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车上，大雪带来的寒意被隔绝，车厢内的暖气驱散着身上沾染的冷意。

    黎漾冻得鼻尖泛红，双手掌心搓着。

    姜晚辰见她还在打寒噤，赶忙从纸袋中掏出一杯热可可，塞进黎漾手中，“喝点热的。”

    暖流顺着杯壁传递到掌心，黎漾稍微暖和点，“谢谢。”

    姜晚辰没吭声，倚靠在驾驶位上，嘴角轻轻上扬，眼中尽是无奈。

    这已经是他今晚听过第三遍谢谢了。

    每一句都在无形中将他们距离拉远，一遍遍提醒着姜晚辰黎漾对他无意，是他单相思还不遵守契约。

    姜晚辰不耐烦地扯了扯毛衣领子，试图压下心中的不爽。

    黎漾小口小口抿着热可可，逐渐感觉不到冷了。

    他们心照不宣都没提刚才那个拥抱，无论是出于什么，都没必要把一切都挑明。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垂在腿边的纸袋朝着车门倒了下，姜晚辰从沉默中抽离。

    他拿起纸袋，手在里面犹豫了几秒，还是将一盒巧克力拿了出来，递给黎漾，“圣诞节快乐。”

    白色的圆形礼盒，扎着红绿丝带，还贴着圣诞老人和雪人的专属贴纸。

    黎漾交错的指尖不自觉捏紧纸杯，语气故作轻松道：“这算圣诞礼物？”

    一个连自己生日都不上心的人还会留意圣诞节这种日子吗？

    她心中明明已经有答案了，可偏偏还是不死心地想确定，试图在蛛丝马迹中寻到姜晚辰暗藏的真心。

    姜晚辰握着白色礼盒的手顿了顿，街边甜品店一时兴起买的巧克力，拿来称作圣诞礼物未免太过敷衍，也太不走心了。

    下一瞬，他摇了摇头，“买热可可的时候，店员正好推荐，顺便就买了。”

    黎漾唇角笑容不变，可眼神期冀的光芒却灭了。

    原来只是顺手买的……

    她接过巧克力，打量着精心系的蝴蝶结，神色淡淡，“圣诞节确实需要仪式感，可惜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姜晚辰不以为意，“无妨，我已经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黎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追问：“什么？”

    姜晚辰指了指外面，目光未从黎漾脸上移开片刻，“这场初雪。”

    圣诞初雪降临，你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黎漾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前方。

    窗外飞雪狂飘，整座城市披上了一层白衣，将所有秘密埋藏，待到来年慢慢倾诉。

    ……

    赛车场上，一红一蓝两辆改装过的跑车急速冲刺，互不相让。

    车窗未关，姜晚辰斜睨了一眼另一辆车驾驶位上裴熠泽，眸中露出志在必得的把握，他将油门踩到底。

    钻蓝色跑车微微占据领先优势，红色跑车又迅速追上。

    在过弯时，姜晚辰急转方向盘，一个漂亮的超车，越过了旁边的红色跑车。

    胜负已分，裴熠泽拍打了一番方向盘，继续踩着油门至终点。

    一场比完，裴熠泽和姜晚辰双双下车，接过旁边递来的水。

    “恭喜，又赢了。”裴熠泽喝了一口水，倚靠在自己车门边，打趣道：“怎么今天想起来叫我出来比试了？”

    姜晚辰没吭声，自顾自喝着水。

    自从和黎漾住一起后，他几乎很久没这么发泄过了。

    这种追求生命速度的极限感，还真是久违了。

    “自从你结婚后，我几乎没怎么在碰见你了。”裴熠泽从上到下打量了姜晚辰一番，不由得感叹道：“还以为你转性，争当模范老公了。”

    裴熠泽太过了解姜晚辰。

    知道对方一直追求刺激，赛车摩托车蹦极滑雪几乎样样都来，怎么刺激怎么玩。

    姜老爷子不止一次劝说他远离这些危险活动，姜晚辰都充耳不闻，只要没有配音项目，他就会约上裴熠泽或者其他人尽兴来一场。

    裴熠泽却不同，他玩归玩，但不追求极致，上头足够，所以屡次以分毫之差输给姜晚辰。

    为此，两家老爷子在一起抱怨好几回了，裴熠泽没少说好话承诺不会出危险，才勉强稳住他们的喋喋不休。

    姜老爷子催婚那么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希望有人能管住姜晚辰，少沉迷于这些危险爱好上。

    可惜，又失算了。

    “最近没顾上。”姜晚辰咽下一大口水。

    裴熠泽眉眼上扬，“告诉你个好消息，哥们我谈恋爱了。”

    此话一出，犹如一记惊雷砸在姜晚辰头顶。

    姜晚辰颇为意外地看向裴熠泽， “你上次不还说只是在接触中吗？这么快就谈了？”

    裴熠泽轻扬下巴，“都正式追求了，这不早晚的事。”

    姜晚辰：“……”

    “我又不是你，我本来就对人家有意思，有机会自然想正式恋爱更进一步，哪像你……”裴熠泽啧啧两声，尾音拖长，“恋爱不谈，为了应付家里还整契约合作那套。”

    姜晚辰没理会，沉声问：“怎么做到的？”

    “什么？”裴熠泽眼睛微微睁大，怀疑自己幻听了。

    姜晚辰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怎么……追到人家的？”

    “你动心了？”裴熠泽讶异地指着他，一下就猜到关键，“对黎漾？”

    姜晚辰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我真是料事如神啊！”

    裴熠泽打了个响指，他当时的预感果然没错。

    姜晚辰不耐地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情圣嘛？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你？”

    大学贴吧里都称姜晚辰为情场浪子，可实际上在真正恋爱这方面他除了过过嘴瘾就没别的了。

    这么多年来唯一称得上女朋友的还是方琪，奈何每次见面说不到几句，最后均以不欢而散告终。

    姜晚辰一把抢过裴熠泽的矿泉水，“你到底说不说。”

    裴熠泽一敛玩笑，“晚辰啊，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想要表明心意机会比别人多多了。”

    他难得见到姜晚辰为情所困的模样，忍着笑又道：“人家还需要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来提升心动，你这得天独厚的优势。”

    姜晚辰陷入沉思，他自然清楚优势，“但我和黎漾目前来说，朋友的关系更多。”

    他的优势将他和黎漾的关系卡在朋友的界限，但是劣势也是朋友。

    裴熠泽猜到他在想什么，又道：“我问你，黎漾她介意跟你有肢体接触吗？或者说她反感你吗？”

    脑中飘过两人拥抱，牵手的时黎漾的反应，姜晚辰很笃定：“她不排斥我的亲近。”

    “那已经成功三分之一了，身体反应不会骗人，她不排斥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裴熠泽没明说，就黎漾看姜晚辰那眼神，妥妥有戏，“你只要多制造一些暧昧的瞬间，然后顺势将你的心意表露出来。”

    姜晚辰眉心一蹙，“如果我贸然坦明心意，她无意，我们的契约婚姻就走到头了。”

    契约婚姻的存在确实能让他们有无数个亲近的瞬间，可同时也是把双刃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一旦有一方迈过警戒线，这段关系就会变的岌岌可危。

    没有十足的把握，姜晚辰不敢冒这个风险。

    “那你就先确定她是否对你心动。”

    姜晚辰：“如何确定？”

    裴熠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招了招手让他贴近些，凑在姜晚辰耳边给他出主意。

    年底的收尾工作终于告一段落，黎漾最后一天走出公司整个人身上都透着惬意松快，趁着三天假期可以好好调整状态。

    她早早回去洗漱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咚咚咚～

    一阵有律动的敲门声响起，黎漾从床上一激灵，理了理压乱的头发，才过去开了门。

    “要一起看电影吗？”姜晚辰扬了扬自己刚切好的果盘，眨了下眼又补充道：“今天跨年夜。”

    不说后一句倒没什么，特意加上就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黎漾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跟着他去客厅。

    屏幕已经跳转到绿地标字，黎漾抱着哆啦A梦抱枕坐了下来。

    姜晚辰将客厅的灯悉数关掉，才慢慢挪到黎漾身侧的位置坐下。

    他拿着遥控挥了挥，“外国的恐怖片介意吗？”

    黎漾愣了两秒，“不介意。”

    姜晚辰舒了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黎漾抱着抱枕，目光直直盯着屏幕，电影开始播放。

    姜晚辰耳边回荡着裴熠泽说过的话——

    “她如果害怕，你正好可以借机安抚，她如果不怕，你该示弱的时候还得示弱，装一下害怕需要保护不丢人。”

    他余光瞥到黎漾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眉头微皱但整体并没有明显的害怕，想来前者行不通了。

    后者……能行吗？

    姜晚辰往沙发上靠了靠，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模拟了好几个表情。

    两人间距并不大，他稍稍一动就能挨到黎漾的肩膀。

    随着电影角色一一出现，恐怖因素全面铺开。

    黎漾被激烈的打斗场面惊得身体后仰。

    姜晚辰不动声色将身体往左移了移，正在盘算怎么装出被吓到的模样自然点，

    一个人突如其来的人从沙发中毫无征兆地闪现，搭配惊悚音乐，格外逼真。

    黎漾被吓得一抖，想捏衣角的手猝不及防攥紧了姜晚辰的手腕，

    姜晚辰垂眸，仅仅只是一个握手腕的举动，就让他思忖良久的计划被抛诸脑后，甚至心底希望黎漾握得再久一点。

    电影在播放，明暗交替的亮光透过屏幕在客厅一闪一现，姜晚辰没有动，黎漾也未松开。

    黎漾佯装被电影情节吸引，实则心思全在身侧人身上

    她的余光瞥到姜晚辰的垂眸，感受到掌心毫无阻力的相贴，某种程度上的默许让她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在这场试探的拉锯战中，她相信总能探出对方的答案，只是需要花费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