姿,有些腰酸背痛,此刻皱眉揉眼,仿佛睡过了十年。

    “墨香,墨香,”她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回应。正欲皱眉起身,陶然却推门走了进来。今日是个大晴天,外头的阳光照了进来,她用手背遮住眼睛。

    “醒了?”他笑问,又把门关起来。

    静堂眼冒金星,问道:“你休沐几日?”

    “三日。”

    她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掀被而下,低声叫道:“哎呀,今日要去奉茶......”

    “好了好了,”陶然笑道,“莫要着急,时辰早过了,去不去都一样。”

    她坐在床上,长发乱了一身,嗔怪道:“你怎么不叫我?这样多没有礼貌。”

    他起身,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地说:“看来是真的醒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驱车来到洲渚,摇摇晃晃,她又靠着他的肩睡了一路。睁眼时,马车缓缓停稳,两人掀帘而下,只见先时荒芜的洲渚已建了一座别院,门庭低调隐蔽,枯黄的漆色与深秋芦苇荡一般的颜色。

    静堂心中惊奇,正欲开口问,见陶然的神色,像是已然知道了大半。

    她任由他牵着手,两人缓缓走到别院内。沙汀水渚,落霞白鸥,轩榭楼阁皆装点得雅致。河道内小舟徜徉,不似侍郎府有众多仆从,唯他二人静静在此。

    静堂于水榭旁站定,问道:“这是?”

    陶然道:“无主之地,无尘之境,颜颜,乱世之中唯一的净土,我想给你。”

    “在这里,你可以不是颜小姐,不是陶夫人,只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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