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阮清殊见篮子空了,便起身:“阿毛哥,我先走了,你等我的消息吧。”

    潘阿毛却叫住了她:“清殊,等一下。”

    他的手心微微洇出汗来。

    “怎么了阿毛哥?”阮清殊转过头来看他。

    潘阿毛的手合上又张开,最后无力地垂到身侧:“无……无事,你下山注意安全。”

    阮清殊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潘阿毛趴在草丛里,将那小匣子打开,取了那根簪子握在手心里,手还在微微颤抖。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把这根簪子给她了。她戴在头上,也许并不会让山口的守卫察觉。

    可他,还是不敢堵。

    阮清殊打了一篮子猪草,下山直奔了村长家去。

    王通海见是阮清殊,十分诧异:“阮小娘子,你怎么过来了?”

    阮清殊朝他笑了笑:“我找王叔有点事,王叔在家么?”

    “在家在家。”王通海喊了一嗓子,“爹,阮小娘子过来了。”

    阮清殊将猪草递给王通海:“通海哥,这是我刚到山上去打的猪草,你拿去喂猪吧。”

    王通海憨憨一笑:“正巧这几日我没上山,猪草确实是不太够了,多谢多谢,你快去里屋吧。”

    村长坐在炕沿上,见阮清殊进来,给她指了个位置坐:“阮丫头,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阮清殊点点头,可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村长笑笑:“阮丫头,有什么需要阿叔给你做主的,直说就行。这些年你爹为咱们常渡村做了多少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阮清殊起身行了一礼:“阿叔,晚辈知道说了这话可能让你为难,但是,还请阿叔听我说完再决定。”

    村长一愣,点了点头:“阮丫头,你说说看。”

    阮清殊咬了咬嘴唇:“我听说,王爷想要得到潘家的药方,这才派人来把潘家老小都给带走了。可药方本就是潘家祖上留下来的,潘家人自然可以决定要不要卖掉。可这样强行将人带走,与街上强盗又有何异?!”

    村长见她如此直言不讳,眼睛立刻看向窗户,好在关得严严实实的。王通海将门关上,也一脸吃惊地看向阮清殊。

    阮清殊自然知道说这种话算是不敬,可她实在想帮阿毛哥一把,不得不将现实说出来。

    “刚刚阿叔说我爹为常渡村做了很多事,可潘家爷爷又何尝不是呢。潘家世代行医,救活了多少常渡村的百姓。他现在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若在途中出了什么事,那咱们常渡村以后可怎么办?”

    村长叹了一口气:“阮丫头啊,你说的这些阿叔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我是一村之长,更要为整个常渡村的村民考虑。”

    他顿了顿,又看了窗户一眼,说道:“阿叔也不跟你绕弯子,我自然也想救潘家,可谁让他们惹上的是端王爷。他什么手段我是听说过的,我不能拉着整个常渡村陪葬啊。”

    阮清殊话卡到了嗓子眼,没办法在继续说了。人各有立场,也各有各的顾虑和考量。

    她起身再次向村长行礼:“阿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日多有打扰,你好生歇着。”

    村长看着她,又叹了口气:“阿叔多说几句,小娘子不该多过问这种事,免得招来灾祸。行了,回家去吧,这几日最好也不要往山上跑,危险呐。”

    阮清殊抿了抿嘴,小声“哦”了一下。

    “犬娃啊,你把阮丫头送回去吧。”村长说完,又躺回炕上去了。

    犬娃便是王通海的小名,他其实并不喜欢,只是他爹叫习惯了,很难改过来。

    他很喜欢“王通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阮秀才给他定下的,因而他对阮小娘子也更亲近几分。

    路上,王通海见阮清殊垂头丧气的,便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开口劝道:“世道艰难,我爹身在其位,不得不为大局考虑。但他心里也不好受,一直打听着那边的情况……”

    阮清殊点点头:“我也理解。”

    她顿了顿,看向王通海:“通海哥,你能陪我去趟潘家么?”

    潘家宅子里的人空了,可大部分东西还在,阮清殊想着给潘阿毛带件御寒的衣裳,再寻些熟悉的小物件来解解闷。

    本来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却又想到如今世道,若是被人看到胡乱议论,她怕会连累到家里人。

    王通海想了想,也没问她去潘家宅子要干什么,只点点头,很是干脆:“好。”

    两人走到潘家院门口,突然顿住,都发现了奇怪之处。

    本来院子里晒得那些药材,全都不翼而飞了。

    阮清殊意识到什么,往里跑,王通海紧随其后。

    药柜的抽屉都朝外开着,里面只留了一点药材渣子,红纸全都扔在地上,还有那个一碰就响的铜铃。

    王通海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这……这是遭了贼了啊,我这就去告诉我爹!”

    “通海哥,等一等。”阮清殊把他叫住了,“贼是不会偷这么多药材的。”

    王通海反应过来,一拳头砸在案几上:“太欺负人了,把一家人都带走了,连这些药材也要拿走,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阮清殊咬了咬唇,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本草纲目》,放进篮子里:“通海哥,咱们走吧。”

    王通海心里还生着气,可光气有什么用,争不过,打不过,只能把气往自己肚子里咽。

    他指了指阮清殊篮子里的那本书:“你拿这个做什么?”

    阮清殊可不敢直接说她是拿给潘阿毛的,只能含乎道:“这书扔在地上怪可惜的,我回去翻看翻看,若是通了,将来也做个郎中。”

    王通海摆摆手:“我还没见过女郎中呢。”

    阮清殊只笑了笑,没有回应。

    转眼已经两日了,留下来的那四个守卫心急如焚。人找不到他们不好出去交差,可偏偏就是找不到那个人。

    他们坐在一起讨论——

    “那小子会不会早就下山跑了?”

    “不可能,咱们把守这么严,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同伴撇撇嘴:“那会不会,有人偷偷帮他瞒着,给他送饭?”

    这一天上山的人不少,都带了干粮,没法说得清楚。

    “我觉得不会。”那人十分肯定,“若是没有那一百两的赏钱,他们也许会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替他瞒着。可那是一百两啊,谁不会眼红,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都认同他的说法。

    “可现在怎么办啊,一天又一天的等下去,到手的鱼都得让它给跑了,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拖。”

    “王爷又派人过来把潘家的药材全拿走了,会不会……药方是真的?”

    “那咱们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那人激动地站了起来,“若王爷真的拿到了方子,那山上这个人就没用了,咱们大好的立功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那怎么办,这山这么大,咱们又不熟悉,又不能封山,还能指望他自己跑出来不成?”

    四人陷入短暂沉默。

    突然,一人一拍脑袋,嘴角向上扬了扬:“还真能让他自己跑出来。”

    *

    第二日,阮清殊起迟了些,匆匆忙忙提着篮子准备上山,却意外听到了爹娘的话。

    阮秀才刚从外面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殷如兰把张饼子递给他,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外面又出什么事儿了?”

    阮秀才叹了口气,到嘴边的饼子也不吃了:“外面的人都在传,潘老爷子得了重疾,现在生死未卜啊。”

    殷如兰垂了垂眼,感叹一句:“老天不长眼啊,这么好的一个人……”

    “谁说不是,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应该好好在家安度晚年,谁知道竟遇到了这种事,真是老天捉弄人!”

    阮清殊站在门外,听到这里,她拔腿就往外跑,一路到了山口。奇怪的是,今日并无守卫看守。

    阮清殊有些疑惑,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她在山上绕了几个小圈,确定没人跟着,这才往潘阿毛藏身之地走去。

    到了附近,她依旧小声学鸟叫,可这次没有丝毫回应。

    阮清殊有些慌了,边学鸟叫边往草丛里走。到后来,鸟叫已不像鸟叫,倒像是鸟啼。

    “清殊,我在这里。”潘阿毛终于露出头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木盒,“我要和你告别了。”

    阮清殊一怔,几步路跑过去:“你……你听说了?”

    潘阿毛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今日有两个乡亲走到此处,谈论到……我正好听到了……”

    阮清殊咬了咬嘴唇:“阿毛哥,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才过了两日……消息不该传得这么快的。”

    可潘阿毛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从小便跟着我爷爷,他不能出事,我要去救他!”

    阮清殊从篮子里拿出那本《本草纲目》来,递给他:“阿毛哥,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你等我再打听打听好吗?这本书是我从你家里拿的,算解解闷,还请你原谅我私自拿了你们家的东西……”

    潘阿毛摇摇头,也没有接这本书,只道:“你先替我收着吧,我若带着我的家人平安回来了,你就把它还给我。若是……若是不能,你就烧给我,这样我到了那边,也能再读读学学……”

    “阿毛哥,你别说这种话。”阮清殊都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救不了潘爷爷和伯父伯母,你这是要去送死!”

    “救得了,能救。”潘阿毛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木盒,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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