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猫坐阵,从鲛人族地到永平城这一路上,顺风顺水,一点波澜都没有。
灵舟在永平城外停靠,尚峮带着泱和汐回中洲安置,妘参和孟锦、商迟进入永平城中暂歇,准备过几日通过西洲结界,去收集丹方中的下一味药材。
不过在此之前,妘参还有要事要干,比如……探索一下某任守道人曾经住过的府邸。
明月高悬,寒风呼啸,幽幽直上的烟气随风迎面而来,熏得三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小师叔,咳咳——”孟锦小朋友皱着张脸,赶忙运起灵力挡住香灰,止不住地咳嗽道,“我们为什么要大半夜来这啊?这座宅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这宅子里有机缘,至于为什么大半夜来……”妘参无奈扶额轻叹,“咱们白天完全挤不进来啊!”
永平城城主府,汐口中那位守道人的家,若放到修真界,这位守道人的名声可能不显,可放到凡俗界来,她可是声名赫赫的存在。
曾经南洲和西洲的交界处有十来座城池,但在三千年前那场灾难过后,唯留永平城一座,因为……
昔年邪修蛊惑妖族,集结妖族军队进攻人类城池,强掳城中百姓以供修炼。
当时南洲的国家曾组织过反击,但意识到未曾修炼过的人类在妖面前毫无反手之力后,便开始弃城、后撤。
人类一路跑,妖一路追,直到逃到永平城来,当时的人类发现,他们无路可退了。
永平城的地理位置过于特殊,此城东西两侧是山脉,南侧是海洋,唯有北面是平原,还是妖族所追来的地方。
不能跑,那就只能守,可挤了数十万百姓的永平城内,真正面对妖族时有反手之力的,只有真正修炼过的永平城城主一家。
当年的永平城城主养女,也就是那位守道人挺身而出,她施法布阵,以自身为媒介,吸纳天地灵气填入护城阵内,硬生生守了永平城八十一日,成功拖到中洲修士的到来。
护城阵破那一日,这位守道人也因力竭而亡,民间传说中,她的魂魄驾鹤仙去,成功飞升成神。
往后千年,永平城的城主府前建起庙宇,百姓开始上香供奉,一来是为了纪念这位英雌,二来是为了祈求庇佑,三来嘛……许多百姓希望自己孩子能学习她的气节,爱民护民,长大后成为一个好官。
这也就导致了妘参她们白天来的时候,别说靠近了,就是远远看上一眼都有些困难,如今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机缘?小云参也听了那位散修的传言?”商迟拿着新扇子挡烟,饶有兴趣道。
妘参微微点头,没有接话。
她之所以会断定这城主府中会有机缘,一来是因为同为守道人陨落之地的鲛皇殿中奇遇,二来便是因为一位散修。
这位散修在百年前的问天大会上名列前茅,挤下了不少各大宗门精心培养的弟子。这原没什么问题,毕竟修真界人才辈出,没理由天骄都在各宗之内。
可问题就出在于这位散修只是炼气期,还是一位已经一百五十多岁,濒临寿终的炼气期,且他身上并没有防身的法器,真全靠躲避防过问天秘境里的妖兽。
无法击杀妖兽,那他只能依靠机缘来获取积分,但挤进天道发布的问天榜前列,那这所需的机缘可不小。
后来各宗的宗主长老就给这位散修送礼、想要从他口中套点话来,而这位散修也没藏私,坦诚道:他曾在这永平城城主府内获取过一把钥匙,这钥匙能开启问天秘境中的一个草药园。
他受人所托去为这草药园里的奇花异草浇水,等他浇完水出来后,他在问天榜上的积分就直接暴涨,还得了一丝天道功德。
有这一丝天道功德在,他少说千年寿命无忧,还比旁人进阶跟顺利一点,不怕心魔劫。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有不少动了心的修士就来夜探这城主府,只是后来这城主府中有考验人心的幻境被证实了,但却再无人能通过幻境,获得机缘。
妘参想着既然她们都来了,那怎么能不闯一闯呢?至少要试过才会不留遗憾。
“咳咳……小师叔,这也太熏人了,我们快点进去吧!”孟锦小朋友被熏得直咳嗽,忍不住催促道。
“走吧。”
推开府门,走进门内,与在鲛皇殿时相同的是,妘参的眼前再次闪过一阵白光,而不同的是,她的意识却逐渐昏沉,一点点朝睡梦中坠去。
在清醒的最后一瞬,妘参恍惚间见到了一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女子坐在她身侧轻叹,缓缓道:“上次潇给您放海后,回去就被训了。您这回多努努力,装装难过的样子蒙混一下那位大人。您记住,一定要难过啊!”
……
再醒来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色的帷幔,而后才是围在床榻边的商迟和孟锦。
“小师叔你终于醒了!”孟锦面上满是担忧,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小师叔睡了好久,锦儿好担心啊!”
“师叔没事。”妘参翻身下床,瞧见屋内都是古色古香的摆设后,赶忙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孟锦挽着妘参的手臂,抢答道:“在一个姓严的大官家里,其他人看不到我们,小师叔你又昏着,我和商师叔就找了间空屋子等小师叔你醒了。”
妘参微微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小云参,可要一同出去打探一番?”商迟悠悠扇着风,邀请道。
“好。”
出了那院子,三人便在附近找到了两位提着脏衣篓的妇人。见她们身上粗布麻裙,应该是仆役后,三人便安静跟在她们身后,想要打探些消息。
此处偏僻,这二位妇人又看不见妘参一行人,见四周无人,便悄悄讲起小话来。
瘦巴巴的妇人用手肘肘了一下膀大腰圆的妇人,叹声道:“这严大姑娘也真可怜,是个姑娘不受重视就罢了,怎么一场风寒就聋了呢。”
膀大腰圆的妇人对此也颇为感叹,“这大姑娘长得多好啊,可惜喽……”
瘦巴巴的妇人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她压低音量,小心翼翼道:“诶,你知不知道。现在府里都在传是老爷没给大姑娘请大夫,才让大姑娘聋的。”
“这是贵人的事,咱们可不能瞎说啊。不过也不知道老爷让咱们过去做什么,这衣服还没洗完呢。”膀大腰圆的妇人赶紧摆手撇清。
“说不定有什么好事。”瘦巴巴的妇人畅想着,膀大腰圆的妇人却嗤笑道,“好事还轮得到咱?做梦更实在点。”
短短几句,妘参一行人就吃到了个大瓜,孟锦小朋友皱着眉头,不禁道:“那个老爷是坏人,病了怎么能不请大夫呢!”
妘参轻揉了两下小姑娘的脑袋,“事出必有因,不要轻信一面之词。”
“小云参说得没错,可病了就是要请大夫,如今误了病情,还害了自己闺女,这大官做爹做得可真失败。”商迟一反常态,他以扇掩唇,冷嗤道。
“还记得这里只是幻境吗?锦儿和商师兄不可过于入情。”妘参垂眸轻叹,“接下来是要跟着这两位婶婶去见那大官,还是去见见那位聋了的小姐?”
孟锦道:“锦儿想去见那位小姐。”
妘参抬眼看向商迟,“商师兄呢?”
“小云参做主便好,师兄听你的。”
之后三人借着旁人见不到他们,直接挨间院子的找,最后在严府西北角的一处狭小院子中,她们瞧见了一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一身红色袄裙,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是一只小不倒翁,她肉乎乎的手上正捏着枚黑子,费劲巴拉地够着棋盘,将黑子落于其上。
“她看起来好小啊!”孟锦瞧着那懵懵懂懂的小娃娃,不禁感叹道。
商迟仔细观察着这娃娃,接话道:“最多不超过三岁。”
这边几人才刚到院中,忽而——
院门再次被推开,原先那两个妇人走了进来,她们面容愁苦,完全不见方才说小话时的轻松。
瘦巴巴的妇人忧着个脸,止不住地哀嚎道:“老爷这事安排的……这不是在作孽吗!”
膀大腰圆的妇人连忙捂住她的嘴,颤颤巍巍道:“你小点声,这让别人知道了,咱们可就活不了了!”
“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平日里谁会来!”瘦巴巴的妇人一把掸开那妇人的手,哀叹道,“夫人这胎赵御医来把过脉了,是哥儿。外面都说虎毒不食子,老爷怎么能有了哥儿就让咱们把大姑娘丢了呢!”
“嗐……造孽呦!”膀大腰圆的妇人也愁眉苦脸的,但还是催促道,“咱俩签的可都是死契,不干就没命,把事情快点办了吧……”
“唉……”
“她们怎么能干这种事!”孟锦瞬间冲了出去,她想去阻止,可那两个妇人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拦都拦不住。
妘参将心神激荡的孟锦拉入怀中,她紧搂着孟锦,垂眸叹道:“锦儿你记住,这里是幻境,既然无法阻止那便看着,当戏剧看,不要入情。”
“小师叔……她们都是拐子,都是坏人!”孟锦呜呜咽咽,狠狠哭了起来。
妘参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她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