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凤梧来军营五日了,除了训练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杨雨棠。
经常骑着瑞雪跑了一圈后停在树下休息的时候跟它说话。
“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云南啊?云南多好?她想干什么干什么,也不会有人管她,而且这边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
瑞雪打了个响鼻。
“你说的也没错,这里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就像京城,我住多久都不觉得那里是我家。”沐凤梧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沮丧。
瑞雪低头,寻找地上的新鲜草叶子啃食起来。沐凤梧一把一把顺着它脖子上的长毛说:“你说杨雨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瑞雪继续吃草。沐凤梧说着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脑子里回想起那日亲杨雨棠的场景:“她要是讨厌我,是不是在我亲她的时候,直接将我揍一顿?”
“她又不是干不出来?你忘了她以前还拿莲蓬头砸我?”
“要是一点也不喜欢我,怎么能愿意跟我来云南?”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她要是一点不喜欢我,怎么会让我搂着她睡呢?”
沐凤梧脑子里想的全是近日来两人相处的点滴,她的天真、可爱、灵动、美貌和聪慧,沐凤梧抓了抓脑袋,试图将人弄出去。
“要是她也喜欢我就好了!”到最后,沐凤梧有些丧气,明白她终究有自己的主意,来云南不过也只是缓兵之计。想到这里,他心里酸酸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心里满满滋生、长大。
沐晟盯着跟马说话的儿子,一会儿严肃皱眉,一会儿傻乐,一会儿丧眉搭眼儿,他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你说你爹死了还是怎么?用的着让你撇下新婚的媳妇儿跟过来?”沐晟大步走向他。
沐凤梧盯着他,心想这就是杨雨棠说的文武兼备的世家子弟表率,云南的主帅云南王沐晟。若是杨雨棠见到他爹的这一面,不知作何感想?
“不是你之前在信里说让我跟着你历练吗?”沐凤梧这几日白天跟着他们操练、勘探地形、晚上跟着沐晟给将领们商讨。也只有这会儿空闲下来,他才能有机会在这儿想些自己的事情。
沐晟挨着他坐下,说:“那是你还没成亲,谁知道你连自己的世子妃都搞不定?这大大小小多少个土司,明着暗着都不服管教,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那世子妃要是哄不好,明年就跑了!”
“当然,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当我没说,明年想办法送她离开就是。”沐晟侧眼观察着自己儿子的神色,听到要送人离开时眼里的慌张,瞒不过他。
沐晟看他不说话,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继续试探:“怎么?真不喜欢啊?也行,我看她脾气也不好,性子也不乖顺,回头爹给你找个好的,咱云南可是不缺漂亮姑娘。”
沐凤梧挠挠额头,有些无奈:“是人家不喜欢我,她向来有主意,她不喜欢留在云南,我想留也留不住。”
沐晟将人凑近些,问:“阿梧,爹问你,你们睡了吗?”
沐凤梧对上他爹的眼神,反应过来他的问题后,一脸慌张:“没有没有。”
“没有你在这儿激动个什么劲儿?”沐晟嫌弃地将人扯开些。
沐凤梧很烦恼,跟这个人说不清楚,他想娶谁就娶谁,喜欢谁人家就嫁给他,他也没有遇上杨雨棠那样个性鲜明的姑娘,他怎么会懂?况且,睡了就爱了吗?不爱怎么睡?总不能强迫?
“怪我,这么些年也没好好教你这些,跟你说的净是些战场上的事儿。但我也没人教,还以为男人天生就会这个呢!”沐晟说着怪自己,又发现这孩子这一点根本没开窍。
沐凤梧不想听他爹胡说八道,但又想有个人能跟自己聊聊,他现在实在无计可施,做了那样的事他甚至不知下次如何面对她。
“这大部分女人,一旦跟她有了肌肤之亲,别管她是半推半就还是逆来顺受,只要睡了,你就跟别人不一样了,那时候再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就容易多了!”沐晟一本正经说着。
沐凤梧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
“你别不信?你看那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沐晟补充道。
“我敢勉强她,咱们王府都别想安宁,你信不信?”沐凤梧严肃认真地告诉他,而且他也不想勉强。
“那就是另外一部分女人,这就要说到我当年怎么把你娘娶到手了!”沐晟回忆起当年,嘴角不自觉扬起,却难免有些苦涩涌上来。
说到自己母亲,沐凤梧看向他,自从母亲去世,两人甚少谈论起,除了忌日生辰还有上次成亲他拿出给杨雨棠的见面礼,基本没在他面前提起。
“当年你爹也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在京城有多少名门贵女上赶着要嫁给你爹我,当然现在也是风采依旧。”说着还不忘自夸一下,“路过贵州府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温婉秀美的女子坐在阁楼上喝茶,风一吹,带动她的发丝飘动,我这个心就被她牵走了!那时候正是盛夏,蝉鸣阔噪那么惹人烦,但看见她那一眼,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正看的入迷,那女子起身就要走了!那我赶紧往阁楼那边跑去,可等我过去,那个位置已经空了,也没碰上。”
“后来我多番打听,才知道那姑娘名姓,叫周婉宁,就是你娘,名字也好听。”沐晟已经沉醉在自己与王妃的初遇里,忘记是要给儿子讲俘获女子芳心的技巧。他自从知道了王妃的姓名、家世,便留在贵州三个月,直到求得亲事,才回云南让老王爷来提亲。
“那时候,我就天天换着法子约人出来,刚开始就先拜访你祖父,然后就宴请贵州这边的名门贵族,然后又托人举办宴会、诗会,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得让你娘出来。她喜欢什么我就约她干什么。刚开始只知道她喜欢作诗,这个我擅长啊!”
听到这里,沐凤梧的脸一下就垮了,听他又说:“后来发现诗作得再好,也跟她亲近不了几分。后来我又打听,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我就都弄来,给她送过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两个月,她突然有一天问我懂不懂音律?”
“你怎么答?”沐凤梧不记得他爹还懂音律,或者根本没在他面前展现过。
沐晟果断答:“当然说懂啊!我年少时候老师教过,后来不好这个就荒废了!但她既然问,就是给我机会,我回去就没白天没黑夜的练。等我练好了,就在你外祖家的墙外给她弹。”
“那她怎么知道是你?”沐凤梧问。
沐晟轻笑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只要一直在那弹,她肯定知道就是我。没两天,她就出来见我了。”
“然后呢?”沐凤梧没想到还能这样。
“然后,我就能单独约她了!”
“我外祖也不管?这种事儿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吧?”沐凤梧无语,还以为他俩会矜持些。
“你想什么呢?都悄悄的,我让准山给她的丫头送信,约在人多的地方,远远瞧上一眼,我知道她是来见我的,她知道我在等她,这就叫眉目传情。”沐晟颇自豪地跟沐凤梧解释,“再后来,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将你娘带到僻静处,问她愿不愿意嫁我?”
听到这里,沐凤梧也有点激动:“我娘怎么说?”
沐晟看他一眼,甚是嫌弃地说:“当然答应了,要不怎么有你?我就回云南让你祖父给人提亲。”
“那我外祖呢?你也没问问他?”沐凤梧觉得过程太简单了,不过两三个月的事情,他就问了一句,母亲就答应了?
沐晟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一下沐凤梧,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在嘲讽和教导之间他还是选了后者:“你娘都愿意了,他愿不愿意的,我都得把人娶到手。”
沐凤梧已经忘了要问沐晟的问题,沉浸在对爹娘年轻时的想象中,听见沐晟又说:“这世子妃,我瞧着也不是个心硬的,你只要用心,天天想办法让她高兴,这一年时间呢,你总能把人弄到手。”
沐凤梧扶额,他爹不知是军营待久了还是本性如此,说起话来让他很难适应。
但是他肯定,刚沐晟说的那些招数,是没办法让杨雨棠心动的,她身边惯是不缺对她好的人。但是如何让杨雨棠心动,他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父王,央央和我娘,在你心里哪个更重?”难得说起母亲,沐凤梧开口问他。
沐晟愣了一瞬,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
“你娘活着的时候,我心里只有她一人,你娘走了之后,一直是央央陪着我。她年轻、活泼、有趣、可爱,是你娘身上少有的,你娘有的优点她却一个都没有,我没办法作比较,就连容貌气质也大相径庭。但这他们两个是存在我人生不同阶段,非常重要的两个人。”
这话说得极度坦诚,却不是沐凤梧想听的。沐晟自然明白,但是眼前这个儿子不再是十岁小孩儿了,有些事该跟他说清楚的,这是他为人父的责任。
“阿梧,你从不苛求你认可我的想法,但是除却民族大义,人总得先为自己活着,我希望你记得这一点。”沐晟看着他,为他有自己喜欢的姑娘高兴,也不希望他沉溺于求而不得的痛苦中。
沐凤梧看着他,除了娶文央央,沐晟做的一切都会以他的考虑为先,他却从未像现在一般剖析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明白了,父王。我会在您去南边之前,得出一个结果。”沐凤梧下定决心留住杨雨棠。
“那你可快点了,快则年底,我就会去南边,那帮人如今可太嚣张了!再不收拾干净,周边的土司都跟他们站一起,我这云南王还做个屁啊!”
“好。”沐凤梧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