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该烂好心跟长淮合作。”燕支站在黑漆漆的空间内,对菩提心说,“抢了莲秽祭就跑哪有如今这些事。”
“你这才不是烂好心。”菩提心立即否定了燕支的话。
燕支听到菩提心这般说,以为它要夸她心善,她虽然不是真的良善,但是爱听好话,却没想到菩提心下一句是:“你只是那时听见长淮说将功德之力给你,你贪心了,还有他说那莲秽祭是要给你用,你觉得和他合作比你冒险抢夺来的更有利,所以才会同意。”
菩提心一点面子没给燕支留,直接掀了她的老底:“你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只是你没料到那个孩子会给你一下子,让你的计划出了意外。否则你是稳赚不赔的。”
“我可是救了巫族那么多人。”燕支一边随意地往前走着,一边反驳了菩提心一句。
“他们分明是足够幸运才捡回一条命。”
燕支“啧”了一声:“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菩提心冷哼:“你敢说同巫泫谈条件那时,你没有动反水的心思吗?”
燕支委屈:“那一点也不能算吧,我就是习惯性地这么想了一下而已。”
“你当时说话的语气可半点不像是仅仅想了一下的样子,你分明真的要这么做,最后继续按原计划进行,也不过是长淮假意收你那时对你动了真格,你发现长淮即便大范围动用了神力,仍旧有余力控制场面。”菩提心毫不动摇:“我不会再受你蛊惑了。”
燕支听着菩提心的分析,并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也没有被发现丑恶面目的气急败坏,她笑着挑眉:“行啊你,终于认清我了。”
菩提心说的不错,她的确动了另外的心思。
她对巫泫说的那句话是真的,谁的利用价值大,她就同谁是一伙的。
她本觉得长淮那般动用神力,实力大减,她完全可以借机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可是长淮太敏锐了,一下子就察觉了她动的歪心思,原本说好的收她只是做个样子,他动了真格。
她知道长淮的用意,震慑她嘛。
她是识时务的人,跟长淮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所以歪心思又正了回来。
“既是认清了你,也是接受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燕支问:“转性了?”
菩提心答:“我不喜欢看见你受伤。”
燕支闻言,脚下一顿,脸上嬉笑的表情倏然消失了。
“你救那个孩子是真心的,是因为先前的驷家小公子对吗?因为驷小公子那天帮了你一把,所以你今日下意识救了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伤你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你的愤怒。”
“你既然知道我生气,还拦我杀他。”
“我当时没有考虑他的性命,我在意的是你亲自动手,天道会罚你。”菩提心的声音清和平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所作所为皆是想要你尽快攒够功德之力,是为你好。”
燕支瞅着不远处已经隐约能够看出来乱葬岗场景,淡声道:“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好。”
“你一直都在拒绝。”菩提心从头至尾都能感受到燕支的那些排斥,它苦笑一声,而后对燕支道了一声抱歉。
“倒也不至于需要道歉。”虽然嘴上总是怼两声,但燕支也不是不识好歹。
“需要的。”菩提心说:“我先前自以为一味的让你做好事阻止你干我认为的坏事是最快积攒功德的办法,可今天那个孩子让我意识到,你才是我最在意的。你的那些想法和作为虽然有时候歪了些,邪了些,但是却能最大程度的保全你自己,而先前我却是本末倒置了。所以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将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呢?我对你的爱当然比不过你对自己的爱。”
听到菩提心这样一番话,燕支不禁一怔。
“燕支,你往后想做什么,我都不阻拦了。”
燕支忍不住说:“你哪次拦住了?”
“……”菩提心的情绪陡然被这句话哽住,它深吸一口气,“你听不出来,我在煽情吗?”
燕支笑了一声:“跟我打感情牌没有用,你往后真的忍得住不拦我才是实实在在的。”
她的话音落下,乱葬岗的场景霍然吞噬了黑暗,刺眼的白光闪过眼前,燕支隐约听见菩提心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内容,想着一会儿出去了问问,才想完,便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乱葬岗之中。
准确来说,是虚虚的飘在这里。
她看见有一个恶魂正在啃食另一个恶魂,她想都没想便上前救那个被压在底下的恶魂,她也才醒来没多久,力量并不强大,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过那恶魂,自己也受了伤,但好在总算把人救下来了。
但是那恶魂很是虚弱,连人样都维持不住,她怕他消散了,便到处收集了凶煞之气喂给他,帮他恢复,最后好不容易帮他稳住了,至少不会死掉了。
后来他们俩便一直结伴而行了。
有一天,尤坼兴奋地飘回来跟她说:“崖青,快跟我来,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她跟着飘了过去:“什么地方?”
“你看。”尤坼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乱葬岗,他指着几具尸体说,“它们身上的凶煞之气快散干净了,你快吃掉,不然就浪费了。”
崖青知道他到处寻凶煞之气是为了报答她,虽然她不喜欢此处的尸腐气味,却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上前去收拢那些凶煞之气,却不想在她动手时,那几具尸体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而后自她的脚下升起一个法阵,将她的力量全部封住。
她不解地看向尤坼,尤坼后退一步:“对不起,虽然你救了我,但是我不喜欢同你这般慢慢修炼,我找到了更快的方法。”
崖青奋力反击,想要挣脱法阵,却没有半点用处。
“没有用的。”尤坼身后的一具尸体上显现出一道恶魂,他说,“这是我收拢了整个乱葬岗的凶煞之气凝出来的凶煞之力布置而成的。”
崖青认得这道恶魂,他杀了很多恶魂,通过啃食这些恶魂增强自己的力量。
啃食,是恶魂最直接的修炼方式。
那恶魂上前抓起她的胳膊撕咬下来一片,崖青忍痛闷哼一声。
“你的神魂竟比想象中还要好。”那恶魂吞咽的瞬间,便感受到了力量游走经脉,他惊喜地出声,而后更加贪婪的撕咬啃食,尤坼听到这话,直接扑了上来,崖青倒在地上,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咀嚼的声音。
她痛得浑身发抖,眼泪溢出眼眶,可她如今的修为太低,既反抗不了身上的法阵,也反抗不了眼前恶魂的啃食,只能生生承受着。
时间好像忽然过得漫长而煎熬,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恍惚间,她甚至难以感受到那种疼究竟深入到了什么地步,她疼到发不出声音,窒息到喘息都困难。
最后,她是自杀的。
她几乎咬碎了牙齿拼尽全力的反抗,才终于撕咬下了尤坼的耳朵,尤坼痛苦地捂住耳朵,向后躲开,她吐掉嘴里的残片,将自己残破的手臂递到了嘴巴里。
她啃食了手臂,得了一丝力量,冲破了法阵,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于是主动碎了自己的神魂,和他们同归于尽。
燕支恢复意识时,捂着胸口吐出血来,她还未来得及施法稳固神魂,便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这一次她站在了一处枯木林中,她被绑在一棵枯树上,小腿处是围起来的枯枝。
“她是恶魂修炼成人,从前定然是无恶不作,水源消失,必然上天在惩罚我们。”
“只要杀死她,上天就会原谅我们,再度赐下水源!”
“对!族长说得对!”
“族长,这一处水源原本也是崖青带我们找到的,她为此还损伤了神魂,再见不得太阳。”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忍不住说。
“是啊,若非是崖青,我们早就渴死在了源荻。”
“如若不是她诞生于源荻,源荻的水源如何会干涸?如今来到此处,此处的水源也不过三年便已干涸,必定是同她有关!”身着祭服的大祭司呵斥完那出声的两人,又看了看填上的太阳,高声呼道:“吉时已到,点火!”
崖青看见他们将火把扔在了她的脚边,大火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枯枝,蔓延到了她的黑色斗篷上,灼烧到了她的身体。
生生被火烧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在绳子被烧断后,忍着疼要走出去,她的力量不知怎么被封住了,她只能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却被远处的很多人用枯树枝削成的长木棍打倒在地,她尽力闪躲着,却无济于事,她的浑身被烧的血肉模糊,双腿难以站立,最后只能从火堆中往外爬,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却仍旧躲不过,逃不出。
最后她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燕支回到一片漆黑中时能够感受到神魂受创,她擦掉口中不断溢出的血,眼中戾气一闪而过,紧接着场景再次变化,这一次她在一个小院前,她听见自己说:“我叫燕支。”
很快,她看见自己的生机之力被法阵吸食,她不管不顾地燃烧神魂,劈碎了法阵,杀死了那个问她名字的人 ,最后靠着那个爬满月支藤的架子神魂俱散。
而后是冥界、仙门……
燕支跟着一个老和尚站在一处城门前,抬头时用手背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看见了城门上方写着“四海城”三个字。
她放下手偏头,笑吟吟地调侃那老和尚:“都算到此地是你的丧命之处了,还往这来,真是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