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了解内幕的人太多，人多眼杂，我们去别院。”

    “好。”

    朝旭带着陆议走入小巷中，从朝廷到别院有一条小巷，比大路绕了一点，但胜在隐蔽。

    而陆议也没有真的等到到达目的地，进入小巷后，他就直戳了得地说出了这次的用意：“我这次来，是想和至尊讨论一下，能否与孙茹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我想先得到夫人的许可。”

    “你说的解除婚姻关系的意思……是和离？”

    朝旭看着他，差点一头撞上拐角的墙壁，好在陆议反应更快，伸手放在她的头和墙中间，替她挨了这一下。

    “是。我想了一下，我不能因为她嫁给我，就总把她放在家，守一个心不在她身上、还要她照顾继子的男人。她若是不想再嫁，我姐姐也愿意收留她，就是需要她在名义上嫁给已经过世的顾太守，这样她才能以守贞之名不再改嫁。只是长生大概会生气，毕竟是照顾了他几年的人，但他本来就要准备娶妻了，重心很快就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问题不会太大。”

    甚至连给孙茹的退路和去处都想好了，看得出陆议确实做了很多准备。

    “你还是没有碰她，对吧。”

    “......我答应你，我不会碰她。所以，这件事应该有个了断了。”陆议放下手，似乎刚才那一撞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她与我的婚约是至尊赐婚，就算我想与她和离，也需要至尊的许可，我必须要为至尊想好理由和新的方向，我也必须努力，让自己能够成为说得出‘至尊，我想和您谈一下我的婚事’这句话的人，这才耽误到了今天。”

    朝旭欲言又止。

    陆议确实一直在想这件事，而他确实做到了。只是，或许是她的错觉，在陆议平静地阐述这些事情时，有一瞬间似乎出现了焦躁，是那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以想尽快结束”的焦躁。

    “发生了什么吗？”她尝试着询问道，“你似乎很着急？”

    “......是长生，”说着，陆议叹了口气，“长生快到可以起表字结婚的年龄了，但他却很抗拒成亲，简直就和以前的阿绩一样，不，他小时候确实是阿绩和子璋帮忙带，或许被影响了吧。还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那确实是解决一件事算一件事呢。陆延，延字，用什么来当表字比较好呢......”朝旭忍不住开始思考，“其实陆长生也挺好听的。”

    “我心里有了几个想法，不过还没定，这两年事情太多了，我这次回来，也是准备回去时把长生一起接去西陵，他差不多也可以开始学习一些实战技巧了。”

    长生才18岁，就要开始学习实战了吗？朝旭心里他依然是个孩子，但一想孙权接手江东时也才18岁，陆议代理家族事务时更小，不过13岁，又觉得也不算早了。

    “……对了，”朝旭转移话题，“我刚才在朝廷里，见到个叫暨子休的选曹郎，说是张太傅前两天引荐的？你认识他吗？”

    陆议没花多久时间，就得到了结论：“我知道，他之前也是朱君理将军举荐的(1)，和你兄长一样。”

    “那还是不一样，星泽那是，孙权要求朱将军举荐他，和朱将军主动举荐不一样。”朝旭尴尬地笑笑，“没想到我都不认识的人，伯言会认识。”

    “张太傅的弟弟张白想娶公纪的女儿，隔三差五就到我弟弟子璋那里暗示，找一堆话题，什么都说，最后总绕不开把陆郁生嫁给张白，子璋在信里经常和我提，顺便把张白的话也都转述了一遍。”

    “郁生都能嫁人了。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是啊。”

    陆绩的女儿都能嫁人了，只可惜陆绩看不到这一幕了。显然，陆议也想到了这件事，他的神情里出现片刻的“怀念”。

    朝旭盯着他的侧脸，随后牵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我刚才就总觉得却了点什么。”朝旭说，“现在补上了。”

    ……

    别院出现在道路的尽头，朝旭推开院落的门，呼唤着女儿名字：“小狮！快来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

    孙晟从自己的房间一路跑来，然后在陆议的面前刹住了脚，她愣了一会儿，才张开手臂：“爹！”

    “小狮，想爹爹没有？”

    “想！”

    “我还担心小狮不记得我了可怎么办。”陆议把孙晟从地上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玩着他的发冠。

    “她又不是那么小的小孩子，她当然记得。”

    “小狮，猜爹爹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什么礼物？”

    “坐稳了。”

    陆议抽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某种漂亮的布匹做的玩偶，朝旭仔细一看，是小鹿玩偶。

    “小鹿！”

    孙晟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出来，陆议抓不住她，只得将她放回地面，她的双脚一落地，就抱着小鹿的玩偶，喊着：“爹爹！我给你看大爹送的老虎玩偶！”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以前不是总说，不能惯着孩子吗？”

    “可能是年龄上来了，在荆州，看到个可爱的，就想买给小狮和小狸。”陆议苦笑着摇摇头，“我最终还是变成溺爱孩子的父亲了。”

    “那，我的礼物呢？”朝旭故意问道，“爹爹给女儿们买了礼物，那给阿娘买礼物了吗？”

    “买了，当然买了。”陆议抬手悬在朝旭的腰上，看她没有拒绝，才真正放上去，“我想了很久，你可能还没有读过蜀地的话本，还有一些卜算的书和医术。都在马车上，晚点给你。”

    “这么一说，确实没读过。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支持我读话本吧？”

    “那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

    “要不然我们白认识几十年。”

    朝旭靠着他，没一会儿就被热得抽身拉开距离，孙权的体温比她高，没想到陆议也一样。

    “热。”她说。

    陆议刚想说什么，孙晟就抱着她的老虎玩偶，从房间里跑出来，得意洋洋地展示给陆议：“看，这就是大爹送我的老虎玩偶！”

    “……”

    足有半个孙晟那么高的老虎玩偶，看得陆议的动作都停止了。

    “仲谋把市面上最大的老虎玩偶买回来，小狮的床都摆不下。”朝旭解释道。

    “还是爹爹的小鹿好，我要让小鹿陪我睡觉！”

    “你高兴就行，先收进去吧，等下掉地上了。我和你娘也先回房休息了。”

    “好！”

    孙晟抱着巨大的老虎玩偶，老虎的尾巴果然还是掉到了地上，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

    迟点让仆人帮忙擦擦吧。朝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