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螭离双眉紧锁,斜睨着白鹤。
白鹤心中一个咯噔,惊得冷汗直往外渗,后背竟被冷汗漉湿,身体也因为紧张几乎无法动弹。他知道螭离十分讨厌别人在背后议论他,当然了,褒奖的话除外,只是他刚刚那些话怎么来说都算不上是褒奖的话。
他嘴唇一张一合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半个字来回答螭离,只得重复着这个痴傻的样子。秦苑扭头看到白鹤这不争气的样子,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螭离说出这句话后便冷场了,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三人谁都没有讲话。秦苑和白鹤二人自然是出于心虚,不敢开口。见二人不回答,螭离又跨了几步迈到了二人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呆滞在原地的白鹤,忿忿道:“起开。谁让你坐这了?”
正常情况下,白鹤见到螭离到来肯定会起身相迎的,只是今天太过紧张,大脑被吓得有些短路,再加上受到了一旁不动如泰山一般的秦苑的影响,他才忘记了起身一事。
此言一出,白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他战战兢兢地站在螭离身前,半天才反应过来:“重点好像不太对,神君大人生气的点不应该我们在背后议论他吗?”
秦苑很会见风使舵,见螭离没有第一时间追究他们二人背后议论他的事情,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转移话题,就像是回答老师的问题一般,秦苑起身顺水推舟答道:“我,是我。”
这样回答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转移螭离的注意力,让他暂时遗忘他们说他小话,二来这样相当于把黑锅都独揽到她一人身上,应该不会再为难白鹤了。因为说白了,此事也是由她而起,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也该由她负责。
螭离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质问,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真的搭话了。只是在听到了秦苑的回答之后,他眸中的怒意不减反增,脸上青筋有一下没一下暴起,双手紧握,因为太过用力,手腕上也泛出青色的筋脉。
可怜的是藏经阁书架上的一排排书也因此遭殃,螭离双手握拳的同时藏经阁中忽然有一阵强大的气流涌过,几人衣袂蹁跹,发丝飘飞,不过这气流没有伤到一人,只是掠过了几人朝着那一架子的书去了。
白鹤高高的帽子也因为这阵风被吹到了远方,不过他此刻可不敢去捡,只好双手捂着头,就好像秃顶的人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光头一样。
不过虽说那股气流冲向了书架上的那些书,但毕竟藏经阁中的许多书都是他自己写的,怎么说也是耗费了一番心血的。终究不忍,只是将书架上的一本本书扫落到地面上,翻开的,没翻开的符书在地上堆叠成了一地。
藏经阁维持了多年一丝不苟的终于在此刻被无序混乱打破。从刚才到现在,白鹤大气不敢出一个,见证了混乱的藏经阁之后,他知道螭离这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生气,也将双手从他的头发上放下,转而隐到自己的袖子中,藏在袖中的两只手恨不得绞在一起。
秦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是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内心里却隐隐感到大事不妙,倒不是担心螭离罚她,而是因为自己本身对于螭离有所求,需要他帮忙,担心这件事情,会让螭离不肯“借”她血画符。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就坏事了。螭离暂时没对秦苑说什么,他严肃地看着白鹤,清楚地吐出三个字:“擦干净。”
白鹤一听这话,有些发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颤巍巍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但是不敢完全抬起,眼珠子使劲向上看,可算是瞄到了螭离的眼睛。
原来他一直在看这条凳子?这下白鹤知道他的擦干净是什么意思了,不敢怠慢,又因为此处没有抹布,只得就这自己的衣服擦起来这条凳子。为了让螭离尽可能满意,他还不惜动用了自己本就不多的法力。
在他的勤勤恳恳之下,这凳子看起来就像是新的一样,不愧是神界的凳子,这光彩程度简直能将就着当一面镜子……于是白鹤竟对着那凳子里的自己顾影自怜起来,不禁觉得这哭的梨花带雨的自己也是别具一番美感。
为了看看自己能不能更加楚楚可怜,他竟对着那镜子越擦越流泪,越哭越大声。不过其他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只以为他是因为被螭离责罚而哭泣,完全想不到他是被自己美哭了。
由于白鹤哭的太过寒碜,螭离一时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看向他的眼神困惑又无奈。秦苑又把握住这个机会,心里认真思索了一番:眼下惹得螭离生气,短时间内想要取他的血应该是不可能的了,而且万一他发怒起来,又将她关在伤心之地就彻底完了。
穷舜那边一旦发现异常,随时都有可能以各种方式揭露她的身份,到时候要是螭离也知道了,那想要杀她简直就是瓮中捉鳖。虽然机会渺茫,但好像也只能趁着白鹤吸引住他注意力的时候趁机逃走。
虽然她一个凡人徒步逃去人间难如登天,但总比困死在这方寸之地要来的强。她悄悄瞥了眼螭离,确认他没有看向自己,便开始蹑手蹑脚地想要离开藏经阁,可刚计划完逃跑,身体微微前倾,左脚还没有落地,就被身旁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螭离好像眼睛长在身后一样,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分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饶是这样,都被他发现了。螭离神情复杂地看向她,秦苑心下一惊,心跳都要跳出嗓子眼,险些摔倒。被抓了个正着的秦苑笑着看向螭离,想要当做无事发生。
白鹤依旧在那边哭边欣赏自己的美貌,螭离开口道:“吵死了,给我出去,以后不准进入藏经阁。”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可以走了,白鹤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顾影自怜了。他心有余悸地看向秦苑,心中默默为她哀悼。没有留下任何话,脚底生风几乎要飞起来跑出了藏经阁。
还在犹豫要不要带上门,螭离就又已经挥了挥衣袖,将门给重重带上了。
“轰”的关门声之后,藏经阁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好在这次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螭离就发话了:“你刚刚是不是想走?”说这话时,眸中的怒意已经尽数消散了,秦苑感受不到他半点愤怒,甚至从这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小心谨慎。
这个走其实挺微妙的,他的意思是什么,走去哪里?离开藏经阁,或是走出山海居,更或者是直接离开神界,直接撂担子跑回人间。秦苑不太明白,而且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逃回人界的想法。
秦苑看向他低垂的眉眼,他微微颤动的长睫有意无意地遮挡住眼眸中的波澜,平日里的傲气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其实如果螭离不罚她禁闭以及肯借她一点血画一张传送符的画,她倒也是愿意呆在这里。秦苑自然不会说出她的真实想法,她急忙摇头,撒谎道:“自然没有。”
说这话时,她又想起之前螭离莫名其妙对她说她总是骗他这样的话,好像还真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螭离问道。
“我只是……”秦苑本想说人有三急,但是想到这个话术已经在他面前用过很多次了,而且都不怎么好用,便不语了。
螭离见她欲言又止,知道有所隐瞒,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坐吧。”
秦苑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没有拒绝,坐了下来。不过与她料想的不同,螭离接下来并没有急着质问她,而是慢慢将藏经阁整理了一番……
因为藏经阁中的书都是按照一定的顺序的摆放的,若是使用法术整理,就不能很好分类,螭离就亲手将自己刚才弄倒的书又塞了回去,最后又将秦苑故意摆放的乱成一团的案桌也给收拾的清清楚楚。
秦苑感到十分怪异,也不是没提出过帮忙,但是都被螭离回绝了,她干坐在凳子上,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螭离罚自己抄书也比这样来的好。面对这样的螭离,她的心中又难得升起一丝愧疚之情,只是愧疚之情没有升起多久,她又想到了传送符一事。
他看上去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不过他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大度了。或许他还是愿意借她一点血的?若真是这样,那就是谢天谢地了,秦苑看着螭离忙碌的背影,脑海中都是符箓一事。
不如问问看?秦苑突然道:“螭离,你不生我的气了?”
螭离身形一滞,愣了一会,生硬地回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根本没有生气,我只是看不惯白鹤坐我的凳子。”
“……”所以他生气的原因真的是因为白鹤“玷污”了他冰清玉洁的凳子。虽然秦苑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真相,但从螭离的回答上来看,他是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气,所以不严谨一点的话也可以当做他没在生气。
既然如此,秦苑干脆直奔主题:“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你没生我的气,那你能不能借我一点血,大约一张符箓的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