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直到晚宴正式开始，颜楚才见到席程律。
这场私人生日宴，来的宾客不算多。
花园草坪上，两张铺着白色桌布的超长方桌，摆满精心烹饪的菜肴和美酒，客人们陆续就坐。
尽管也有客人年纪比席程律长，但因着他身份地位，被请到宴会主人身旁落座。
作为席程律的临时女伴，颜楚也占了光，坐在他旁边。
等客人们入席后，那位曹总敲敲杯子，起身讲话。
“各位，今天既是我生日，也是我和夫人的结婚纪念日。招待不周，请大家不要拘礼，随意慢用。”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那边，颜楚掏出手机拍了段视频，到时候剪vlog可以用上。
她刚放下手机，就察觉对面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颜楚抬头，见裴夫人那位侄女满脸鄙夷地瞪着她，那表情，几乎要用下巴看人。而隔着不远几个座位，是她那异父异母的哥哥高庭宇，也在用探究的眼神看她。
颜楚没搭理二人，收起手机。
一转头，发现身旁的席程律也投来冷淡视线。
颜楚动作一顿。
正好那边宴会主人已经讲完话。
她便在几人注目中，拿起刀叉，扎了块鹅肝放到席程律面前的餐盘，做出温柔体贴的样子：“这个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她叉子还没放下，余光就瞥见对面那富家千金气得要冒烟了。
看得颜楚心头暗爽。
席程律垂眸，看了眼女人放到面前的食物，动作优雅拿起刀叉，将鹅肝放进嘴里，缓缓吃了。
颜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完的。
同时还不忘朝对面鼓着眼睛的富家小姐投去一个炫耀眼神，愈发把对方气得够呛。
还没等她得意完，视线下方突然出现被裹在西服里线条流畅的手臂，切了块鲜嫩羊排放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席程律淡声说。
颜楚一愣。
以为席程律在配合她演戏，尽管不喜欢羊肉，但还是笑盈盈拿起刀叉，把那块羊排给吃了。
还做出一副非常受用享受的表情说：“嗯，你切的羊排真好吃。”
高庭宇探究的眼神一直落在她和席程律身上，就没有收回去过。
本以为演演戏就完了，谁知颜楚刚吃完，席程律又给她切了一块过来：“好吃就多吃点。”
颜楚：“……”
她是绝对不会认为，席程律会突然转性，这么体贴绅士给她一个助理切羊排的。
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笔挺端坐，用餐礼仪堪称完美，就连切刀叉的动作都优美得像一幅画。
但颜楚就是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吃啊。”席程律转头，神色散漫看她一眼，“来的时候，不是说想吃羊排吗。”
颜楚：“……”
她什么时候跟他说想吃羊排了？
这男人分明就是在报复她刚刚编瞎话，说他喜欢吃鹅肝的事。
对面几个富家太太，还有宴会主人夫妻俩，都朝他们这边看来。
颜楚硬着头皮，将盘子里的那块羊排吃了，挤了个笑容：“嗯，你也吃。”
“你喜欢，就都给你。”席程律却像是没听出颜楚话里的抗拒，餐具刀一划，又切了两块放到颜楚面前。
“………”
颜楚默默扭头，凑到他耳畔，面带微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真的吃不下了。”
话一说完，她就见席程律挑了下眉峰，意味不明扫她一眼：“是吗，那怎么办？”
颜楚真的很想直接将盘子扣他脸上，但还是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你切的，你自己解决。”
席程律面上没什么情绪，拿起餐巾抿了抿唇角，若无其事：“那给我吧。”
颜楚赶紧拿起叉子，将那块羊排嫌弃地夹到了席程律盘子里。
餐桌众宾客见到这一幕，神色各异。
……
宴会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
出了庄园，颜楚没理高庭宇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和席程律上了车。
司机将车开出庄园大道，先送颜楚回家。
颜楚紧靠车窗坐着，忍住了手臂上慢慢爬上的痒意，心里实在气不过，也不管司机还在前面，瞥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男人，哼了声：“席总，今天这情况，您是不是应该给我加班费啊？”
自己不想拂宴会主人面子，又不愿应付裴家那位爱慕他的大小姐，就拉她来当挡箭牌。
害她今晚遭了多少白眼和打量。
席程律慢条斯理看她一眼：“这不是你身为助理，应当的职责？”
“是吗？”颜楚似笑非笑，看着他反问：“助理的职责，也包括假冒您女朋友？”
席程律也盯着她，一双眼眸在车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我什么时候要你假扮我女朋友了？”
“……”
颜楚一噎。
合着还是她上赶着会错意了呗？
那是谁在宴会餐桌上，一个劲儿的与她假扮情侣，还给她切羊排，害得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还过敏发痒。
她气得白他一眼。
实在忍不住手臂的痒意，悄悄挠了两下，转过头去，撇嘴：“我收回之前的话，您眼光也不怎么样。”
席程律冷淡乜她一眼。
半晌。
“那也没有你差。”
颜楚：“……？”
她不可置信看着他。
这男人嘴不要可以捐了吧！
……
车开到颜楚家小区大门。
她是一刻都不想多捱，车一停稳，就立马打开车门跳下车。
“席总再见！席总慢走！”
话一说完，她就转身抱着胳膊飞快挠了几下，脚步匆匆往楼下走，连形象管理也顾不上了。
席程律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了眼女人小跑离去的身影，略带深思。
他转过头，问前面驾驶座的司机：“有人吃羊肉也会过敏？”
司机说：“是有这样的人。我有个亲戚就是，一吃羊肉就过敏，浑身挠痒，吃多了还会恶心犯晕。”
席程律皱眉。
顿了会儿，他拿起手机，给陈秘书发了两条信息。
另一头，颜楚回到家。
她将席程律给骂了八百遍，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药箱，找出抗过敏的药出来，急忙吞了两粒。
等皮肤不发痒了，她又赶紧进卧室打开笔记本，趁着时间还早，把今天拍的视频素材给剪辑出来。
刚弄一会儿，电话响了。
拿起一看，又是陈秘书。
不会大晚上那位又有什么事吧。
颜楚想了想，决定装已经睡下，语气含糊接起：“喂……陈秘书？”
电话那头顿了顿：“颜助理，你还好吧。”
颜楚一只手熟练操作电脑，一边肩膀夹着电话，语气仍旧是那般睡梦惺忪：“啊……我已经睡了，唔……你有什么事吗？”
陈秘书沉默一会儿：“哦，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你今天和席总去了宴会，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谢陈秘书关心。”颜楚还假装打了个哈欠。
“……行，没事的话那你休息吧。”
陈秘书挂了电话。
颜楚将手机一扔，继续剪视频，又花了半小时，才将今天的vlog弄出来，趁着晚上流量好，赶紧发到了平台上。
关了电脑，她起身活动下手臂，才忽然反应过来。
陈秘书怎么大晚上的，给她打电话。
就为关心她有没有在席程律那受委屈？
“噫。”颜楚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这陈秘书，该不会对她有那个意思吧？
……
迈巴赫开回环湖别墅时，已是十一点。
席程律下车，接到陈秘书的汇报电话。
“席总，已经问过了。颜助理应该没什么大概，已经休息了。”
席程律淡淡‘嗯’了声，关了车门大步往别墅前厅走。
手机刚放回口袋，突然又‘嗡嗡’两下。
席程律迈上台阶，随手划开瞥了眼。
颜楚：【图片】
颜楚：“席总，今晚吃了您切的羊排，我过敏了。[仙女泪奔o(╥﹏╥)o]”
颜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给加班费，总能报销下医药费吧？[眼巴巴]”
席程律上台阶的步伐一顿。
他手指放在手机屏上，半晌，没来由冷哼了声。
“哥，您回来了。”
就在这时，别墅前厅里传出一道声音。
席程律不着痕迹收起手机，抬头，淡淡睥了眼从二楼下来的徐旭东。
徐旭东手里拎着罐啤酒，看起来像已喝了不少，另一手拿着手机，见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席程律，神色瞬间收敛。
席程律走进客厅，闻到他身上酒气，凉凉视线扫过他：“这么晚，还在瞎晃什么。”
徐旭东把啤酒罐藏到身后，摸摸鼻子：“咳，没什么。就是睡不着……”
客厅光亮的大理石地砖，被头顶的水晶灯一照，映出没什么温度的浅淡金光，也给席程律盯着他的目光渡上层冰冷凉意。
徐旭东向来最怕他这个大哥。
打从他妈将他带回这个家起，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就像座大山一样压着他。时日一久，都让他对他产生类似动物界的生理警惕条件反射了。
现在被他这么眼神幽幽盯着，徐旭东下意识便想，自己是不是又哪里惹他不悦了。
“…大、大哥？”
席程律冷冷收回视线，抬步迈上台阶：“滚回房去，别在我面前瞎晃。”
徐旭东听到他这漠然话语，却是松了口气，面上‘哦’了声，脚下却继续往院子外走。
仰头喝啤酒的同时，手指点开手机，发现那女人几分钟前刚更新了一条视频，眉头一拧，急忙点开。
席程律走到二楼扶栏，突然听到楼下徐旭东手机里传出一个熟悉声音。
他蓦地顿步，侧首。
徐旭东也是太急切了，还没走出客厅，就迫不及待点开视频看起来，看到一半，甚至还双指放大画面到处找细节。也不知看到什么，在那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妒哼的。
女人清亮含笑的嗓音在视频里听起来既轻松又愉悦，能感觉出她今天心情不错。
是不错。先在曹家庄园和男人卿卿我我，又发视频和前男友炫耀。
转头又来找他报销医药费。
席程律面无表情，站在二楼廊栏，居高临下俯视徐旭东。
半晌，他拿出手机。
长指点进颜楚的微信对话框。
【转账】：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