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位置在这边,跟循因站在一起。”
“是。”
朝旭看着这个才刚成年的年轻人,忍不住想要多交代几句,再一想,都二十岁了,自己说太多可能会起反作用。
“朝旭,这位是?咦,怎么还有个女孩子?”阚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的身后,自从打完曹丕,孙权就把大部分的事情交给了丞相孙邵,只有每七天一次的上朝才会出现在朝廷内,原本布置在朝廷内的书案也被撤下,空出位置给上朝的百官站立。
今天就是他颁布新规则的第一次早朝。
“这位是韦曜,韦弘嗣。今天起就是我的兰台掾了。”朝旭介绍道,“弘嗣,这位是阚泽,阚德润。”
“久仰大名。”韦曜行了个礼。
“然后这个是我女儿,孙循因。”朝旭介绍道,“循因想和我一样走仕途,于是仲谋就给她起了入仕用的名字,循因。”
“臣见过公主。”
“我现在只是母亲的一个助手,不必称呼我为‘公主’。”孙果有模有样地回道,“德润。”
循因,虽然只是出仕使用,但孙权还是兴致勃勃地进行了预想,他本就对道教有兴趣,“果”又取自道教中的“因果循环”,于是,孙果的表字就被定了下来“循因”。
“那那边那位是?”阚泽看向另一边,在孙邵旁边,还站着一个与韦曜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
“那是我的胞兄,韦昭,韦伯明。”
“我那天在想怎么招募个助手,恰好听见孙丞相在和韦丞相掾说话,韦丞相掾有个还没有当官的双胞胎弟弟,于是我就要来了。”朝旭看看身边的孙果,“至于循因,是听说我想收徒弟,便自告奋勇,我和仲谋都觉得,她从小就有远超同龄人的智慧,说不定能做得很好,于是同意了。”
“双胞胎。”阚泽感慨地说,“你们母亲真了不起。”
在这个时代,能顺利生下孩子都很了不起,更别说是双胞胎。
“家母生下我们之后就去世了。”
“……对不起。”
“少说两句吧。”一直在旁听的刘基小声地嘀咕道。
孙权的首次早朝,连远在荆州的陆议都赶了回来,大将军陆议,站在队列的前方,朝旭要伸长脖子才能看见他。
眼下,陆议正在和孙邵讨论着什么,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眼看向她,并予以温和的笑意。
“那就是传说中的陆伯言将军。”韦曜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崇拜的色彩,“我听闻陆将军火烧夷陵的壮举,一直以为他是个身高八尺、面如熊虎的悍将。没想到是个身高八尺、面如美玉的人(1)。”
美玉吗?朝旭又看了看陆议,可能是她从小看到大,已经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既然韦曜这么说,那陆议在男人眼里,应该有这么漂亮吧。
“果然你也觉得他面如美玉。”阚泽赞许地点点头,“以前我就这么想了,想必他的妻子应该也是个绝世倾城的美人。”
“一定是那样。”
“弘嗣,”朝旭郑重地看着他,“在你的想象里,陆伯言的夫人,和我相比,如何?”
知道内幕的阚泽嘴角抽动,努力憋笑。孙果也暗暗低下了头,不想参与讨论。
一无所知的韦曜,很认真地闭眼思考,许久后又睁眼看向陆议。
“断然不能与王后殿下相比。”他说,“王后殿下乃是吴王的王后,又是当今吴国神女,作为女子却又被破例允许进入朝廷,掌管兰台令史一职。同时还听闻擅长卜卦测算,如此集才能与美貌与一体的才女,这世间都没有几人能与您匹敌。更何况是陆伯言的妻子。”
“嘴真甜。”
但是朝旭还没来得及品味一会儿,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令人不快的声音。
“要是你的能力也能和你的嘴一样厉害就好。”
“您是?”朝旭皱起眉头,她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他却出现在朝廷内,按理说,孙权任命的大部分文武官员,她都应该见过。
“臣前几日刚由张温、张太傅引荐而来,今日是第一次面圣。”那人先前的说话不好听,面对朝旭时的礼节却一点没错,“暨艳,暨子休。现在担任选曹郎一职,官至尚书(2)。还望殿下今后多指教。”
朝旭反应了一会儿后,决定用作为“兰台”时的礼节进行回礼。
她总觉得区分这些礼节很麻烦,与她相熟的文武官员也清楚这一点,与她见面时大多都只用平民之礼。
孙登的习惯也是从她这里学来的。
“好久没见殿下用这么正式的礼仪了。”等到暨艳去寻找张温,阚泽才开口,“这么正经的人当选曹郎,如果没有过硬的后台,怕不是会有很大的危险哦。”
“危险?”韦曜有些不理解,“大吴依法治国,正经地对待法律规则,才是正确的行为吧?”
“如果完全遵循,这里的不少二代和一代,都得被惩罚。你先别问了。”
韦曜虽然有所不解,但也是懂得场合的人,他开始整理衣冠,几十秒后,孙权出现,缓步走到自己曾经每天办公的书案后。
所有人迅速归位,有些生疏地进行问候礼,再等孙权让他们平身,早朝正式开始。
有需要汇报的官吏,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进行汇报。朝旭这种不需要汇报的,就站在旁边听着,脑子里在想结束之后先做什么。
“陛下。”早朝的最后,丞相孙邵站了出来,“现在北方已被我们击退,西边的刘备也已经病逝,其子刘禅继位。依臣所见,陛下已经彰显了我国在军事上的强大,这些年来注重水利工程,轻摇赋税,民心归附,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版图更是从最初的六郡扩张到三个州。还望陛下,顺应民心,登基称帝!”
称帝。
朝旭有些期待地看向孙权,但这位才40岁出头的君王,却只是说:“我看到你们的奏疏了。长绪,伯言,你俩起得头吧。”
“是。”陆议也从队列中走出,“建安二十六年五月,建业报告天降甘露。黄武元年三月,鄱阳传闻出现黄龙。本月,陛下立神女为王后。现如今,北方与西方均已称帝,又败于陛下之手。群臣皆以为,这些都是天命符瑞的迹象,还望陛下,登基称帝,耀我大吴之威。”
朝旭知道孙权一直传播她是神女的传闻,就是想增加官民间的“天命所选”的印象,只是没想到,这个词还会以这种方式从陆议口中说出。
“曹丕称帝,是他逼退汉献帝的证明。刘备称帝,是他不自量力的证明。我不想做这种证明。”
孙权拒绝了,但群臣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持续地有人离开队列,提出请求。
孙权听得眉头微微皱起:“我们效忠汉室,汉室湮没时,却不能前去相救。我现在又怎能忍心与之相争?(3)好了,不要再提了,还有需要现在上奏的就现在说,不然就退朝了。”
孙权如此坚持,群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几个汇报日常公务的官吏上前进行汇报后,孙权便宣布退朝,他先一步离开,百官才敢陆续散去。
“王后殿下。”
“陆将军,可是有何贵干?”
“可否借一步说话?”
知晓他们关系的老臣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都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倒是一些常年在外、或是刚上任不久的年轻官员,忍不住偷瞄的欲望。
“弘嗣,循因,我有事要与陆将军商谈,你们先去整理一下这十几年的记录,了解一下平日的记录形式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