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啊,你至于吗?”这回是柳鸣鸾有点无语地说。
“你大伯母我都这把年纪了,和你大伯在京城开医馆见过南来北往多少人,什么长相的没见过?从没有一个男子的长相能跟安郡王相提并论。”殷氏一脸认真的说:“别说见过的人了,就说我听过的说书、小曲儿,里面贵公子多么多么俊美,也只有今天见到安郡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正长得俊美的男子是这样。”
站在一旁的柳立一点也没有嫉妒和吃醋的意思,还点头说:“你大伯母说的对,我刚才见安郡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柳忠渊有点不好意思地附和道:“其实,我刚才第一眼见到安郡王也是这样想的。”
问雁这时又轻轻地插嘴说:“奴婢我第一次见安郡王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问雁说完,阿桐立刻猛点头说:“对对,我刚才见到安郡王的时候,都被惊呆了。”
柳鸣鸾这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安郡王的情景,当时也被他的长相惊艳的心都偷偷的停跳了一下。可是再惊艳,自己也没有对他产生爱慕之情,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更何况自己心里现在还有了别人。这几日来自己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会出现长公主口中说的“赐婚”,没想到一直到除夕也没出现。
不过,柳鸣鸾到底太年轻了,安郡王来了之后每次眼神扫过柳鸣鸾的时候柳鸣鸾紧张绷紧的神情和动作还是被殷氏看出了一些端倪。
殷氏本就有这样的猜想,皇家单独点柳鸣鸾参加公主府的暖寒会,恐怕就是给柳鸣鸾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虽然没往郡王那个级别的猜想,但是既然今天安郡王来了,殷氏自然会偷偷观察安郡王和柳鸣鸾之间的互动,安郡王还好,一言一行自然得体,即使是和柳鸣鸾讲话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愫。柳鸣鸾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不敢大喘气的模样一眼就看出来是佯装镇定实则紧张。
除夕大家都守岁到半夜才散去,柳鸣鸾下半夜都没怎么睡,想着元宵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自己该如何快速抽身前去赴约,还有大长公主说的那些事情,自己也要怎么处理?多希望皇上只是单单允了安郡王之前那些要求,不再继续允许他要娶自己的那些荒唐想法?若是皇上继续允许了,真要有圣旨来赐婚自己该怎么办?抗旨?那大概等待自己和自己全家的就是削职、监禁、流放、甚至诛九族。既然不能抗旨,那还有一条路,自己舍弃眼下的一切,做个逃兵跟云翀一起长居云国。可是,做逃兵去异国?别说自己穿了几年的戍边兵服衣服上刺的“忠勇”二字不答应,爹娘也不会答应,做逃兵自己倒是能有一条活路,爹娘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思来想去,只有 “谢主隆恩”并接受圣旨是唯一现实的选择。但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和云翀之间怎么办?
殷氏和柳立也没怎么睡,殷氏把自己的观察和猜想说了之后,夫妇俩兴奋激动的根本睡不着。
“这要是真的,老二一家从此算是成为了勋戚姻亲,这么多年带着鸣鸾在西北生活也算是没白受罪。”柳立感慨道。
“眼下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呀,十分希望是真的,为了鸣鸾,为了你的爹娘,为了老二一家,也为了鸣鸾的亲娘。”殷氏十分热切向往地说:“要不,明日我抽个时间问问鸣鸾。”
“这丫头,军队出来的,口风怕是紧得很,估计你问也问不出什么。这样,明日让忠渊写一封书信去西北,跟老二一家说一下,这事若是没有,就当我们是做了个美梦;这事若是真的,那需要提前着手准备的事可就多了。这种天潢贵胄成亲,不得把女方家的家底查个一清二楚?”
“对对对,管他是不是真的,先提前做好准备,明儿一早我就把忠渊叫过来,写好了之后过了初五你就去把书信寄出去,多给点银子说是加急,能多急就多急。”
“知道了知道了,这我还用你提醒啊?天都快亮了,快眯一会儿吧。”
“唉,眯不着……”
“呵呵,老夫也是。”
第二日一早,柳氏夫妇就把柳忠渊叫过去说了这事,柳忠渊到底是读书人,思考的就更全面一些:“这些勋贵之家纳个妾都要看八字的,他们要是问了鸣鸾妹妹的八字知道她出生即克父克母岂不是不妙?既然要准备,不若眼下就多准备一些,反正春节期间驿传暂停,初五才能送信。”柳氏夫妇连连称是。
热闹祥和的新春初一温温馨馨的度过了。
初二早上刚吃过朝食,柳鸣鸾就鼓足了勇气说:“大伯,大伯母,鸣鸾有一事要说。”
殷氏和柳氏夫子对视了一下,以为柳鸣鸾要说安郡王的事呢,心里一阵激动又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什么事啊说呗,在大伯母面前还这么严肃。”
柳鸣鸾咬了一下嘴唇说:“我,我想尽快回达尔,我需要尽快回去,最好今天或者明天就走。”
殷氏一愣:“鸣鸾,有什么事这么急?”
“就是很急的事,我自己先骑马回去,问雁的话,麻烦大伯和大伯母找一家去西北的商队让他们带问雁回去。御赐之物问雁想带就带,不想带以后再说也行。”
“你一个人回去?那怎么能行?我和你大伯绝不可能答应,再说……”
“大伯母,我真的有事,必须要立马回去!我一个人从云国回达尔都没问题的,何况现在常国国泰民安,我一路走管道没问题的。我真的有急事。”
“好好好,就算你有急事,你也得等到初五以后,眼下驿站春节休务,一路也缺乏补给,你一个人出行也困难呀。”
柳鸣鸾听了这话,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驿站休假到初五,自己初六出发,十五元宵就要到边疆,这一路怕是行程紧的很。
见柳鸣鸾一下沉默不语,殷氏又好言相劝了道:“所谓一鸡二犬、五牛六马,初六‘马日’你再上路,寓意也好,路途也顺。”
柳鸣鸾见大伯母话都这样说了,就点了点头。
当晚,殷氏打发了阿桐去柳鸣鸾那屋守着伺候,自己把柳氏父子叫到房里。虽然一家人参不透柳鸣鸾突然要回达尔是为什么,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们“事出反常必有妖”,柳鸣鸾必然是有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要去处理。
柳忠渊说:“鸣鸾妹妹不愿意说,我们在这里猜测半天也没用,不如先做好自己的事,明儿我就假说要去同窗家拜访贺春,去把生辰八字的事准备一下。”
柳立说:“等驿站开门还有几天,可以把我们能找出的那几家都去问问,这几天你辛苦一点。”
初三、初四两天,柳忠渊跑了好几家算命半仙。柳忠渊对命理这些也不大懂,对每个推命师、半仙、盲算师都假说自己在议亲,有两个姑娘出生的时辰非常接近,正好是在月份交节之时,想请师傅帮忙看一下,哪个时辰出生的姑娘会是良配。
这些对外传闻能知天命的推命师不知道是不是师从不同流派学的不同掐算方法,对两个八字的命理却各有说法,但是总的下来就一点能达成统一,就是都认为己亥时优于庚子时。
尤其那位许半仙,看到柳忠渊拿出的两个生辰八字时,说若是月份交节前,则是己卯月己亥时,若是节气入了气,则是庚辰月庚子时,两个八字可能相差一刻,命运却相差千里。
说完就沉默不语,柳忠渊耐心等待多时既不说话也不离开。见状许半仙才悠悠的开口道:“己亥时是显贵易逝,庚子时是污泥涅槃。于你,怕都不是良配。”
柳忠渊心下一沉:“小生不才,还请先生明示。”
许半仙摇摇头说:“看你也是个正人君子,若眼下非要娶,只能是显贵者。其他,不可说,不可说。”
柳忠渊还想多问,许半仙便示意送客。
更可气的是那个盲眼的婆婆,竟然说这两个时辰最后都是二嫁命。
初四傍晚的时候,天色突然变成奇怪的暗黄色,随后暴雨倾盆而下。这天气冒雨前行是不可能的,能冻死人,柳忠渊见路边有户农家院,就赶紧跑进去躲雨。
一敲门吓一跳,开门的是个小道士。小道士一边让柳忠渊进屋里,一边解释说自己和师傅也是在这里躲雨的,这是个废弃的农家院。看看这到处跑风漏雨的屋顶和墙壁就知道他们没说假话了。
老道士和小道士还有柳忠渊挤在屋子里仅有的不漏雨的方寸之地,相互尴尬笑笑,并不开口搭话。
然而,屋外的暴雨声也盖不住老道士、小道士和柳忠渊三人腹中的饥肠辘辘声。
老道士、小道士更尴尬,明显两人啥也没吃饿着肚子,再加上天寒下雨两人瑟瑟发抖的。
柳忠渊腹中饥饿是因为忙着寻仙问命,且心中有事顾不上吃,但干粮还是有的。柳忠渊从怀中拿出油纸包着的一个饭团和三个炊饼送给那师徒二人。
老道士和小道士一见吃的两眼放光,像是好几天没吃了一样,也不客气,推辞一下都没有,道了声谢之后立刻狼吞虎咽的分别把饭团和炊饼吃了。
吃光了才发现柳忠渊什么也没吃到,倒也不气不恼的样子。
老道士这时认真开口:“小公子,这是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柳忠渊不想外人掺和自家事,便笑笑说没什么事,外出走走散散心。
老道士人精,岂能看不出柳忠渊心中有事不想多谈?为表感谢柳忠渊赠与的吃食,老道士拿出一枚桃木符牌对柳忠渊说:“贫道一直践行‘施恩不图报,受惠必偿’的修行准则,既然小公子不愿说出心中苦恼让贫道为公子纾难解困,那就赠与公子这枚‘桃印’,还望公子收下。”
一枚桃木符牌而已,也不值当推辞的,柳忠渊大方收下,并诚恳致谢。
老道士说:“还望小公子收好,将来有需要老道之处,凭这枚桃印到南海星枢观,即可找到贫道。”
柳忠渊笑笑不语。
雨歇。
柳忠渊悄然离去。
破旧的还在滴水的农家茅屋内,站着瑟瑟发抖的师徒俩目送柳忠渊离去。
“师傅,我记得你随身就带着这个一个法器,这就送出去了?”
“呵呵,这个小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若他能收好这枚符牌,他日凭这枚符牌来找你师傅,那就是我们星枢观发扬光大的时候。”
“这个小公子这么厉害?看上去衣着普通,言谈也不出奇啊。”
“他现在是潜龙在渊,他日终登庙堂。就差贵人出现了。”
“师傅,那咱们就是他的贵人?”
老道士一脸无语的看向身边的小道士:“我们要是他的贵人,我们自己就能发扬光大星枢观了,还要等他那么多年后来找我们?”
小道士缩缩脑袋,讪讪地说:“还要等好多年啊?”
老道士脸上的表情从无语转为无奈:“这还是他的贵人出现后他还记得我们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机遇,一切都是命运。上天让我们在这个雨天的屋檐下遇到,不知道上天会不会让他在多年后前往星枢观。”
小道士看着老道士落寞的神情,心下有点凄然:星枢观已经破败不堪,不知道还能撑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