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的话堪称冷漠,燕支有些诧异的挑眉。
她一直都觉得长淮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温润,但也没想过长淮会主动在旁人面前展现出他的冷漠和攻击性。
“这般瞧着倒是比先前顺眼多了。”燕支同菩提心说。
“别看热闹了。”菩提心说,“巫泫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失败的,说不准要同归于尽,神君可没有神力再拦他了,届时线索又断了,你等着求爷爷告奶奶吧。”
菩提心猜的很准,巫泫的确不甘心。
他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巫族众人的目光阴寒无比。
他谋划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巫族所有人一身安然,甚至他们仍旧可以享受着凡人的信赖与敬爱,积攒无数功德之力,安安稳稳的修炼,最后飞升。
凭什么。
他抬手擦掉唇边的血,可是手上早就全是血污了,即便擦也擦不干净,他浑不在意,只是望着对长淮说:“神君,你护得住他们一次,护得住第二次吗?”
他的话落在巫族众人耳中,也提醒了他们,长淮神君此番来到巫族是为了巫木花,这说明神君正在劫中,神力在溃散。
他们不禁望向神君,神君真的还有余力再护他们一次吗?
“巫泫,巫鎏与巫翎先前还站在你那边,你也不管他们死活吗?”巫成长老脸色铁青的开口。
巫泫一顿,扫过神色担忧地巫鎏和面目冷漠的巫翎,他垂眼冷嗤:“你觉得我在乎吗?”
巫成的话提醒了燕支,她问菩提心:“你跟随令羲神君看到的未来里面,可知道巫族是怎么覆灭的?”在记忆回溯的乱流里,巫鎏可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而巫泫就在离他不远的那个八八客栈里,他不信巫鎏活着的事情巫泫不知道。
“巫族圣树的树灵被邪气侵染,化为邪灵,吞噬了所有巫族之人。”
“那巫鎏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活下来的除了巫鎏还有巫翎。”菩提心对这一点记得很深,“他们二人那时不在巫族内。”
燕支摸着下巴思考,巫族不过百岁不能出族,这个规定即便巫鎏死过一次好像也是要遵循的,否则当时长淮不会说那样的话。
所以他们二人出族极有可能是巫泫设计的,他放了这两人。
他不是完全不能利用的。
只是……
“巫翎是怎么死的?”
若是说巫族里燕支除了巫鎏对谁还顺眼些,那就是巫翎了。从白天之事上,她就对这姑娘印象不错,当时就决定选她做合作对象,只是没想到巫翎先一步找上了她,将事情和盘托出。
“巫鎏为了救她被邪灵夺舍,她以命换命,临死之前还将莲秽祭放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样啊。”燕支瞅着巫泫就要结印的手,说,“今天心情好,救救这三个小苦瓜吧。”
她说完,身形在原地消失,等到再出现时,已然近在巫泫的身前,与此同时,她的手中一个巨大的阵法幻化出来,在巫泫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将他困在了里面,巫泫身上所有灵力尽数消失,人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巫泫双目通红:“我竟不知你何时好心起来。”
“不是我好心。”燕支双手一摊,她仍旧是那副看热闹的松散摸样,此间之事好像半点没有影响到她,“我如今是神君的本命剑,他若是伤了,我必遭牵连,巫泫,你说我怎么选?”
见巫泫榆木脑袋不开窍,燕支叹了口气,直接挑明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此话一出,菩提心瞬间心凉了半截:“燕支,你!”
“嘘。”燕支对菩提心说,“我救人你不开心吗?”
菩提心几乎咬牙切齿:“你觉得呢?”
燕支轻笑,不再跟菩提心说话,而是对默不作声的巫泫说:“巫泫,这法阵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你仍旧可以选择自爆神魂同巫族所有人同归于尽,长淮也拦不住你。只是,到时候巫鎏和巫翎也会死,而害巫溶圣女献祭的凶手却能活。但是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愿。”
“我不信你会如此好心。”
“错了,我不是好心。”燕支轻笑着说,“谁的利用价值大,我就跟谁是一伙的。现在,你的利用价值比他们大。”
巫泫提醒她:“莲秽祭能够压制你体内的郢天阵。”
燕支摇摇头:“我若要取莲秽祭,谁也拦不住我。”
巫泫沉默下来,燕支等着他做出选择。
片刻后,他问燕支:“我的所愿,包括杀了他们。”
燕支顺着他的话,转过头看向听到巫泫此话,面露惧意的众人,轻轻勾唇:“可以。”
“我不信你。”
燕支没有多言,她站在原地,凶煞之力自她身上倾泻而出,巫族众人慌不择路地向远处逃跑,却被燕支的力量锁在了原地。
巫族族长和长老脸色煞白地向长淮神君求助,长淮隔着众人望向燕支,燕支眉目含笑地对上他的目光。
“你算准了我会出手。”长淮说,“你一直都在等我出手。”
燕支也没否认:“你是神君,不管你是如何想的,都决然不会放任巫族灭族。而只有你出手了,我才没了对手。”
长淮抬手,试图收拢燕支凶剑。
燕支道:“你我并非主仆契,神君,你收不了我。”
话落,更为磅礴的凶煞之力涌向四周,所有人皆被她困在原地,任由她宰割。
最后,她侧眸,面目含笑地对巫泫说:“我费了这么大劲,倘若你说不出我想要的,我就先杀了你。”
巫泫望着神色惊恐的巫族众人,也没再拖沓,他对燕支说:“想要将你炼成邪剑的是冥界那个入了邪道的鬼王遂寒。”
“他没有死。”
“我不信你。”燕支将巫泫的这句话还给了他。
巫泫也干脆,直接对着天道起势,他发完誓,问燕支:“是谁布下的森罗邪阵?”
“现在我也不知道。”
“你骗我!”
“别急。”燕支懒洋洋地说,“我先前从神君那里得来了另一种破阵的法子,只要找到布阵之人,以他的神魂相引,逼出阵中的心头血再毁了就可以。”
她说着五指张开又合拢,离她最近的巫成长老便被她隔空提了起来:“既然只有布阵之人的神魂能够引出心头血,我们就一个一个的试好了。”
“燕支!你怎可如此行事!”巫成长老涨红了脸,却挣扎不开,他的实力远在燕支之下。
“成长老,你真奇怪。”燕支好笑的说,“你先前觉得我杀人毁树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我这般行事又有何不对?”
她直接将人送到了巫木树前,另一只手两指并拢隔空一点,灵力灌入巫成长老的眉心,巫成长老惨叫一声,一丝如水的纯净力量自他眉心处流溢而出,燕支两指化掌,手腕翻转,将其控制在巫木树前。
这一刻,谁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巫木树那处的反应。
片刻后,巫木树毫无动静,燕支故作失望:“哎呀,看来不是巫成长老。”
她手掌一攥,那丝如水的力量陡然溃散,她将人甩了出去,开始挑选下一个人。
她的神情和语气十分玩味,甚至能够让众人感受到那底下的邪狞和病态的兴奋。
所有人都不敢去看燕支,甚至在燕支目光扫过来的瞬间不自觉的将头压得更低。
最后,燕支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蓦然转过身去,看向了离着巫泫不远的阿泽:“第二个选你吧。你今日可是暗算我来着。”
阿泽运转灵力就要挣脱,却惊觉燕支闪身到了他眼前,燕支直接掐住阿泽的脖子,两指并拢,就要点在他的眉心,阿泽周身骤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邪气,燕支早有防备,松手的同时挥出灵力抵挡。
阿泽借机完全脱离燕支的控制,而后朝她甩出暗器,如雨的细针飞刺而来,燕支掌心祭出法阵,全然抵挡。
“还真是个邪修。”燕支眼尾仍旧上挑着,语气却是冷沉下来。
她先前和阿泽动手之时,虽然他用的是灵力,可那灵力却隐隐牵动了她神魂之上的郢天阵,只有邪气能够如此。
她本身是对邪气的感知是十分敏锐的,但那时她没有察觉到一点,然而郢天阵的动静也做不了假,所以她故意先要杀阿泽,想试一试他,可没想到巫族人来的那般快,那般情况下无论阿泽被她逼到什么地步只要不死他就不会承认,她只好先作罢。
但是此刻涉及神魂却不一样,经脉可以用阵法封住邪气,神魂却不行,不怕这人试不出来。
“真是低估了你。”阿泽道,“不过无妨,你也算让我没了担忧,想必此刻启动法阵,神君的确是没有余力阻止我的。”
“神君,你看,我就说这个法子最有用。”燕支笑吟吟地对长淮说。
“你算计我!”阿泽瞬间反应过来,脸色难看至极。
巫泫听闻此话,终于知道了布下邪阵害阿姐献祭的人是谁,只是他从没想过会是阿泽。
“阿姐救了你,你为何如此对她?”
事到如今,巫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救我,而是我演的一场戏。”
巫泫攥紧了拳头,眼中恨意近乎化作实质。
燕支没理会两个人的掰扯,她抬手就要解开长淮的控制。
阿泽立刻察觉燕支的动作,他不再理会巫泫,直接划破掌心,两指并拢就要将手中鲜血引入巫木树中。他离着巫木树很近,眼见着鲜血就要落入树身,千钧一发之际,燕支挥向长淮的灵力先落在了那滴血上,然而阿泽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用自己的血,那只是阻止燕支解开长淮控制的法子。
他的目标在身后那几个逃跑的人身上。那几个人因为阿泽的冲击,同样冲开了她的控制,他们二话不说直接逃跑,甚至不管不顾地推倒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是先前被巫泫的傀儡丝控制而来的,他摔在地上,头磕在了巫木树裸露在地面的树根上,额头的鲜血瞬间被巫木树吸收。
阿泽对着燕支勾唇浅笑:“虽然比不上我的血,但人多,也够用了。”
他直接抬手一挥,冷风化刃,想要直取那几人的性命喂了巫木树,却不想燕支的速度太快,直接飞身挡在了那几人面前。
“你挡得住他们几个,挡得住旁人吗?”他手中邪气弥漫,挥洒而下。
燕支捞起离着他最近的那个孩子后撤,同时不顾邪气直接解了巫鎏巫翎和长淮的控制,她不敢解开其他人的,那些人只会乱糟糟的逃跑,届时场面难以控制,定然出乱子。
巫鎏与巫翎得了自由第一时间上前同阿泽缠斗在一起,长淮则是散去了阿泽扔出来的邪气。
燕支见长淮及时阻止松了口气,正要放下那个孩子,却猛然察觉怀中有异,她反应极快,迅速出手,却仍旧被短刺划伤了手臂,她第一时间捂住手臂防止鲜血落在树根上,却没能来得及阻止那孩子短刺之上的鲜血落下。
鲜血滴落,没入树根,森罗法阵瞬间暴动。
燕支凶剑的血比任何生灵的血都要好用。
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呼大喊中,燕支听见那个孩子说:“你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