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艳接下了孙权的任务，话虽如此，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对已有的朝廷官员动手，这个月都快要结束了，朝旭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倒是曲阿那边又传来了天降甘霖的报告(1)。
说是甘霖，其实就是下雨。
“师傅，这样写可以吗？”韦曜向朝旭递上早朝时的记录簿，“我按您每次上朝时写的记录的格式稍微改了一下。”
格式？朝旭的脑子里有几个问号，她上朝记录时有格式吗？带着这个疑惑，她接过了韦曜写的记录。好吧，如果每个要点都分开来写，也算样式的话，那确实是有。
“娘，我的也好了。”孙果也将自己的那一本递给了朝旭。
朝旭对着自己的记录检查了一遍，她惊讶地发现，孙果的记录内容比她的更加详细的同时，字迹还很工整，完全不像是一边听一边写、能够写出来的程度，惊讶华子鱼，她在韦曜的记录上面圈出几个缺漏的地方，并将孙果的记录给他：“这几个地方，你可以参考循因的笔记补充一下。”
“好的，师傅。”
“也就弘嗣敢直接管王后殿下叫师傅了。”阚泽感慨道，“我们就不一样，我们都直接喊‘朝旭’。”
“到底是谁更不懂礼节一点呢。”
朝旭扬扬眉毛，她倒是没生气，私下找她可以直呼表字，本来也是她定的。
“我算是朝旭的父亲的学生，所以我应该管殿下叫师姐？”
被阚泽喊“师姐”实在是太别扭，朝旭只感觉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算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好的，朝旭。”阚泽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在他们谈话的间隙里，韦曜抄写好了需要他补充的地方，又开始与孙果交流该如何快速记录旁听的内容，两个年轻的孩子凑在一起，朝旭看了只觉得欣慰与可爱。
“王后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暨选曹又来了。”阚泽用有些调侃的语气说道。
“好。”
朝旭告别阚泽和韦曜，又与总是安静地等他们结束谈话的刘基打过招呼，便跟着暨艳走到朝廷的角落。
“殿下，我这几日都在翻阅近几年的任用名单。”他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竹简，“这份是近几年的官员考核条目，我稍微对了一下，发现如果严格执行，连上次立下大功的潘将军都要降职。”
“潘将军上次明明立下了大功，却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得到升职封侯的赏赐，就是陛下认为他可以功过相抵。就不要追究他了。”
朝旭也惊讶，几年前自己还觉得不能放任潘璋在军队里的行为，现在她居然开始和孙权一样想要包庇他。
“如您所说，我检查了上次的赏赐名单，意外地发现没有他的名字，就想着陛下是不是有这个意图。现在您也这么说，那就是了吧？既然您与陛下都认为他的功过可以相抵，我这次就不去考核他的品行。”暨艳接受了朝旭的说法，“如果严格执行考核标准。他就算上次得到了封赏，这一次也要被降回去。”
“就按这样算吧。”
朝旭现在也不认可潘璋在军队里的行为，掠夺自己的部曲，比自己过得好的就要被他斩杀。但她也明白，如果没有潘璋，江陵城可能难以守住。而她在夷陵时，潘璋确实也给她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有急需的东西，找他的军内集市准没错。纵然他的品行上有很多的问题，他的能力也无法忽视。
她突然就明白了孙权的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做法。
可是那些被他害的部众，就不是人了吗？可是处罚一个在作战方面如此优秀的将军，真的就合适吗？
如果是和平年代，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可现在是乱世，除了品行优良的人，也需要这种有严重的毛病却非常有能力的人。
“那韩当将军的儿子又如何？”暨艳飞快地又翻出一个朝旭眼熟的名字，“潘将军姑且可以说是自己有能力，那韩综又如何？他不过是仗着他父亲的能力，才在朝廷里做了个官。胡作非为，□□不收法度(2)，光是民间递上来的状告函就答数十封！相比之下，这个叫魏滕的，因为骚扰有夫之妇，得到状告，都算是轻的。”
朝旭知道朝廷内部仗着父辈功绩违法乱纪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没想到暨艳翻了几天就翻出了个不好的得罪的人名。
“第一个可不好办啊......”
“是，我一看他的亲属关系，估计陛下就要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包庇他们。”暨艳的脏话已经冒出了半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大吴内部到底都是什么人在管事啊！”
朝旭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权这次真是给她找了个难题，她怎么可能当得了暨艳的靠山，暨艳继续查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名字要被捞出来。但若是阻止，又与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又要保密又要执行，朝旭没有自信能完成任务。
“臣以为，既然大吴以严苛的刑法立国，就不应该区别对待。”
“这样，你先把这几年的名单都看完，把具体名单整理出来。”朝旭其实现在根本不知道先整理出来之后，该怎么做，“另外，我记得你的本职工作是选曹郎。”
“是。”
“你有权利决定降职和惩罚力度。”她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按职位和所属，还有状告函的数量，依次实行惩罚。”
“现在这些先不管吗？”
“管，但不是现在，你现在只是整理出了部分，明明还有很多人也犯了罪，若是这次处罚下去导致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我们需要尽量收集足够的罪状，防止他们有躲藏的机会。”朝旭道。
她依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她仅仅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了一个想法。
“好。”
“那个书简写满了吗？”
“回殿下，写满了。”
“先给我看看吧。”
“是。”
朝旭从暨艳手中得到了他整理出的第一批有罪之人的名单。她一路走一路看，其中除了姓名、职位、罪名，还有亲属关系、引荐人、状告函数量、状告者的姓名......
除了犯罪的，还有很多仅仅因为怠慢工作就上名单的臣子。
实际上，朝廷内大部分都是士族大家，出身寒门的不是有个岳父就是有个姐夫，反正家里总有个和士族绑定的人。像阚泽这种真的出身寒门，没有背景，也没有绑定在门客中的，真的少之又少。
说起来，这个状告魏滕的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你还敢给他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