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追忆之镜中的回忆，为何贺良出现的回忆就比螭离要多上许多呢？而且要是从年龄来算，螭离活的时间远要比贺良来的长，那也应该是螭离的回忆较多，可他偏偏只有死前的那一段……

    秦苑回想了贺良以及螭离的回忆，试图从中得出一些共性。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有死前的一段记忆。因为螭离的回忆太少，她只能从贺良的回忆中着手思考：贺良母亲去世、离家出走与云中相遇、收留解泠以及到最后自杀。

    这些事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但是对秦苑而言，贺良作为一个陌生人，她却能将他回忆中的那些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当时的每个场景仍然历历在目，随时在眼前浮现，抛开她记性好的原因之外，是因为这些事件本身就特别令人感到刻骨铭心、印象深刻。

    顺着这个思路，她又大胆猜测了一番。如果追忆之镜从出生之时的每件事都开始回忆的话，那确实会耗费上不少时间，那些寿命长的神仙，说不定就得花上上百上千年回忆他们的过去了。

    所以其实追忆之镜很有可能只会出现当事人执念尤其深沉的记忆，相当于是把新仇旧恨又重新翻上一遍了。按照这个猜测的话，螭离活了这么久，执念深沉的记忆居然只有自己死之前的那一刻吗？！

    该说不说，他平时只是看起来比较斤斤计较，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很明显，这对秦苑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想而知，这个假秦苑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这样看来，他对自己的仇恨恐怕比她想的还要重。几乎是可以归为不共戴天一类的了，还好她伪装的好，没漏出任何马脚才能安然活到今天。

    秦苑在心中暗叹自己的机智。回过神来才发现螭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近乎发懵地盯着她。秦苑也看向发怔的他，贴心地解释道：“这石头就是追忆之镜，因为你离得太近了，所以刚才才进入到了回忆。”

    她早就默认祈雨大典的事情是她的一场梦境，与螭离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说出这话时内心无比坦荡。再说了，就算螭离知道了又如何，那可是祈雨大典他亲的是秦苑，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听后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刚才那些，你都看到了？”

    秦苑知道根本不用回答，因为她只要也走到那追忆之镜前照上一照，螭离便也能够进入到她的回忆中。

    这么想着，秦苑慢慢挪到了追忆之镜前。等排除掉她杀死他的嫌疑之后，她才能更好和他商议对策。

    可是始料未及的是，秦苑在这石头前上上下下来回照了数十次，那石头除了将她的模样倒影在石头以外，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她通过石头看到了螭离的倒影，莫非是因为他们二人一同站在镜前的原因？

    “螭离。”秦苑突然一脸严肃地叫道。

    “怎么了？”

    “你能不能让一让，”她指了指眼前的这块大石头，怕他听不懂，又补充道，“你有些当着我了。”

    闻言，螭离当即后退了一步，秦苑确认了一下，确实从镜中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只是这追忆之镜为何依然纹丝不动，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般。

    秦苑冷汗直往下渗，莫非这石头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神奇，并不能照出轮回转世之人的人的记忆？这样的话，那不就意味着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只能够希冀贺良的身上藏着那两张关键的以命换命符。

    可他毕竟昏迷过一段时间，万一那两张符箓早就不在他身上又该怎么办？现在的情况恐怕比一开始的时候更糟，因为此番前来追忆之镜，她万妖谷遇到那凶兽的时候，使用过抽魂符，虽然当时螭离没有深究，但是别人呢？

    穷舜也被放跑，按他手底下两个附仙所言，必然以为自己已死。可要是后来发现她不仅没死，还在与其他人走散的情况下在那种危险的地方活的好好的，必然会起疑心。

    到时候再派人去万妖谷打探一下，很容易便能发现那张抽魂符以及死去的凶兽。恐怕过不了多久，她的身份就会泄露，到了那时，别说是找到事情的真相了，恐怕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所以在东窗事发之前，她得有所准备，至少在被他们发现的那一刻就能逃走……不过她还是心存侥幸心理，希望能够先发制人，在穷舜发现秦苑的真实身份之前就找到那两张一命换命的符箓。只是肯定的是，她这几日必定要准备一张随时能够逃离神界的传送符。

    问题是一张在神界畅通无阻的传送符，必然要用到螭离的血液，这也正是她现在缺少的。

    螭离疑惑地看向她，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个秦苑并没有回答的问题。

    追忆之镜用不了，秦苑只得撒谎道：“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我什么都不知道。追忆之镜的回忆怎么可能让别人也能看到呢？”她此时心不在焉，根本没有看出螭离问她这话时眼神的躲闪和紧张的语气。

    她选择这么说，也要付出一部分的牺牲。比如不能够讲出她所看到的贺良的过去。

    “嗯。”螭离低低应了一声，半垂下眼睫，话语里充满了失落。

    恰在这时，花昔和白鹤也姗姗来迟，他们从路旁的杂草中窜出来，两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树叶和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白鹤见到螭离有些激动，顾不上休息就气喘吁吁地说道：“神君大人你让我们在那里躲着，果然有用。刚才出现了一个长得七条腿的两对翅膀的凶兽，还好我们藏的巧，没有被它发现。”

    说完，注意到了此处不止螭离一人，秦苑也在此地，更加激动了，力气都消耗完了仍然断断续续地说道：“山海……师大人，我、我还——”

    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秦苑也猜到他要说的必然是“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之类的话。螭离及时制止了他，喝道：“闭嘴。”

    白鹤从来不知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合适的，只知道被他这么一吼，眼睛有些发酸，不觉落下泪来。

    “累成这样，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慢慢将那日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秦苑安慰道。白鹤这才止住了眼泪，安安静静闭上了嘴巴。

    之后，秦苑将自己那天与他们走失后，遇见两个黑衣人以及抄小路来到追忆之镜见到穷舜贺良的事情都说与了他们。她很擅长“扬长避短”，故意将自己如何做到悄咪咪不被发现一事说的含糊其辞，强调夸大了两个黑衣人的所作所为。以至于没有人怀疑她是怎么做到偷偷跟踪两个神仙不被发现的。

    “所以，穷舜跑了，他恢复了贺良的记忆并且将他带走了，无非是想要贺良重操旧业，到人间继续作恶呗。但是他是神仙，不庇佑人类就算了，伤害人类对于他有什么用呢？”

    确实，神仙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与庇佑人类，如果一个神仙只有残害人类的想法，那自然不久之后便会消亡，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要是小神小仙这样做就算了，冒这个风险威逼利诱人类为他增加香火。可穷舜作为三大神，本来就享受着人间大部分的香火，又何必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呢？

    秦苑很快就想明白了，每个神仙确实是需要庇佑人类，不过这是比较笼统的说法。具体一点的话就是每个神仙其实各司其职，有自己应该掌管的部分，譬如精怪之事若是治理不当，自然第一责任是算到鹊山神君的头上。

    通过贺良在人类制造出大量精怪，螭离若是处理不过来，造成生灵涂炭，人们对于鹊山神君的信仰必然减弱，由此他的法力便也会跟着削减。其实归咎下来，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于杀死螭离。

    杀死螭离有什么好处？螭离下位之后，就只剩下两大神，云中不必多说，武力方面斗不过穷舜，如此他便能坐上神界第一的交椅。所以这个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吗……

    这样推断的话，说不通的地方也有，刚才他也一同看了贺良的回忆，分明也知道贺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穷舜向他提出自己的要求，贺良不然不会答应，而且极有可能再次自杀。

    跟他们说这些，他们也听不懂，秦苑就没有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务之急得先找到穷舜。”花昔道，“不过你们自己找吧，我可是要回去赴命了。”

    确实如此，找到穷舜和贺良一切都好说。不过此时他们应该已经跑出神界了。

    后来螭离去了一趟穷舜的居所，里面空空如也，就连那么多的附仙都遣散了，只留下了几个仙童打扫门庭。

    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云中沟通，只是他都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他们。

    这几天秦苑在山海居内几乎没有睡上过一个安稳觉，现在穷舜下落不明，搞不准在人间筹备什么阴谋。而且他既然有能力让秦苑身败名裂一次，自然也能够再次将她置于险地。

    照现在来看，她随时都有可能被穷舜揭露身份。到了那时，她的下场自然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螭离杀死。她迫切需要一张以螭离的血绘制而成的传送符。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天睡觉之前，她有了办法，此事必须一次性完成，若是隔三差五提起，就怕引起他的怀疑，所以秦苑特地想了两个计划。

    因为她想起上一次出行万妖谷之前，螭离二话不说大大方方地给了她半葫芦的血，所以自然而然觉得要一张符箓的血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想了一个又损又狠的办法，要是他不答应，再实施第二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