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臾被林嘉燊折腾了一整晚，一想到当初在蓉城的时候她还觉得他不行，梁臾就悔不当初。

    他不是不行，他采取的是先隐忍再报复性奖励自己的策略。

    那之后好几天，梁臾回家都恨不得绕着他走，但林嘉燊哪能放过她，总巴巴跟在她身后，总要讨些甜头才肯让她喘一口气。

    就是日子长了，梁臾感觉很割裂，暴露在阳光下相敬如宾的对象全是演技，正牌男友却只能躲在家里偷偷甜蜜。林嘉燊虽然嘴上不说，但动作越来越狠，在家越来越一秒都离不了她，都是他无声的抗议。

    梁臾迫切地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樊棹那边她不是很担心，张琪咬得紧，宁茜的官司也顺利推进。至于那个“虎哥”，正如她所料，他的妹妹正是众盛娱乐的头部主播，胡靖持续跟进。

    一个月后，胡靖满脸哀怨地坐在梁臾家沙发上，向她抱怨：“大小姐，我申请加工资。”

    梁臾递给他一瓶牛奶，“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被掏空了一样？”

    “您招待客人都用牛奶吗？”胡靖咬牙切齿，似是气笑了，眉眼弯弯，一贯的狐狸模样。

    梁臾随手拍了张照片，“继续，我看看你能这么假笑多久。”

    毕竟是老板，胡靖忍着气，脸上的表情更加恭维，猛灌一口牛奶，梁臾就坐在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有气有撒不出来的样子，心情莫名愉悦。

    拿她没办法，不爽又干不掉她，胡靖努力平复心情后开始大吐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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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哥”的妹妹网络ID名为“鲨鱼辣椒”，是个长相明艳的情感主播，声称自己温婉淑女实际脾气火爆，直播间不少慕名而来的粉丝，砸钱说奇怪的话，就是为了惹怒她，讨一顿骂。

    “虎哥”身强体壮，他的手下一个个也是不要命的练家子，胡靖不敢贸然接近，便从“鲨鱼辣椒”处入手。

    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有钱但卑微的舔狗人设，花了大半个月接近“鲨鱼辣椒”。 “鲨鱼辣椒”的火爆脾气虽然是人设，但演的时间长了，自然染上些江湖大姐头气质，胡靖越是软弱卑微，越是激起了她的保护欲。

    在金钱和人设的加持下，“鲨鱼辣椒”开始和胡靖私联。两人在网络上聊得热火朝天，胡靖故意透露二人同城，隐晦地发出过见面邀约，但被对方拒绝了。于是前天，胡靖下了剂猛药，装醉声称再次被女神拒绝，对人生失去了希望，终于引得“鲨鱼辣椒”匆匆下播，到江边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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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梁臾瞪大眼，“哈——？这也行？”

    “呵呵。”胡靖笑眯眯，“对啊，我很厉害的。”

    “哎呀，别生气嘛，你继续，继续。”梁臾拆了包坚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吃瓜。

    胡靖极快地翻了个幅度极小的白眼，伸出手：“后面的故事是付费内容。”

    “哦。”梁臾向他掌心倒了一把坚果。

    “嘶，”胡靖眯着眼，“你是在公园喂鸽子吗？”

    “不是啊，”梁臾一脸无辜地耸肩，“我不敢让鸽子啄我掌心，都是一把鸽粮全撒地上的。”

    胡靖眼睛眯起的弧度僵住，梁臾听见他脸上厚重的面具开裂的声音，担心他一怒之下撞墙，从茶几底下找出那串红珊瑚，“还给你。”

    “这还差不多。”胡靖迅速套在手腕，眉眼舒展。

    梁臾：“诶，我一直很好奇，你一直笑眯眯的不累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没眼睛呢。”

    “这话你应该问前三年的你自己。”胡靖倏地睁开眼，目光毒辣，“都是伪装，你装端庄温柔，我装和善，有差别吗？”

    梁臾一噎，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努努嘴，示意他继续。

    拿到好处，胡靖又恢复了眯眯眼的样子，继续讲述后来的故事，语气仿佛不是亲历者，而是毫无关系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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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为了保持清醒，胡靖只喝了一口酒，剩下的都浇在了自己衣服和头发上，“鲨鱼辣椒”赶来的时候，他正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假装干呕。

    按照他的说法，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人是“鲨鱼辣椒”，直播间里的“鲨鱼辣椒”唇红齿白，是极具侵略性的明艳长相。而线下见面时，一把夺走他手里酒瓶的却是个干瘦的女孩，虚张声势的语气和动作，越是刻意越是露怯，如果不是同样的语言习惯，胡靖差点以为自己钓错人了。

    胡靖装醉，在江边哭诉自己一再被拒绝的苦楚，“鲨鱼辣椒”先是陪他坐了会，一边听一边帮他骂那个虚构的高傲“负心女”，情绪激昂，似乎被玩弄感情的不是胡靖而是她自己。

    骂着骂着，她投入的感情愈发真挚，也陪他喝起来，一瓶啤酒下肚，她眼神渐渐迷离，情绪愈发激动，先是对着江面大喊，喊着喊着，竟然滑跪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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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梁臾忍不住连连摇头，点评起来， “人家哭这么惨，你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胡靖略略睁开眼，“请问我是为了谁骗人呢？”

    “我确实想要霍老二和刘虎的往来证据，但没让你骗人家妹妹感情呀。”梁臾眨巴着无辜的双眼回敬。

    胡靖微笑：“您还听不听？”

    梁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胡靖自己起身倒了杯水，才又慢悠悠回来继续讲述接下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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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胡靖有什么不擅长应付的事情，有人在他面前哭绝对是其中之一，不论男女老少，只要一哭起来，情绪占据主导，脆弱绑架理智，于胡靖而言，不亚于洪水猛兽。

    在“鲨鱼辣椒”断断续续地哭泣中，胡靖渐渐了解到，她从小长在农村，身边人都叫她英子，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后来挣到点钱在县城买了套小房子，也只带走了弟弟。

    15岁那年，她没考上公立高中，父母也不愿意供她上昂贵的私立学校，家中爷爷奶奶总念叨着她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于是一怒之下她跑到了A市，投奔同村的虎子哥。

    在她人生最灰暗孤苦的日子里，虎子哥是她唯一的光，他强壮、讲义气、混得开，收留她，送她读完高中，后来她没考上大学又给她介绍了现在的工作。情窦初开的年纪，英子心里，虎子哥便是她的英雄，为了他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挣到第一笔钱后，英子兴奋不已，用全部打赏500块请虎子哥吃了顿大餐，那天她多喝了几杯，多年来隐藏的心意如开闸般倾泻而出，她想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虎子哥。然而，她没换来他的热烈回应，反而是一杯从头顶浇下的冷水，他让她清醒一点，说自己喜欢有风情的女人，不喜欢干巴巴的豆芽菜，说帮她就是为了让她帮自己挣钱，说她少发花痴梦。

    多年来珍藏的少女心，在那一夜破碎。

    直到第二天上播，英子依旧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虎子哥那些羞辱她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这些话，她不相信他是那样一个坏人，她心烦意乱。恰逢直播间闯进一个无理取闹的男人，一直对她污言秽语，正常来说她会无视然后让房管踢出去，但偏偏那天，她心情糟透了，亟需一个宣泄口，在直播间情绪失控对那个人破口大骂。

    口吐芬芳、舌灿莲花，她从来没这么舒畅过，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害怕后悔，她匆匆下播，从直播间逃走。但意外地，她一战成名，直播间爆火，公司立刻重新给她规划路线，渐渐成了头部主播。

    那段时间，她做梦都在练习骂人，骂得多了，好像那个暴躁勇敢的“鲨鱼辣椒”真的替代了原本卑微怯懦的英子。她和虎子哥依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兄妹相称，有虎子哥撑腰，没人敢欺负她。

    他们从来不提那晚的告白和那些伤人的话，英子有几次下播回家，听见虎子哥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她捂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不配，我就不喜欢了，没必要这么羞辱我......”

    英子哭成泪人，江风吹拂，拨开泪帘，胡靖发现她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像只小兔子，圆溜溜的，怯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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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后悔了。”梁臾得出结论。

    胡靖没否认，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项链模样的U盘，“总之，我拿到了交易记录，足够报警了。”

    “你怎么拿到的？”梁臾瞪大眼，“你不会趁人家伤心难过，趁机占人便宜吧？”

    “大小姐，”胡靖维持着核善的微笑，“我只是装醉一起去了她家，刘虎把证据藏在她房间，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哄了两句让她送给我的。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不代表所有怜惜的感情都要转化为下半身的欲望。”

    见他认真了，梁臾收起调侃的意思，“我也看看，没问题的话就麻烦胡大助理继续推进了。”

    等梁臾看完，胡靖看了眼时间，“我先走了，有情况再向您汇报，免得林大少一会回来见到我又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走吧走吧，”梁臾挥挥手，又补充，“不许说我们嘉嘉坏话。”

    胡靖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看了她一眼，收好东西转身离开。

    刚走到电梯口，胡靖的脚步顿住，电梯门打开，他却没有进去，反而转身往回走。

    梁臾刚走进阳光房，正打算给花浇水，就看见胡靖去而复返，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

    胡靖看了眼手机，确认上面的内容，深吸一口气道：“盯梢的人刚刚报告，祁妤灵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