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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那尖叫声像是出自孩童。

    观棠听见,迫切地想上前一看究竟,她和栾慧绑在一块儿,栾慧扯了一把腰带道:“夫人莫急,请赵队将带人去看看便是。”

    赵令羽正有此意,他点了几人一道往前走,转过前面的一棵横斜在水里的大树,便见斜前方竟有一个小女孩在屋顶上,那屋顶的瓦片大半脱落,孩子正艰难地攀在房梁上。

    更为骇人的是,与她相隔一步的邻间屋顶,几只野狗正在撕咬争抢着什么,发出恫吓的低吼声。

    赵令羽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孩的躯干!

    此时,有两只野狗抢不过更强壮的三只,转过头死死盯着女孩,将女孩吓得哭嚎了起来。

    赵令羽身上背了弓箭,见状立刻搭箭射了过去。

    一箭射出,一只即将扑向女孩的狗便呜咽着从屋顶滚落,另一只野狗似见同伴落水,紧跟着也跳了下去,过不一会儿却叼着同伴的尸体到一处屋顶啃食了起来。

    赵令羽眉头紧皱,再次搭箭射出。他箭无虚发,处理完剩下几只野狗,侧耳聆听了一会儿,觉得再无其他响动,就松开了自己和同伴的腰带,朝那女孩所在的屋顶半游半走了过去。

    待他走近,这才看清那紧紧扒在房梁上的女孩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脸上的脏污和眼泪、鼻涕混作一团,似被困在此地许久。待他将她从那屋梁上抱下来,问了几句情况,那女孩哭得支支吾吾,赵令羽勉强听出她在用苍梧话说着什么。

    他无法,只得将女孩背到背上,一行人回到还在原地等候的众人身边。

    观棠见他平安回来,长舒口气,听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伸手从他背上将女孩抱到了自己怀中。

    “夫人,她不会说官话。”赵令羽说。

    观棠说:“先找一处能落脚的地方再说。”她说完,抬目看向四周,哪里是原先的道路,哪里又是屋舍,凭肉眼实在难以辨认。

    而观棠先前让赵令羽在罗城寻人来帮忙,也是为了现下能有人为他们领路。那十几个来帮忙决堤的男子商议了一下,其中一人说他东家的铺子位于罗城高地,建议大家去那处歇脚。

    于是众人便跟着他,走着走着果然水位渐低,观棠原本一直借水势将女孩抱在怀中,水褪到脚踝处后便抱不太动孩子了,栾慧见状说:“夫人,我背着她吧。”

    观棠将孩子放到栾慧背上,女孩一路乖巧极了,不声不响,趴到栾慧背上以后,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观棠,却有一种空洞洞的感觉。

    观棠望着她,又心疼又难过。

    她方才听赵令羽简单说了几句发生在这孩子身上的事,但不知她为何一个人被丢在那屋顶上,被野狗捡走尸体的小孩又是否是她的亲属,观棠想,也许人在经历过大灾大难之后便会如此,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她一边想着,一边跟着众人攀上一处高台。

    此处已十分靠近衙城,地上泥泞不堪,但万幸的是房屋俱在,抬眼便能够看见远处的城墙。此刻远处传来阵阵呜咽声,像是风声,又像是人的哭声,听得人心弦被勒紧。

    他们才从水中出来,人人身上都湿漉漉得,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更让人心中恶寒的是,越往里走,所见灾民越多。许多人都无望地蜷缩在屋檐下,他们衣衫褴褛,不少身上还有血污。见到观棠一行人,有的沉默地用与那女孩一般空洞的目光跟随着他们,有的似想上前抢夺众人身上行囊,立刻被赵令羽的部下驱离了。

    “罗城内已经没有衙役了吗?”观棠低声问赵令羽。

    “不知。”赵令羽摇头道:“不过应当有一些来不及逃入衙城的。”

    听见二人对话,正领路的那年轻人转头道:“有,有许多衙役都在城内。”他话虽说着,却有些咬牙切齿之味:“那些混子非但不帮忙,还趁乱抢了好些百姓的口粮。”

    赵令羽身旁一个兵卒说:“头儿,梧州罗城汉、俚混居,要在这其中为衙役,我说难听些,恐怕得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观棠闻言轻轻点头,有那样一位治事的知州,他手下之人可想而知。

    众人到了那年轻人东家铺面所在的街道,这里倒是灾民甚少,只是才走两步,便有两个衙役打扮的人冲了出来,举着木棍对众人道:“这里不许进。”

    赵令羽倒也懒得废话,三下五除二将二人打倒,命手下绑起来,带着到了铺面门口。原来这是一处药铺,因为药材最怕水,所以特意选了这样位置居高的铺面。

    “我东家他们久居衙城,这铺子只有我和我师父几人看着,前几日我师父离开梧州去收药材了,铺子里便只有我和两个学徒。”年轻人边说边敲了敲门,过不一会儿,里头传来问询声,两人交谈两句,门从里面被打开。

    “林二哥!”那开门的少年见到年轻人,眼前一亮道:“你终于回来了!”

    林二引着众人进屋,说:“你去烧些水,多多地烧一些,我们方才都淌了江水,身上脏得很。”

    众人此刻都十分疲惫,其他帮忙堵决口的人却都急着想回到自己亲人身边,赵令羽便先行将先前答应他们的口粮分给了他们。

    “这一路上小心藏着些。”赵令羽说。

    “谢谢大人,谢谢……谢谢夫人。”众人谢过赵令羽,另有几人来谢观棠,观棠见了心中酸涩,说:“路上小心。”

    那些人走后,林二寻来干净衣物给几人换上,又端来了驱寒的汤药,问:“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令羽喝了口热汤,瞥一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两个衙役,说:“自然是先问问情况。”

    观棠此刻在另一间屋子照顾女孩,见她脱下来的衣服下没有什么伤口,松了口气。她换好了衣服,带着女孩出来,此时赵令羽已经将衙役堵着的嘴松开了,正在问话。

    接过林二递来的汤药,观棠道了声谢,问:“你会苍梧话?”

    “会的。”

    “你问问这个孩子,她的父……”她说到这里,又怕刺激到孩子,改口道:“你问问她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便好,旁的先不要问。”

    林二依言蹲下身问那女孩子,两人对话落入观棠耳中,咿咿呀呀,几句话后,林二对观棠说:“她的名字叫达妍昭,汉话意思是七彩祥云。她今年十岁了。”

    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女孩竟然十岁了,观棠有些惊讶,随后摸了摸她的头,念出她的名字,“达妍昭”。小女孩似听懂了,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果然像极了天边的彩色祥云,分外美丽。

    观棠轻叹了口气,说:“真不知她是如何在那屋顶撑下来的……”

    两人说话间,赵令羽却从那衙役口中问出了一些事。

    “他们是特意留在罗城的。”赵令羽向观棠转述道:“据说十几天后便会有运着粮草的漕船到梧州,他们需在这段时间寻人修好码头。”

    “十几天……”观棠皱眉道:“这恐怕是衙城内官粮的极限,具体多少日?”

    赵令羽复又去问,得到的回答是他们也不知。

    “这梧州知州莫非真打算守他那衙城半个月?”栾慧冷哼一声道:“况且怎么偏偏算好了十几日后会有漕船。”

    栾慧随口一说,观棠却很快反应过来,只有掌漕司的转运使才能肆意调运官粮,看来这件事确实是京中那几位大人物的手笔。

    她思索片刻,道:“徐知州等得了漕船,罗城百姓可等不得,现下需赶紧疏通各处水道。不过……他想要十几天后漕船顺顺利利入港,倒是给了我同他商榷的砝码。”

    言至此,观棠颈项微仰。

    她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高高束起,面上也有些泥泞,神情间却流露出一股傲气,似已拿定了主意,仿佛寒冬腊月里悄然绽放的梅花,带着月下清辉的冷霜和暗香,叫人难以忽视。

    * * *

    一日前,谢闻等人到达了象州治所。

    安排好朱达志在此地暂歇,何昉乘车往北去静江府后,谢闻没想到在调兵这件事上碰了壁。

    太宗初年,辖四县的象州曾因周边驻军叛乱抵御有功,被擢升为防御州,后因邕州南扼交趾,便从象州迁走了大半兵力。此地背靠辖县更广的柳州,最终仅成为军队屯田之地,驻守的乡兵半兵半农,只有农闲的时候才会参与操练。

    谢闻想要调兵救灾,但赶上雨患,象州的营田务使人筑堤排水抢救稻田,连一兵一卒都无法调与他用。

    “大人,象州乃军需供粮之地,如今尚还不知各州灾情如何,万一这郁江上下游田泽被没,象州交不出粮食,军队就要乱了,如此岂敢轻易抽调人手去他州援助?”营田务躬着身子告饶道。

    见谢闻一时无言,曹佐林开口问:“大人为何断言梧州有大难?”

    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谢闻眉头紧锁道:“我先前阅各州府志,梧州已连续数年上报水灾,往年雨势未及今年大,梧州都要抢报赈济的粮款,今年倒是不声不响得,连烽火都不燃了。”

    “也许是知州治理有方,梧州并无大灾?”

    “象州乃郁江上游,你且问问营田务,此地遭灾如何?”

    曹佐林递了个眼色给那老营田务,后者瞥他一眼,慌忙低下头道:“今年灾情确实较往年更严重,因此才怕秋收交不出粮食……”

    谢闻身为提举常平仓,自然知道秋粮的重要性,曹佐林见他左右为难,问:“大人,要不我们去柳州求援?”

    听见柳州二字,谢闻心下诮笑,面上未显露半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入一趟那些人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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